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畫畫還是寫遺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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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了一半顧亦安才想起來畫本落在了咖啡館,搖搖頭順著六月的毛。

    算了算了,明天再去拿吧。

    路過時月宿舍樓的時候顧亦安停下了,回想起昨天的鬥篷裝,今天的舞蹈,下意識地朝宿舍樓的方向去看去找,門口來來往往倒也有幾人,隻是都不是那一個。

    阿飛轉身也看了看,想起的卻是咖啡廳裏南一對顧亦安無微不至的照顧,真是想不明白了,“哎,那丫頭對你那麽好,你忍心負人家?三年了,就沒打算找一個長久點的?”

    初聽以為是在說時月,再聽卻明白是說那群前女友,突然想起來這個似乎也是剛剛那丫頭的宿舍樓,“正是因為南一那麽好我才不能耽誤她啊,我就是個浪蕩子,長久……嗬?……”驀然間停住,目光所及是個姑娘,身邊這倆傻小子找了一天的姑娘,此刻正站在二樓某個宿舍的陽台上。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原在燈火闌珊曬衣服。

    鏡花水月轉瞬即逝,又留給他一個夢一般的現實,或是現實一般的夢,顧亦安苦笑,什麽時候也輪到要默默無聞仰望別人了?風水輪流轉,真是報應呐。

    搖頭繼續接上自己的話,自嘲的語氣,“長久不適合我啊!”能夠長長久久的人已經不在了,哪來的什麽長久可言?努力回憶安歌的臉,浮現的卻全是時月那個小姑娘——

    醫務室裝睡的可愛,睡醒睜眼的迷糊,宿舍樓下的靈動,小空地的驚豔以及剛剛的……溫馨?

    莫名地想起來很多年前的家,那個福利院,那時安歌還在,那時那還不叫顧亦安,男孩女孩擠在一個屋子裏,人很多很溫暖。

    猝不及防地,一隻手伸過來,所有的感歎消失殆盡——

    “你幹嘛?”顧亦安向後退了一步,顛地懷裏的肥貓六月喵嗚了一聲,也表示著不滿。

    阿飛不在意,非把手貼在了顧亦安的額頭上試了試才甘心,“沒發燒啊,我去,你居然記得南一的名字,奇跡啊,她要是知道指定樂瘋了。”說著大有拿出手機廣發新聞的趨勢。

    顧亦安翻了翻白眼,“你要是真可憐……”想了想還是換做丫頭比較合適,記得名字又怎樣?他隻適合當個情人,不適合當個戀人,“還是什麽都沒聽見的好,回頭人家傷心難過我可不負責哄啊。”

    繼續扮演一個風流浪子,“原諒我這一生不羈放縱愛自由,也會怕……”哼唱一句就驟然停止,一首歌也就這一句符合他而已,於是乎反反複複唱給自己聽,洗腦似的不知道要抹去什麽。

    可是偏偏大腦要反著幹,越是壓製越是去想,非要去探探禁令的底。顧亦安不敢麵對,縱是過了三年還是無法去麵對安歌的離開。這次大腦是接受了指示,自動切了頻道,一晃而過,眼前全是那雙醫務室的眼睛。

    顧亦安不回避,反倒讓自己往細節處去想,不放過任何一處,仔細回想,直到找到任何能靠近那姑娘的蛛絲馬跡還不休,太少,太少,知道的信息太少,想辦法,想辦法,想想辦法怎麽去接近她。

    不知是想得太用力還是在咖啡館睡得太久,回到久違的宿舍竟一點睡意都沒有。腦海裏太多姑娘的畫麵,一顰一蹙都想畫下來,可惜身邊還有個虎視眈眈的大兄弟。

    隻是若有畏懼就不是他顧亦安了,把肥貓六月往床上一擺,任它或睡或吃或玩耍。撐起畫架開始夜晚的創作,給畫布上妝一般畫她的眉畫她的眼,漸漸成形卻又想起了安歌。

    盯著未完成的畫久久不能回神,端著顏料的手不自覺地抖動,像,真像。或者說——

    一模一樣。

    顧亦安難以自製,胸口開始沉悶,有什麽東西堵著壓著,從胸腔慢慢往上爬一點點纏住他的喉嚨,一圈一圈又一圈,讓他窒息,窒息的的邊緣又鬆那麽一下,來來回回,死不得又活不來。

    左肩的疼痛打破束縛感,一下子身體得以放鬆,無形的繩化作一縷煙回到畫裏。顧亦安回神,隻見原本抱著吉他的阿飛不知何時抱起了六月,一臉驚憂地看著他,嘴一張一合似乎是在說話。看清了說的是“亦安”二字後,想了想才反應過來那是自己的名字。

    覺得無趣,覺得可笑,再回頭看那畫,普通的眉尋常的眼,沒什麽不同,沒什麽好看。勾了嘴角冷笑或是嘲笑,他說不清,隻是越發的對這個小姑娘感興趣,能讓他這麽強烈地想起安歌,她還是頭一個。

    回過頭給阿飛一個大大的微笑,摸著六月的腦袋,“我畫個畫而已,又不是寫遺書,用不著這麽緊張吧。”

    阿飛無奈,不過見他又這麽欠揍倒也鬆了一口氣。想起剛才他顫抖不安的模樣還有些餘悸,有些像是三年前,那個夜晚,他抱著酒瓶子倒在馬路上。然而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緊接著又想起來,那天晚上某人趁著酒醉親了自己一口,瞬間不再抱有任何同情心,“趕緊的,畫個遺書去死吧!”

    “行行行,明天月圓夜記得給我留個窗戶,我的靈魂會飄回來過節的。”

    “我這就請幾張符紙把宿舍給封起來。”

    “符紙?不不不,你應該準備個道姑收了我。”

    “六月的道姑要不要啊!”說著兩手一攤,極其配合地,六月一躍而起衝著顧亦安就撲了過去。

    兩手被占用的顧亦安來不及接,被天外肥貓撞得連連後退,直退到桌邊抵著桌子沿兒站穩,“大外甥,你該減肥了。”

    抱著六月入睡,許是睡覺意識不對,入夢竟夢見了安歌,模模糊糊的臉,他向來記憶力極佳,記得住每個丫頭的臉,每個丫頭像她的地方,卻偏偏忘記了最開始的那張臉。很清醒的夢,分不清是睡著了還是沒睡著,分不清是夢還是回憶。

    一夢一生,從福利院初遇,她保護他,苦中作樂歡聲笑語好不愜意;到離開那個院子,校園裏比賽,各式比賽爭取成績好不得意;再到最後一別兩寬,天人永隔。

    彼時韓愈祭十二郎,文道“汝病吾不知時,汝歿吾不知日,生不能相養以共居,歿不能撫汝以盡哀。殮不得憑其棺,窆不得臨其穴。”

    中學時不懂,現在明白了,天之涯地之角,生不相依,死不入夢,老死不相往來就是如此嗎?

    夢裏有人在蹭自己的臉,毛絨絨的又濕濕 軟軟的,本就不深的夢也沒有堅持的意義,睜眼漆黑一片,漆黑中兩顆綠的發亮的珠子懸空掛在自己臉前。說起來有些恐怖,恐怖中卻又分外溫暖。

    六月蜷縮在自己的臉邊,拿小舌頭舔著眼角的水,濕了整張臉,分不清是自己的淚還是這貓兒的口水。極其嫌棄地舉起六月,眼睛慢慢適應黑夜,也適應了六月的可怖的眼珠子。想說些什麽,想了想又抱住六月攬在懷裏揉了揉。

    抹了把臉再也睡不著了,幹脆翻身下床,下床還不忘輕手輕腳。床下桌邊未完成的畫還立在那,輕拉開一半窗簾,放進開一些月光燈光,微弱沒什麽亮度,卻也足夠來看畫上的眉眼。

    開一盞小夜燈,昏黃不亮,燭光一般的在燈下完成未完成的畫。一筆一劃,分不清畫的是誰。

    姑娘啊姑娘,你到底是誰呢?

    漫長的夜繼續,畫上的姑娘睡得安穩,夢裏在微笑,可是啊,透過一床被,那緊握的手卻死死抓著胸前的十字架。隻有十字架知道完整的夢,微笑的前半段是傷心絕望和恐懼,後半段的夢裏找到了十字架才真正睡得安心。

    一幅畫畫完,夜未央天未亮,打開電腦開始本職工作,他的宏偉大計這才剛剛開始,不論是為了兩個哥哥“雙宿雙飛”還是為了再看看那雙像極了安歌的眼睛,都要找個捷徑接近姑娘。搶在阿飛跟司澄兩個兄弟前頭,背著林衍和許世安兩個哥哥,悄悄拿下小姑娘。

    靜下心來寫程序,隻有這時才有點計算機係學生的覺悟,所幸沒有荒廢學業,不然泡妹子都要排隊。

    翻出給所謂的親爹準備的中秋禮物,拍照上傳再把寫好的程序代碼藏在照片中,發給林衍,隻等著天亮賭一把,賭林衍不要屏蔽他這個小弟,千萬要按照劇本打開照片讓他成功入侵他的手機啊。

    想了想再加上好兒子般的問候,“大哥,幫我看一下,中秋送這個畫送給父親做禮物合不合適。”

    做好所有的準備,天也微亮,伸個懶腰簡簡單單收拾一下,抱起蜷縮在桌子上睡覺的六月,拿著鑰匙溜達著去給六月的媽咪看店去。

    路過女生宿舍的時候朝著時月的宿舍樓再看一眼,準備早訓的人已經起床了,而提前結束軍訓的人還在睡覺:嫌棄聲音有點大扯了小被子蒙著頭,生氣著生氣著就又睡著了。

    顧亦安跟著早訓的人流往前走,到某個路口分道揚鑣,路上三五人稀稀疏疏各自匆忙也不知道在匆忙些什麽。如此良辰美景當然是要找個安靜地方喝杯咖啡擼擼貓了,想著倒有些羨慕六月的生活,整天吃吃喝喝玩玩睡睡,還被一群人寵著,沒有指責更不用偽裝。

    把六月放在咖啡館門口的秋千裏,隨手推一把,像個搖籃似的搖晃著。提前開門營業,為自己煮一杯咖啡,不等顧客等老板,如果能帶著回家一起過團圓節就好了,可惜了,不能。

    等待途中計劃成功,入侵成功的消息發到手機上,緊接著是林衍的回複,“合適,找時間表裝起來,提前回家準備過節”。

    “呐呐呐,大哥,不要隨便打開照片嘛。”點擊確定進入,看著林衍的手機頁麵被複製過來,竟還有一絲絲的罪惡感。

    喝著咖啡透過自己的手機翻看著林衍的手機信息,滿是工作信息的相冊,唯一的私照還是一張合照——他回到顧家被自願與哥哥們一起照的,有小妹許長寧,當然,也有二哥許世安。

    “大哥啊大哥,你這麽小心地藏一個人,哦不,兩個人,卻還是被我發現了,還真誠惶誠恐呢。”

    沒有一張關於那姑娘的照片,莫名地有些失望,翻看多時最終也隻鎖定在一個備注為月亮圖案的女孩。一條條過分關心的消息,被回以一句又一句“小叔叔”。

    小叔叔?侄女?家人不是都去世了嗎?怎麽?還有個侄女?還是說……特殊癖好?(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