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6蔓越莓餅幹

    據說在印第安人的語言中“蔓越莓”帶有“苦”的意思。印第安人認為這是苦果子，帶著苦澀卻又水分頗多。

    可是吃蔓越莓幹的盈婉，並不覺得果子有多苦。蔓越莓，酸甜可口，有種嚼葡萄幹的感覺，可是蔓越莓幹更為酥軟，是牙齒碾壓帶點微黏的感覺。

    從她回來之後，便感覺蕭餘臉色不太好。她很是擔心，但是也不知道該怎麽問蕭餘，到底發生了什麽。

    她知道，在PLANET的蕭餘的笑容，越來越沒有笑意。掛著標準的職業微笑，臉上卻寫滿了倦意，這是蕭餘以前從未露出過的表情。三月到七月，林林總總三個多月左右的時間裏，蕭餘給人的感覺是愈發疲憊。一開始盈婉還覺得是工作壓力大的原因，可是到後來，盈婉覺得蕭餘生了病。

    蕭餘臉上的倦容，是疾病帶來的，盈婉很能確定這一點。

    看著手邊一大包剛拆封的蔓越莓幹，盈婉忽然記起來原來查的有關蔓越莓的資料。

    據說這種水果可以預防女性疾病，也有效抑製胃癌的發生。盈婉不是醫生，她不能清晰地診斷出蕭餘到底得了什麽病，她也不是讀心者能從蕭餘的微表情裏看懂什麽。她隻是個甜品師，能做的，就是讓蕭餘吃她做的甜品，舒緩一下壓力。

    將蔓越莓幹切碎，黃油隔水軟化，再加入糖分等材料，手動打發，再將蔓越莓倒入其中一起攪拌。攪拌這個動作，總感覺帶著一種玄學氣氛，仿佛這種一直重複的動作能讓人心靜。

    盈婉就是這種人，做著自己熟悉的事情能非常安心的人。

    將麵團揉成型之後，需將麵團放入冷凍一小時。

    盈婉在這個間隙裏開始拿手機開始了解微信美食公眾號的推薦，她記得以前有朋友給自己發來了幾個比較有名的公眾號，從那次跟吳時尋進行過討論之後，她開始關心這個問題。

    她記得跟吳時尋講過相關的推薦。

    誠然，K市的PLANET做得有一定名氣，這是不能否定之處。PLANET的確表象看來非常輝煌，盈婉以前聽這個名字的時候覺得這是一家，擁有無盡可能的店鋪。主廚是非常有名的法式廚師，再加上INBP的優秀畢業生吳時尋，簡直是非常完美的搭配。

    可是當進入了PLANET之後才發現，原來不管怎麽富麗堂皇的表象裏都會有一定的不好之處，經營理念的陳舊加上客源的局限性，導致PLANET的可能，變小。

    盈婉想為PLANET做點事，其實更想為吳時尋做點事。她記得他那天將杯裏的啤酒一飲而盡的模樣，白色的啤酒花不停地親吻他的上嘴唇。還有他饒有興趣地看著自己講話的模樣，眼神裏對她滿是好奇。忽然一下，關於吳時尋的很多記憶湧入盈婉胸口。

    突然胸口有種被輕撓的感覺，微微扯動著盈婉的心。

    她還沒有意識到這種心情是何物，便被設定好的一小時鬧鍾提醒。麵團已經冰凍了一小時了，她得取出來切塊了。切成厚片之後，放入烤盤，約烘烤二十分鍾即可。

    烤好之後她試了試味道，餅幹酥脆，輕微的沙感在口腔裏濡濕之後變得軟而甜，蔓越莓仿佛是在餅幹生出的紅痣，略帶點妖豔的感覺。而實質上蔓越莓的味道並沒有很濃，隻起到點題的作用，過多的蔓越莓會使口感沒有原來那麽好，盈婉這次放的數目很小心。

    盈婉將餅幹分成了兩份，用透明包裝紙裝好。一份是給蕭餘的，另一份給吳時尋。嚐試做什麽甜點的時候，腦子裏總會不自覺的浮現他的模樣，自然而然就做了吳時尋那份。

    好像每一次做某一件事，都會預留他的位置。

    K市近來一直陰雨連綿，淫雨霏霏，連月不開，就是這樣的景致。盈婉出門的時候特地帶上了一把長柄傘。實木彎柄，淡赭色的傘柄，和飛泉綠的緞麵傘頂。盈婉總覺得拿著這把傘有一種俠客之感，從開傘的那個弧度開始，偏有破竹之勢，眼神要變得狠厲，在雨中快速行走，勢要破雨而行。

    K市的雨，讓盈婉在這其中過了把俠客之癮。不過說是俠客，也不過是臆想自己開傘的迅猛快速，將雨化作迎麵逼來的敵人，手肘一抬，便將這敵人斬殺一旁。

    PLANET，蕭餘在更衣室給吳時緒發著短信，詢問他什麽時候進行下次治療。她已經進行了四次治療，一般來說都是閑談，吳時緒很會聊天，也很會找話題，每次到蕭餘陷入沉默的時候，吳時緒會接上自己的話尾，他從不逼迫自己說什麽，也沒有讓她費盡心思講一些關於自己的事情，一切的對話都是自然銜接。

    吳時緒每次等蕭餘要走的時候，都會跟送她一包用牛皮紙包裹好的茶葉，第一次是蒲公英炒茶，第四次是木樨，每次都是她診療的當天喝的茶，似乎是要讓蕭餘記得每次談話一樣，他把這些都給了蕭餘。

    蕭餘買了許多小的廣口瓶，將每一次的茶葉都分開存放，還細心地貼上了標簽，還有會診的日期。她很喜歡這種特殊的禮物。不知道哪天，她可以不用再收這樣的禮物，能堂堂正正地和吳時緒告別離開，再也不用去他的私人診所。

    盈婉走入更衣室，看見蕭餘低頭敲打手機鍵盤，屏幕上的光微微反射在她臉上。

    “蕭姐。”盈婉打了個招呼，然後把手裏袋子裏的蔓越莓餅幹遞到她麵前，“送你的禮物。”

    蕭餘稍稍一愣，她沒有料想到盈婉今日會突然送餅幹給自己，下意識的反應是，盈婉知道了自己的病情。可是稍微一思考，又會否認自己剛才的想法，盈婉不是那種愛探究別人的人，她也不是那種愛多管閑事的人，唯一的解釋便是——盈婉在關心自己。

    她接了過去：“謝謝。”語氣稍弱，帶著病弱之風。

    “感覺你最近臉色不太好，給你做了餅幹。”

    蕭餘心裏驚起些許波瀾，她沒想到盈婉會關心到自己。

    看見她的袋子裏還有一包，不禁玩笑一句：“給你師父的？”

    盈婉點頭，默不作聲。

    做任何事情的時候，能想起一個人，說明這個人在心裏的分量已經占了極大的比重。

    以前的盈婉，逛街的時候會想起弟弟要的參考書，在法國商店裏會想起妹妹喜歡的口紅顏色，她會想起很多。現在，吳時尋也成了她想起的一部分。慢慢的，這種想起就會悄悄填滿心裏所有的縫隙。

    吳時尋拿到蔓越莓餅幹的時候，已經是習以為常了。盈婉總喜歡帶些稀奇古怪的東西給他，他從原來的稍拒絕，到現在的照單全收。變化的確很大，盈婉總是喜歡在送禮之後加上一句：“謝謝師父。”讓吳時尋有時候覺得盈婉太會討好老師了。

    他接過餅幹，也是一如既往說了一句：“謝謝。”

    對於吳時尋而言他最大的變化就是，懂得接受了，學會接受了盈婉對他的好，也學會接受了一些人對他的善意。以前的吳時尋，總感覺拒人於千裏之外，而現在的他，慢慢地在接受著什麽。

    “師父，我看了幾個營銷號的推送，覺得我們與其讓別人做廣告，不如讓我們自己創立一個公眾號，以此來推廣。”盈婉給出了一個新的建議。

    她在網上看的推薦，都無一不是以美食家的身份去“探店”，再來用美食家的口吻來評價每一道食物。看一兩次還覺得新鮮有意思，看多了之後就覺得索然無味。這種公眾號已然成了一種“雞肋”產品，食之無味，而各大公眾號又——棄著可惜。

    有的人看來這還是擁有很大的市場的一個自媒體方向，可是當這個市場被每個人都視作目標，就會讓這個市場迅速貶值。想要在眾人裏麵成為最優秀的，很難。

    盈婉綜合考慮，給了一個新的方案，自己做公眾號，推薦PLANET的產品。

    而他們做的，不是“探店者”的身份，反而是——持店者的身份。

    他們要用自己的料理推廣，可以考慮“舌尖”的紀錄片形式，也可以考慮“廚師課堂”的形式。這種形式會吸引不同的群體，一方麵是對PLANET這種米其林三星店好奇的人，一方麵是對美食有強烈探求欲望的人。

    一直以米其林三星作為噱頭，不是長久計劃。

    能做的，就是像俠客一般，破竹而出，在“自媒體”的春雨降臨時，抓緊時機，幹練開始。

    “我不是愛上鏡之人，那麽——你能嗎？”吳時尋認為盈婉的出發點比較新穎，他暫且同意這種做法，而他也不想居功，於是他的問題是——盈婉，你能勝任這個嗎？

    你能嗎？

    這句話，讓盈婉陷入了沉思。

    能。

    不能。

    ——TOBE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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