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在身上分外寒涼，但我的雙頰早已感受不到，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不爭氣的眼淚還是溢滿眼眶，順著滑落到地麵。

    這是一場解脫，實實在在的解脫，再也不用小心翼翼地守著一個人、等他回來；也不用費盡心思地讓自己的丈夫不討厭自己；更不用戰戰兢兢害怕自己被掃地出門了。

    果真，一無所有的人最不害怕失去。

    好不容易攔了一輛的士回到韓家，入眼處爺爺正在坐在客廳陽台的小板凳上，失神地看向遠方。

    應該是聽到鑰匙開門的聲音，爺爺立刻轉過身，看見是我之後，眼中閃過短暫的詫異後又是滿滿的心疼。

    “丫頭，都怪爺爺不好，這麽多年讓你們姐弟兩受了這麽多委屈，如今還……”爺爺沉重地歎息一聲，哽咽地無法繼續說下去。

    我走過去也拿了個小板凳坐在爺爺身旁，努力地調動肌肉翹起嘴角，盡量輕鬆地安慰他：“沒關係的，爺爺。我這場婚姻本來就隻是一個交易，我無意中救了司爺爺，司爺爺對我感激、才不顧司皓晨的意願將我嫁給他。這也怪不得他，本來就不是你情我願，更何況司爺爺這麽多年也沒有虧待咱們韓家，您說是不是？”

    爺爺也體會到我的良苦用心，配合地笑了笑，“你這丫頭倒是看得開，我以為你要尋死覓活地鬧一番呢，沒想到卻跑來安慰我了。”

    看著爺爺近乎全白的頭發，我不忍心再讓他為我們姐弟兩操心，奶奶去世的很早，爺爺辛苦操持了這麽多年，也該安享晚年了。

    “對了爺爺，青琢呢，他回來沒有？”我有些不確定地問道，雖然司皓晨告訴我他已經把青琢救出來了，但是家裏太安靜了，讓我不由得懷疑。

    爺爺點點頭，又皺了皺眉，“半夜的時候有人敲門，我打開門之後就看見青琢躺在門口，滿身汙穢，身上還有淤傷和血跡，我已經請大夫來幫他看診過了。皮外傷，還死不了。”說到最後，爺爺似乎有些慍怒。

    “那我去看看青琢，”我猛地站起身，因為有些急，眼前一片黑暗，扶著旁邊的玻璃門好一會，才向房間走去。

    “丫頭！你沒事吧？剛剛還沒注意，怎麽你的臉色看上去這麽蒼白？”爺爺焦急地看著我問道。

    我搖了搖頭，“沒事兒的爺爺，我隻是剛剛跑得有些急，現在又站得猛了些，您幫我去煮碗麵吧，我好久沒吃您親手做的麵條了。”

    爺爺立刻向廚房走去，遲疑了一下又無奈的歎息：“青翡，你以後不要再慣著他了，好好一個大學生，畢業也幾年了，整天不務正業，和狐朋狗友打打鬧鬧，這樣下去怎麽對得起你們在天上看著的父母啊。”

    我頓了一下，覺得爺爺說的不無道理，再放任青琢這樣亂闖禍的話，韓家就沒指望了，怎麽對得起生我們的父母，養我們的爺爺？

    打開青琢的房門，安安靜靜，連他睡著的呼吸聲幾乎都微不可聞。床上躺著的青年臉色瑩白，仿佛剛經曆了狂風暴雨的摧殘，有奄奄一息之感。

    說不心疼是假的，但這次更多的是恨鐵不成鋼，好好的一個大男孩怎麽變得愈發不著調，整天鬆鬆垮垮、痞裏痞氣地遊蕩。

    我在心裏歎息一聲，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臉頰，這幾年也隻有在他睡著的時候才能看到我熟悉的那個弟弟，那個小時候追在我身後、古靈精怪卻又乖巧無比的小男孩。

    青琢似乎感受到我的存在，眼睫顫了顫，有醒來的征兆。許是我打擾到他了，我連忙拿開手，幫他掖好被子，準備離開。

    我剛站起身，突然聽到微弱的聲音，但我確定沒聽錯，他喊的是“姐”。我激動地重新坐回床邊，拉著他的手，柔聲問道：“青琢，姐姐在呢，你感覺好些沒有？”

    青琢的手微微抖動，嘴唇也在一翕一合地顫動，隻不過眼睛依舊未睜開，隻是在小聲地喊姐姐，但是語氣卻一次比一次急切，仿佛是夢魘了。

    我有些著急，不知道該不該叫醒他。突然，青琢急促而又稍大聲喊了一句，接著便睜開了眼睛，一幅驚魂未定的模樣。

    他喘了幾口氣，隨後一臉不可置信地看向我，小聲嘀咕“姐？”我笑著點了點頭，隨後他眸子一亮，睜大了好多，“姐，真的是你？”

    我握了握他的手，“當然是我，不然還能是誰？”

    哪知道青琢突然臉色一變，低聲抽泣起來，斷斷續續地擠出幾個字：“姐……對不起……是我不好……”

    瞧著他約哭越傷心，大有淹了龍王廟的架勢，我先前心裏的鬱結一時之間倒是消散了不少，至少青琢不是無藥可救，他知道悔改了。

    “好了好了，我都明白的，快別哭了，都這麽大的人了，也不怕人家笑話。”我抽了幾張紙巾給他抹了抹臉，故意一臉嫌棄地看著他說道。

    誰知道他聽了之後更是肆無忌憚地放聲大哭，把在廚房的爺爺都引了過來。“你這臭小子，一大清早起來在這嚎什麽，我這把老骨頭還沒死呢！”

    青琢陡然聽到爺爺的聲音，止住了哭聲，看著爺爺，又回頭看看我，突然破涕為笑，“對不起，爺爺，我隻是突然覺得一家團聚，一時高興發泄一下而已，我餓了，你快去給孫子做碗麵來。”

    爺爺聽了這話鬆了口氣，“臭小子，一睜眼就使喚人，真不省心。”雖然是責怪，但我和青琢都聽得出來爺爺心情好了不少。

    沒過多久，我和青琢一人捧著一大碗麵，相視一笑，便埋頭大快朵頤起來。掰著指頭數數，我整整一天沒吃任何東西了，現在這白水煮麵，雖然隻有鹽和蔥花，但確是幾年來從未嚐過的美味。

    爺爺在一旁看著我們兩個，眼神滿是柔和欣慰。這樣三人的場景還隻是在很小的時候有過，那時候家裏窮的揭不開鍋，爺爺同樣隻是做完飯看著我們吃。

    這麽多年過去了，雖然再不用愁吃穿，但是爺爺對我們姐弟兩的疼愛卻沒有少過一絲一毫。（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