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景晨徑直的往前走著，避開了沈至昀原本撐在他頭上的傘，感受著細雨淋在身上。

    冉冉，我終究還是對不起你。

    “晨，你不能淋雨，萬一再生病了怎麽辦？”

    沈至昀試圖去拉顧景晨，卻被他避開了。似乎隻有這樣，他的心裏才能舒服一點。

    看著他悲涼的背影，沈至昀突然覺得自己做錯了。自己一時的衝動，讓顧景晨過早的曝光，那些顧景晨一直都不喜歡的事情，但是沈至昀實在是不甘心，曾經的顧景晨是多麽的榮耀，但是卻逐漸被人遺忘，現在既然戚冉故意製造了一個神秘畫家的身份，那麽他自然要順水推舟，將顧景晨再次推回巔峰，顧景晨既然沒有死為什麽要一直躲躲藏藏的生活。

    但是，看到顧景晨這樣的難受，他有些後悔了。

    程文心的葬禮結束之後，戚冉大病了一場，宋逸想要把人帶回江州，但是戚冉不願意走。

    看到她虛弱的身體，宋逸也不願意讓她奔波。

    期間，沈至昀來過一次，但是被宋逸拒之門外。

    陽光之下，戚冉赤足坐在陽台上，陽光照耀在她的身上，白皙的皮膚仿佛呈透明色。

    宋逸端著湯，看著安靜的坐在那裏的人，不忍心打擾。這幾日她隻要是醒著，就喜歡坐在陽台的位置，一直不說話。

    “把湯喝了吧。”

    宋逸拿起勺子，送了一勺湯到她嘴邊，戚冉張開嘴，安靜的喝下。

    臉上是風清雲淡，與世無爭。安靜的有些不真實。

    半碗湯喝下去，宋逸將碗放下，坐到戚冉的身邊，一把摟住她的肩膀，看著陽台外的風景。“冉冉，如果你還難受，可以說出來，我在的。”

    戚冉靠在宋逸的肩膀上，這段時間，宋逸也跟著憔悴了不少。

    “對不起，讓你為我擔心了。”

    戚冉的氣息軟綿綿的。她最對不起的人，一直都是宋逸，這段時間，他也跟著一起承受她承受的痛苦。

    其實戚冉沒有什麽特別難受的，就是現在心情還沒有完全恢複，畢竟程文心再也回不來了。

    “宋逸，《號記憶》是不是還在他手裏？”

    距離兩日之期已經過去，但是網上隻傳出《塵》捐贈的消息，但是卻沒有《號記憶》。

    宋逸不願意告訴她，在程文心葬禮的那一天，沈至昀將《號記憶》送了過來。

    宋逸自然知道那是顧景晨的意思，但是他真的不想再讓那個人出現在戚冉的麵前。

    “我們回江州吧，冉冉，人活著是要看未來的。”

    宋逸望著戚冉，十分認真的說著，宋逸很少會這樣一本正經的說話，一旦這樣子，就說明他是十分的認真的了。

    戚冉猶豫了一下，隨即，點頭。

    青城已經成為戚冉的無淚之城，因為在這裏她的眼淚幾乎已經流幹了。這裏的記憶，滿滿的都是顧家，都是顧景晨，那些快樂的不快樂的，在現在看來都是悲傷的。

    樓下傳來汽車的聲音，戚冉的目光看向樓下的那輛車。

    出去迎接的人是紅姐，戚冉安靜的看著沈至昀扶著顧景晨下車。顧景晨的雙眼無意識的睜著，就算是隔著一段距離，戚冉也能判斷出來，顧景晨的眼睛是失明的狀態。

    這讓她有些意外。

    宋逸明顯的感覺到懷裏的人身體的僵硬。

    “小姐，少爺回來了，說想要跟您談談，他在房間等您。”

    沒過多久，紅姐就上來了。

    對於顧景晨的突然到來，宋逸並不意外，大概是因為沈至昀在此之前已經來過一次了，隻是這一次意外的是戚冉。

    “我以為他會一直躲著呢。”

    戚冉的話語間透著幾分悲涼，她確實是沒有想到顧景晨會再回顧家，畢竟就連程文心的葬禮他都沒有出現。

    宋逸扶著她站起來。目光落在戚冉的身上，他的心裏不斷的說著，不讓戚冉過去的各種話，但是說出口之後，卻是，“你們好好談談吧，我去讓紅姐給你們準備晚飯。”

    不是宋逸大度，而是他清楚的明白，有些事情強求不來，如果戚冉和顧景晨一直沒有說清楚的話，那麽那些過去會一直在戚冉的心裏，揮之不去。

    宋逸承認他很不放心，但是卻也沒有辦法。

    戚冉給了宋逸一個安心的眼神，“放心吧，他隻是我的哥哥。”

    戚冉這話是想要他安心，畢竟和顧景晨單獨的見麵，宋逸的心裏一定不會好受。

    宋逸捧著戚冉的臉，輕輕的吻了吻她的額頭，勉強的讓自己勾出一抹笑，“我在樓下等著你。”

    戚冉直接打開了對麵的房門，顧景晨身上隻穿了一件黑色的恤，距離上一次相見，似乎又瘦了一圈。顧景晨站在書桌邊，手在書架上摸索著。

    聽到戚冉關門的聲音，手停在書架上的空格上，觸碰到了一本畫冊，將其抽出來。

    “有什麽想問的麽？”

    戚冉看著他的背影，“你會回答我麽？”

    顧景晨翻開畫冊，戚冉才發現那是她以前的畫冊，上麵素描都是顧景晨，那個時候的戚冉剛剛開始學習速寫，將顧景晨當做了速寫素材。

    “你問吧，你想知道的，我都會告訴你的。”

    顧景晨的聲音很淡，和他身上的清冷氣息一樣。從前的顧景晨就像是天生從畫裏走出來一樣的人物，不染風塵，十年後的顧景晨，身上的清冽氣質愈發的明顯，在他的身上，幾乎看不到任何的凡塵氣息。

    就像是個歸隱多年的老人。不食人間煙火。

    “你這麽多年，知不知道我的消息？”

    “一直都知道。”

    戚冉強忍著眼眶的溫熱，她不想要落淚了。但是心為什麽開始疼了。

    戚冉望著他的背影繼續問，看著他翻動著手中的畫冊，明明沒有任何焦距的眼睛，卻好像能夠看到一般，每一個翻動畫冊的動作都那麽的認真。

    “那你為什麽不來找我？”

    “冉冉，宋逸是最適合你的人。”

    一把利刃直擊心髒，程文心臨走的時候說，讓戚冉好好的對宋逸，現在顧景晨又說，宋逸才是最適合她的人，就算事實真的是這樣的，但是為什麽從顧景晨的口中說出來，她那麽的難受。

    戚冉啞著聲音繼續問，“如果我們不是親兄妹，你會不會來找我？”

    “不會。”

    “為什麽？”

    戚冉質問道。

    但是顧景晨卻沒有回答。

    戚冉還是沒有忍住眼淚，戚冉用手背抹掉臉上的淚痕，眼睛恢複了清明，低著頭，一如多年剛剛進顧家的時候，現在她覺得周身發冷，站在自己麵前的人，明明是自己最熟悉的人，他們之間明明距離這麽近，為何卻仿若相隔了千萬年，那些藏在內心深處多年的美好，都要在這一刻分崩瓦解了麽？

    “文心媽媽是不是一直都知道你還活著？”

    “半年前，我到國外看的她，之前她一直不知道。”

    原來程文心還是在她之前知道了，那麽為什麽卻閉口不談？戚冉無法理解，“你不讓她告訴我？”

    顧景晨沒有說話，沉默已經是最好的答案。

    戚冉身子一軟，連著後退了幾步，直接靠在了牆壁上，“你的眼睛……”

    “十年前，我沒有用秘方上的方法，這十年來至昀一直在找醫生，雖然為我保住了命，但是卻失去了視覺。”

    顧景晨的大腦神經受到破壞，最先失去的是視覺，但是顧景晨並沒有告訴戚冉，其實他也失去聯絡味覺。更沒有提，治療過程中那痛不欲生的過程。

    “你為什麽要出現？”

    都已經藏了十年為什麽還要出現。

    “冉冉，對不起！”

    “我不要聽對不起！”

    又是對不起，為什麽給她的答案永遠都是對不起，並不是所有的對不起都會得到一句“沒關係”的。

    戚冉和顧景晨之間隔著的東西太多太多了，戚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恨顧景晨，但是為什麽除了心痛，自己再沒有任何的感覺。

    顧景晨合上畫冊，憑著直覺尋到戚冉的位置，目光落在她的身上，那雙眼睛，沒有任何的情感，“冉冉，跟宋逸取江州吧，忘記青城的一切。”

    戚冉閉上眼，淚水順著臉頰，順流而下。

    忘記青城的一起，但是她不是機器，不是一個格式化就能夠將所有的記憶刪除掉。

    “這麽多年來，我一直告訴自己，如果我不在了，這個世界上就不會再有人記得顧塵，我要守著顧塵的一切，我這十年就像個沒有溫度的人，機械的活到了現在，你知不知道，知道你活著的消息，我很開心，卻又很難過，因為已經十年了，顧景晨，你是不是真的沒有心？”

    以前宋逸總說戚冉是這個世界上心最硬的人，但是麵對現在的顧景晨，原來這才是沒有心的人的表現。

    明明知道她過的不好，但是卻不願意來找她，明明知道她很想他但是卻視而不見，現在好不容易見到了，讓她忘記青城的一切，那麽你為什麽還要出現，就一直當做死了不是很好麽？

    戚冉沒有再問任何話，而是衝到了樓下，拉起宋逸就要往外走。

    宋逸不解，“發生什麽事情了？”

    看到戚冉臉上的淚痕，宋逸幾乎想要上去將顧景晨那個混蛋揍一頓。

    “我們走，我再不不要見到那個混蛋了，宋逸我們馬上回江州。”

    沈至昀從樓上追了下來，攔在戚冉和宋逸的麵前。

    “戚冉，你不能走！”剛才戚冉和顧景晨的對話沈至昀都聽到了。

    戚冉冷笑，“你有資格攔著我？”

    沈至昀看戚冉的反應就知道，顧景晨一定沒有對戚冉說實話，一定又在用激將法將人逼走。

    沈至昀太了解顧景晨了。

    “戚冉，你誤會晨了。”

    沈至昀很是激動，“他在病床上躺了年，你現在能夠看到他好好的站在你麵前，你知不知道他付出了多大的代價！”

    “至昀，閉嘴！”（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