第一百五十一章 屠人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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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修,或者該說是哈日查蓋,用後世的說法就是蒙漢混血兒。

    雙親死後,黎屠戶將十歲的妹子賣給人牙子,人牙子輾轉將人賣到遼國貴族府裏,幾年後,一次款待遠從蒙古來的王族時,王族身邊部將看中黎屠戶的妹子,遼國貴族順手將人送給這位部將。

    黎屠戶的妹子就這樣到了蒙古草原住下,部將很疼愛妻子,卻在妻子生下獨子的幾年,在一場部落地盤爭奪中喪失性命,部將的哥哥願意接納弟弟的妻小,弟死兄繼,這在草原再常見不過了,黎屠戶的妹子卻堅持要帶著蘇修回江寧。

    基於對弟弟的感情,部將的哥哥不但沒阻止,還派人護送她回家,想不到黎屠戶非但侵占妹妹從草原帶回來的財物,更百般虐待她們母子,蒙古人的血統又讓蘇修不見容於添夏村,可憐孩子就這樣一腳被踢到唐寅身邊。

    倒不是唐寅同情心過剩,蘇修這孩子長得也不是人見人愛的類型,單純是唐家不差他一口飯吃,至於他說要做唐寅的翅膀與利爪,將草原狼抓到空中後摔死,唐寅更沒當真,蒙古南侵時,唐寅都七老八十了,人老肉糙,送給狼吃狼還嫌棄呢。

    小金靈本身就是孤兒,若沒有被九十九仙收養,早不知淪落何方,對沒人要的孩子格外憐惜,一句唐寅不要,她就將人帶到蜀中去,間接逼唐寅就範。

    眼見機不可失,唐寅用收留蘇修,還會教他認字讀書為條件,換到落第的解藥,當晚用手牢牢摀住小金靈的紅唇,痛痛快快樂了一回。

    汙染孩子純潔心靈這事,唐寅還是做不來。

    偏偏還是被曾牛給聽了出來。

    「有一次我爹也這麽幹,我看我娘快沒進氣了,趕緊從榻上翻起來,叫我爹住手,不然我老早就死了娘。」

    曾牛驕傲地,大有司馬光打破缸的過人機智樣。

    「你爸有沒有揍你?」

    唐寅問,撞破爸媽的房事下場多半不會太好,而且看他懂得裝睡偷偷窺看,顯然是慣犯。

    「沒有,倒是我爹被我娘拿洗衣棍狠狠敲了一頓,睡了兩個月的柴房。」

    忽然蹲下抱頭痛呼。

    「幹嘛打我?」

    曾牛的頭被唐寅用折扇猛敲了一下,用精鐵打造的扇骨打起來格外帶勁。

    「我替你爹教訓你這個不孝子。」

    這孩子天生帶著熊性,耐操耐打,聰明有餘卻從不用在正途上,不好好矯正,以後一準會成為一大禍害。

    「看你還敢不敢偷聽少爺我的牆角。」

    打了就打了,還需要理由嗎?

    除非將曾牛送回添夏村,否則他就是唐寅的責任,因材施教,曾牛不適合愛的教育,所以給他鐵的紀律。

    不擔心他懷恨在心,唐寅幾乎是看著他長大的,他對曾牛好不好,相信曾牛心裏有數。

    合肥住所地方小,容不下這麽多口人,簡泰成得到萬通糧行摸對方的底,唐寅身邊需要護衛,牛貴、狗鼻子不能走。

    點名華掌櫃、旺財送兩個孩人先到杭州去。

    其他人留在合肥等人,或許王居會送上門。

    小金靈每天外出招搖過市,耳朵聽著人家要她節哀順變,手裏拿著街坊鄰居送的精肉蔬果,自詡大膽的她,臉紅得死活不肯再出門。

    在合肥待了半個月,不見王居的蹤影,在居所對麵賃了一小間房子蹲點監視的狗鼻子,跟在小金靈身後的精武門探子,也沒看見有人跟蹤窺探。

    不管王居識破合肥是個局,機警地不上鉤,或是早已毒發傷亡,還是傷重無法前來,亦或是根本沒聽到消息,再待在合肥的意義不大。

    簡泰成已經和萬通糧行談好合作,近日將出一趟船替糧行送糧到汴京,若能合作愉快,雙方再來談後續的買賣。

    合肥已無事,唐寅安然無恙,小金靈也該動身回蜀中,臨行前兩人少不了抵死纏綿,盤腸大戰三百回合。

    「夫君嫌棄奴家,覺得奴家髒。」

    因為唐寅不肯與小金靈親嘴,小金靈將埋首在她軟肉間的唐寅推開,手直抹淚子說。

    天底下會有嫌棄像小金靈這樣風騷到極點的尤物的男人?唐寅敢肯定地說絕對沒有,連袁絨蓉看著她的風情都會情動了。

    唐寅是怕,怕小金靈有毒,那怕中舉的忐忑心,恐怕讀書人裏他是頭一個。

    小金靈哪裏不知,唐寅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又薄怒又笑跟唐寅談條件:「這樣好了,夫君親奴家多久,奴家就親夫君這裏多久。」食指在那醜兒的邊緣繞圈,繞得唐寅神魂皆酥。

    「妳說的,反悔的是小狗。」

    唐寅不爭氣妥協了,兩人擊掌為誓,這一掌擊得是妙不可言。

    果然是風險越大收獲越大,事後唐寅為自己敢於冒險犯難的精神,大大地驕傲了一把。

    送走小金靈,唐寅一行人搭乘破浪一號回杭州,路上順風順水,途經江寧,唐寅特別靠岸,讓牛貴進城買幾樣秋香愛吃的點心。

    論繁華杭州不輸給江寧,甚至還在江寧之上,但吃慣、用慣的東西,總是讓人時時惦記,難以忘懷。

    進城的盤檢比以往來得嚴格,跑得家數又多,等牛貴提著食盒回船,已經接近夕陽西沉時分。

    僅僅半個月,局勢又有變化,吳構發了一道討逆文,洋洋灑灑的萬言書,把秦檜跟大楚朝罵得狗血淋頭,鼓動江寧百姓群起抗賊,切勿被新政給迷惑。

    顯然秦檜一連串的舉措讓吳構感覺到危機,不想後院失火,半壁江山淪落在大楚朝手中。

    秦檜當天就反擊了,文膽也寫了一封超過萬字的聲討文,讓人用快馬散布天下,在江寧各個縣鎮村張貼,請專人用大白話告訴百姓,吳構有多不孝,在河北搞得天怒人怨,說吳構聚集天下兵馬卻遲遲不肯發兵攻打金人,就是因為怕慎宗、恕宗回朝後,他便得退位奉還皇權。

    多虧秦檜答應金人建立大楚朝才能保住慎、恕兩位聖人的命,要百姓擦亮眼睛看清楚,直言新朝為了打仗要增加田稅,會拉民夫當兵北上。

    筆戰打得熱火朝天,江寧百姓夾在中間無所適從。

    文攻之後便是武嚇,金人未滅,自己人又要打起自己人,對這個大翎,唐寅實在不敢苟同,無論是前朝,或是吳構建立的新朝。

    北通船行的船夫經驗豐富,又密集往來江寧與杭州之間,夜間行船如在白日,速度不減。

    用完晚膳,唐寅一個人在甲板上乘涼,聽到後方傳來嘩啦啦地滴水聲,警覺地往後一望,一名穿著鯊皮裝,嘴裏咬著一把短刀的漢子,濕淋淋朝唐寅走來。

    「唐公子久違了,還記得老夫嗎?」

    來者正是王居,他不知什麽時候潛伏到破浪一號上。

    持刀上手,王居惡聲地說:「久等了,我這就來取你性命,讓尊夫人正正經經當一回寡婦,等你百日後,我再將她千刀萬剮包成餛飩,端到你墳上祭慰你在天之靈。」

    一聽到小金靈在合肥,王居便拖著病體前往,試著找出空檔殺掉小金靈,驚見小金靈周圍有唐寅的人保護,沿路跟蹤,發現唐寅還活著時,王居怒火攻心,毒傷還因此加遽幾分。

    黃天霸沒出賣他,十之八九被唐寅識破身份,慘死在唐寅的手中,後來的一切都是唐寅為了讓自己脫身設下的局。

    為了除掉他,唐寅連自己的小妾也利用上,赤鬆道人恐怕也是唐寅計謀中的一環。

    千算萬算,沒算到一個青樓花魁竟然是用蠱的大家。

    聽聞蜀中唐門要來襄助唐寅時,王居還派人打聽過,原來蜀中唐門的前身,是久居蜀中,後來不知為何銷聲匿跡的九十九仙。

    認定依唐寅的年紀不可能會和古老門有所牽連,忽略唐門中的唐字。

    一失足成千古恨,漏算、輕敵,他認栽,但唐寅想要好過卻是萬萬不能。

    服下赤龜叟獨門的百毒退,喝了濃濃的胰子水催土,好不容易逼出蟲蠱,元氣卻大傷,不到五成功力,殺唐寅仍如撒水拿魚,如果小金靈不在的話。

    老天保佑,小金靈在合肥便與唐寅分道而行。

    等請出赤龜叟後,他自會好好炮製這個賤女人,在那之前,王居要她當一個哭到眼瞎的未亡人。

    從合肥跟到江寧,躲在船底下,忍受水浸之苦,就為了等待這一刻。

    「死老鬼讓老子我好等。」

    一入夜牛貴就拎著幾把弓弩匍匐在船頂,忍著蚊蟲叮咬,憋著尿,終於等到大魚上鉤。

    格殺勿論,絕不手軟。

    在唐寅的指示下,牛貴邊說邊扣下機括,新式,至今箭無虛發的弓弩,筆直往王居的胸膛射出一箭。

    牛貴可不會一箭就能幹掉天下第七,一箭射出,隨即拿起另一把上好箭的弓弩,連射四箭。

    天色昏黑,距離又近,箭又朝麵門、心窩、丹田、大腿四個方位射去,想著至少能讓王居受創。

    居高臨下王居的動作,盡在牛貴的眼底,隻見他揚起左手在半空中虛抓,連抓下三隻箭矢,腿尖輕輕一挑讓最後一隻箭偏了方向,落到了河中。

    「這還是人嗎?」

    牛貴在心中驚呼,正要再上箭,王居已經跳上船頂,一腳將他踢到船外。

    「眼睛睜大點,看著你們東家怎麽死在我手裏,仔仔細細告訴你們家的小姨娘,讓她來找我報仇。」

    故意留牛貴一命。

    趁這個空檔,唐寅溜進船艙,王居正要追入,狗鼻子及精武門門人持刀擋在中間。

    王居一刀傷一個,避開要害後,全部將人扔進水裏泡著,等他揪出唐寅後,帶到甲板上公開處刑。

    「唐寅給我滾出來,說不定老夫會大發慈悲讓你少挨兩刀。」

    甕中捉鱉,王居不疾不徐在船艙內搜尋,他不擔心唐寅會跳河逃生,論水性,他自負能與太湖幫那些老水鬼們媲美,在水中唐寅會死得更淒慘。

    「有種你進來。」

    唐寅不怕他,在貨艙大聲叫囂。

    有埋伏?

    王居算過,這艘船的人除了一個老船夫,全被他扔進河裏,船中僅剩唐寅一人,卻也不敢大意,大腳踹破艙門,看見唐寅拿著火折子坐在木箱上,手中捉著一條細細的引火線。

    「過來啊,這個箱子裝得全是火藥,牆邊那些桶子裏是猛火油,就是把秦府燒得梁斷屋垮的厲害玩意,讓我點燃它,咱們抱著一塊死。」

    王居卻不信,他比誰都知道唐寅是惜命之人,犧牲別人的性命他眼睛都不眨一下,要他犧牲自己,絕無可能。

    不是虛張聲勢,就是還有其他的逃命手段。

    王居眼力極好,靠著微弱的火光,在箱子左側地麵找到一塊切工過的夾板,那裏必然直通水底的通道。

    「不信,我跟你拚了。」

    猜得沒錯,唐寅一點燃了引繩,就跳下木箱掀開夾板躲了進去,王居大笑,一個縱身,像抓耗子似地,把唐寅從洞裏揪了出來,鳩占鵲巢,摸索通往水底的機關。

    「說你是白癡還不信,誰會在船底鑿洞,是怕船沉得不夠快嗎?」

    唐寅邊跑邊叫,引線遠比王居看到得還要長,但留給他的時間也不多。

    「船要炸了,潛得越深越好。」

    噗通一聲,唐寅用上後世標準跳水姿勢衝入河裏,扭腰踢腿,讓自己往河的深處潛。

    從一開始唐寅就是以王居會來為前提做準備,破浪一號備著火藥,合肥居所裏也有,王居躲進去的夾層是隔水艙,是後世船隻必備的結構之一,除了連通門之外,別無通道,用來噱這隻多疑成精的妖怪正適合。

    碰當一聲,破浪一號從內向外炸開,木料隨著火焰竄升四處噴飛,整艘船燒了一個大火球,短短幾息間,河水便被烘熱了。

    等唐寅冒出水麵,離船隻已經十幾米遠,依然能感受到熱度。

    唐寅指著岸邊,吆喝要大夥往那遊,遠離不安定的危險源,猛火油與火藥的組合,縱然不能跟後世的塑料炸藥比,但也不是開玩笑的。

    大爆炸過後,零星小爆炸接二連三,當唐寅等人上岸喘息時,破浪一號已漸漸沉入水中,但餘火仍在水麵燃燒,一如永不熄滅的人間業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