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雙方都有所保留，對話方式極是奇詭，洛青還是從對方口中得到一些有價值的信息——可能在這個名叫凱托的中年男人眼裏，這些信息不過是常識罷了。

    洛青猜的沒錯，凱托確實來自海莯防線的另一邊，來自庇護者的地盤。

    然而，凱托並不是一個庇護者，他來自那邊的一個列碼世界。

    第一懸臂列碼世界六千多個，連綿五千光年的艾瑪區內，隻有兩千餘列碼世界，剩下的四千多，分散在庇護者和埃隆的地盤中，其大頭，就在庇護者的地盤裏。

    比起‘庇護者’這個稱呼，凱托更願意用‘公司’這個詞來稱呼那裏的統治階層，而且，他明確強調自己並不是庇護者，真正的庇護者……並不是人類。

    庇護者是一個極其龐大的統一源生文明聯合體，它盤踞在第一懸臂的根基，並向第二旋臂人馬座旋臂蔓延，版圖大的驚人。

    在庇護者區生存的列碼人，基本上都是哈爾姆人類種，他們處於庇護者世界的最底層，是非人類種的奴隸，食物，牲畜，寵物，亦或是消耗品，毫無人權可言。

    庇護者本身是一個大一統的世界，列碼世界是它的一部分，這樣的格局，在很久以前就已經形成了。

    這其中涉及到一些洛青並不了解的過往，比如曾經輝煌的西塔帝國，源生種和人類種的恩怨等，然而，現狀已定，複雜繁瑣的過去已經不重要了。

    由於抗拒不能，而本身又是智慧生物，庇護者區的列碼人類，也自然演化出了適應這種現狀的亞文明，形成庇護者統治下的底層社會。

    任何社會，都存在變革與異數，由於上層的‘公司’政體推行的是一種‘一切皆可明碼標價’的究極資本主義製度，基本上隻要出的起錢，可以買到一切，包括自由和地位。

    在庇護者治下，有上萬億的列碼人在最底層掙紮，而適應哈爾姆人類種體質的插件，西塔插件，是他們世界裏的硬通貨。

    就如同地球上出現的超越者，狼和羊一樣，就算插件隻提供記憶讀取和編譯這種低層次的輔助，插件也可以讓他們成為活的比較好的奴隸——跳出奴隸的範疇，在庇護者的世界裏，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像凱托這樣自由的存在，基本上就是奇跡了。

    然而，正是因為有他這樣的存在，這些奴隸才有希望，沒準有朝一日，他們也能得到凱托那樣的自由——犁地的家牛，也不是沒有重歸山林，恢複野性的機會，更何況，比起家牛，人類還有智慧。

    基於這種現狀，洛青得到了自己問題的答案——西塔插件值多少錢？

    答案是便宜的令人發指。

    多數庇護者區的列碼人本身就是他人財產，連個人財產都沒有，所以這個東西不可能貴，但是當聽到凱托的報價後，洛青是真的傻眼了。

    一枚西塔插件，等價於一枚普通營養塊，而這種營養塊，則相當於地球人吃的一個饅頭，也就是說，一枚西塔插件在庇護者區的列碼人那裏，最多相當於一塊錢RMB。

    並不是凱托不想開高價，大部分人連一塊錢都拿不出來，而公司上層又不稀罕西塔插件，公司本身就控製著西塔帝國遺存的西塔插件自動生產設施，西塔插件是能態結構，生產它隻需少量的能源，西塔帝國時期，這些能源就已經儲備在設施裏了，庇護者隻是拿現成的白用而已。

    當然，這個價格對凱托來說，並不是事，就算一塊錢一枚，憑借專門的回收工具，他可以迅速的將散落在地球上的插件采光，那可是足足兩千多萬枚，薄利多銷，就是兩千萬的入賬。

    洛青是聽的一愣一愣的，這麽看來，庇護者世界裏的列碼人生活狀況，比他想象的還要複雜，不過，了解了西塔插件的來曆後，他腦子裏又多出了一個新的問題。

    “既然庇護者區的列碼人都是奴隸，那庇護者為什麽不在那裏投放幕牆，投放插件，尋找超級智慧呢？”洛青問。

    “最重要的原因，那些列星世界，都是私人財產。”凱托毫不遲疑的回應道：“而這裏，不用花錢。”

    “這……”

    “這麽說吧，這片夾在公司和埃隆之間的區域，就像一片野區，公司的人類是家養的，有主的，而這邊是野生的……”

    凱托解釋道：“就像捕魚一樣，定個休漁期，到時過來摸魚，一本萬利。超級智慧很值錢的，那可是打C器的彈藥……”

    “呃……”洛青扁扁嘴，他無語的看著對方，凱托顯然不知道C器長啥樣，因為他眼前就飄著倆C器，洛青忍不住想，如果凱托知道道道和C8的身份，知道這艘船上有十幾個超級智慧，他會作何感想？

    “當然了，別的原因也有很多……”凱托並不知道洛青所想，他顧自說道：“公司裏也有致力於保護人類的機構和誌願者，他們崇尚珍愛生命，萬物平等，提倡給予人類人道主義關懷，反對虐待人類，虐殺人類，推行人道屠宰等等……”

    “我擦，這tm不是小動保嗎？”洛青聽的冷害都冒出來了。

    “小動保？”凱托一愣。

    “呃……就是小動物保護協會……”洛青嘴角一抽，這既視感讓他有點細思極恐：“其實嘛，這邊的列碼人類也有類似的機構，保護阿貓阿狗家畜家禽什麽的……”

    凱托點頭哦了一聲，他似乎對此不以為意，隻聽他歎息道：“這是不一樣的，人類終歸是智慧生命，插件是一種強大的助力，如果內部投放後出來一個超級智慧，帶領奴隸集體造反，那就是一種隱患了，公司又不能像在這片野區一樣，投放完抹消掉就可以了，公司內部消息傳遞很快的，如果內部毀了一個列星世界，經濟損失不說，還有可能把奴隸們給激怒了，畢竟幾萬億人，真一起造了反，就算掀不起什麽風浪，終究也是個麻煩，是有經濟損失的。”

    “我擦嘞，怎麽什麽都跟經濟掛鉤啊……”洛青有點汗顏：“那是個怎樣的世界啊？”

    “怎樣？”凱托苦笑一聲：“對我們人類來說，是一個絕望的世界吧……”

    “那你為什麽不把采集到的插件賣給這邊的列碼……列星世界呢？”洛青又問道：“這邊好歹是你說的‘野區’，都是自由人，自然也拿得出錢，或者拿出你想要的東西，那肯定不止一塊錢啊……”

    “不……”

    洛青沒想到的是，凱托居然毫不猶豫的拒絕了，隻聽他一字一頓的說道：“我肯定隻賣給我們自己人，因為隻有那樣……才能拯救他們。”（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