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婕的電話終於打了進來，不過是周曼的聲音，我問怎麽起床都不見人，就想問問她們去哪裏了而已，沒有什麽事。

    “我們在逛街，電話在包裏沒聽見。”周曼說她們晚上再回來，叫我起床了如果嫌無聊就找老胡陪著去取幾張機票，過兩天就去越南線踩點。如果不想動，明天去拿也可以。

    我說兩位姐姐是老板，你叫我幾時去拿就幾時去拿，不存在我想不想動的事情。

    “就怕你無聊而已，否則這事老胡一個人也能辦，不過我現在要求你今天去拿，走多幾趟，好熟悉路子，以後這一塊你接手，姐姐們要多點時間逛街。”周曼那邊收了線。

    看看時間還合適，打開小袁的企鵝號，問了現在過去取票方便嗎？

    “就你們申請的那幾張免票是嗎？”小袁問。

    “是的。”

    “出好了，在我辦公室了，不如我給你帶回去，不用你大老遠跑一趟了，你走路過來在我下車的站台等就是了，我下班時通知你。”小袁給的這待遇我受寵若驚。這可是遠遠超出了她的工作範疇了。

    “那怎麽好意思，你說你的下班時間，我去接你下班，免得你擠公交。反正我也閑著，在找事做。”

    小袁沒拒絕，兩人約定了碰頭的時間，我把用車的情況告訴了老胡，叫他過來接了我，開始兜風，我想我需要多熟悉要下這座城市的交通，換了證，我馬上就可以自己駕車出入了，比每次都叫老胡方便很多呢。

    問了問老胡辦公室苗菱她們幾個的情況，說是都很上心，一直都有討論和練習，大家對後麵的工作還是充滿期待的。

    老胡說男女搭配幹活不累，帥助理這麽一來，辦公室都熱鬧了很多。

    “那不一直都有你老胡在嗎？”我調侃道。

    “那哪有一樣的，我這一中年大叔。挺著個大肚子，人家嫌棄都來不及，哪像你這麽年輕帥氣的？”老胡自我要求不高，對自己的信心和那天在我麵前全北京城都是精英相去甚遠了。

    “胡師傅你可不能這麽自暴自棄，現在喜歡大叔的女孩多著呢，你這身材給人的是安全感。”

    “對呀，現在的女孩看重的是男人的內涵和實力，我們見多識廣，別說這全北京城的大事，領導人的親戚我都不少知道他們的名字。”

    “那是，胡師傅以前開過出租車吧？北京城出租車師傅是最懂政治的。沒他們不知道的，人又勤快又熱情。”

    “帥助理怎麽看出來的？不是我跟你吹，當年開出租車那陣，大人物我可沒少拉。那些明星趕片場的，也都要用上我的車，你說那些人吧，別看他們上了戲個個都漂亮得很，卸了妝也不怎麽樣的。”

    “看來能坐胡師傅的車，是我的幸運呢，不過，如果是大人物出行，自己不都是有專車的嗎？”我哈哈著和胡師傅天南地北地聊。跟健談的人聊天，練嘴皮子是最好的。你得找到他的邏輯上的問題，找到他的興奮點，然後試著去讓他一會兒飄飄欲仙，一會兒愁眉不展，一會又躊躇滿誌的樣子，嚐試著一句話讓他跳一句話又讓他笑，把控場麵的能力就提高得很快。

    鬥而不破，綿裏藏針，是帶團時和地接，客人，司機工作的狀態，謀求自己的利益和平衡各方關切是做全陪導遊最重要的事，如果給別人的感覺你傻乎乎的，該分你的錢一定會被黑的無邊，如果不維護客人，那麽客人的利益受損嚴重，投訴或者什麽的很快就降臨到頭上，搞不好給旅行社帶來大麻煩。而不讓地接導遊有足夠的空間操作，沒有了利益可得，那既影響自己收入也會被地接導遊懷恨在心。別說下次合作了，這次都不知道能不能好好完成。

    一個團隊就好比一盤圍棋，講究的是攻守平衡，而要這正做好這一點，需要極高的情商和專業能力。

    “專車有時坐不了那麽多人，一些隨從也會打出租車的，嗬嗬。”老胡有點尬。

    “你這麽淵博的知識，一路上得給他們好好講講戲。對年輕人要提攜。”

    “那肯定的了，我這人直腸子，我要看出什麽問題，有自己的看法，照說不誤，這都是為他們好呀，為觀眾負責。”

    “胡師傅厲害，光明磊落，向你學習！”

    “帥助理真是謙虛，現在像你這樣的年輕人不多了，我老胡喜歡你，以後有什麽需要盡管找我。別的不敢說，北京城裏大人物我是認識幾個的，我一哥們的叔叔就經常陪首長出國的，這不，剛從北美那邊回來，給我那哥們帶了好多好多東西。”

    “胡師傅人脈廣，以後有需要的地方一定找您幫解決，我先謝您了。”

    “別介，客氣什麽，都自己人，一個公司呆著，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一句話的事。”老胡的江湖氣一上來，給人的感覺還是挺逗的。

    “咱們旅行社始終還是陰盛陽衰，還得招幾個男生，以後忙起來男生身體熬得住，這幫嬌滴滴的女生，沒團想團，真要接連給多幾個，怕也是受不了的。我開出租車時，看過那些帶團的導遊，早上起得早，晚上又回的晚，好多人累得上車就睡著了，跟團並不輕鬆的。”老胡算老江湖，見過的東西多，這一點上還是說到了點子上。

    我決定找個機會和季婕說說這個事。

    幾乎把二環兜了一圈，有這麽個老出租車司機帶著你兜，既不會悶還能學到很多東西。

    北方人的東南西北，南方人的左轉右拐，首先在這點習慣上就得弄清楚，四四方方的帝都，把這個弄明白少走很多冤枉路，錯進一個交叉口，夠你繞半天。

    而你要問路時，問個到了路口左轉還是右拐，保證沒人願意回答你。這套路不對版。

    這個對我來說並不算太難，看地圖是我們當年必須過硬的本事。

    五點鍾到了航空公司的辦公大樓下，小袁穿著製服走了出來，說真的，許多人是適合穿製服的，像小袁這樣的，今天穿製服的樣子比那天晚上看起來精神很多，尤其在她的主場，這人的氣場也大了。

    “帥曉東，你這是要跟著你們老板一起出差呀？”小袁那天聽到過周曼和錢經理的對話，知道另兩張票是曼婕旅行社的老板。

    “是的呢，都沒走過的線，一起去走一圈回來放心點。”

    “那天和你一起的那個周曼，做事很有手段的。”小袁這樣說我的老板，我也聽不出褒貶，手段這個詞或許本來就不帶褒貶的。

    “我兩個老板都很能幹的。”我選了句無關痛癢卻又能表明自己態度的話，不太熟悉的人在一起試圖找話題的時候，都是帶著試探性的中性話題，一不小心帶偏了節奏就挺討厭，我是欣賞我的兩個老板的，這是我的態度。

    “做旅行社的女人都很能幹的。”小袁接著我的話題。

    “你們都能幹，我非常佩服。”

    “我才佩服你，剛到北京就有專車用，一身名牌。”果然是個以貌取人的社會，這裏的人都習慣了從個人的衣著做出第一判斷。小袁並不能免俗，在她這個半窗口式的工作環境裏，每天形形色色的人見得那麽多，有這麽個判斷很正常，至於依此判斷我混得不錯，也可以接受，畢竟，我現在工作輕鬆，吃住有人管著。

    “彼此，彼此，大家都要努力。”我沒做過多的解釋。

    商務車的後座很寬鬆，我從副駕位回到後座陪著小袁聊天。

    “以後你的機票如果是你來取的話，沒空你就別過來了，我都幫你帶回來，跑來跑去的浪費時間。”那時航空公司用本票，買了機票還得取了票，如果是我們旅行社買的票，就必須拿了再送給客人，讓客人核對自己的機票，保證正確。所以當時取票是旅行社做團很重要很繁瑣的一個環節。

    “我還是盡量像今天這樣一邊那票一邊接你下班吧。”周曼和我說過，與航空公司打交道是件很重要的事情，所以於公於私，我對小袁好些都是應該的，於私，她是我最早的一起吃過飯的朋友了，於公，小袁是我今後要巴結的工作對象。有機會和她接近套近乎是我的榮幸。

    “沒那麽嬌氣了，不過，到時我要去哪裏度假，就來找你安排。”

    “那是我的驕傲，想接待你小袁的人多著呢，你看得起我才找我，我一定好好安排，如果需要，我親自陪著你去。”

    “你和我這麽客氣地說套話，以後我們還是不要聊天了。有的是這樣的人陪我，比你說話好聽能說會道的人多著呢。”小袁不屑地說。

    我被弄了個大紅臉，我為自己的虛偽和自私感到慚愧。

    “我想請你和我一起吃碗米粉。”我肚子餓了，突然對米粉有了食欲。

    “這個好，我家附近就有家桂林米粉，味道比較正宗。”小袁總算還是繼續搭理我。

    老胡問了地址假裝要找地方停車，我看出他的那點小心思，事情也辦完了，他也該下班了，我可不要把雞毛當令箭，要他等著我吃東西，你帥曉東畢竟不是老板。

    “胡師傅你先回去吧，回頭我走一站路就到家了，不礙事，正好我散散步。”

    老胡“深感遺憾”地表示，這裏回去可以省點油錢，倒不是不願意等我。

    “走吧，有事我再找你。”我也不願意身邊多這麽一個話嘮般存在的人夾在中間。

    小袁二兩，我三兩，兩碗熱氣騰騰的米粉很快上來，辣椒油紅彤彤的一層浮在上麵，小袁這個湘妹子，那是無辣不歡的角色。

    我也是能吃辣的人，兩人難得辣味相投。

    “我宿舍有家裏帶來的辣椒，一會給你帶一瓶回去。”小袁看我這麽能吃辣椒。

    “不要，那好意思。”我曆來不太能接受女孩子的饋贈。

    “帥曉東，我看著你剛來，人很真誠，把你當朋友，當自己人，你才剛來這裏幾天就一副老氣橫秋地江湖臉，你真是沒意思的，你和他們一樣。”小袁又不高興了。

    “我怕你不夠吃，那麽大老遠帶來。”

    “夠不夠是我的事，我願意與你分享，你接受了我就高興，你那麽客氣我就理解為你根本就是和我見外。”

    “那我就不客氣了，吃完了你叫家裏人寄，別讓我吃上癮了斷了我的糧。”

    “以後不要和我客氣，大家都在北京生活，都需要互相照應，都難得真誠，你有事就找我，我能幫忙的一定會幫忙，我有事也會找你的。”

    畢竟是老北漂，對這些感悟要深刻得多。慢慢地深入以後，我對小袁心裏對真誠的渴望有了切身的感受。（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