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士怔住了，愣愣地看著眼前的女人，她分明看出她殘暴的動作下的手卻仿佛在顫抖。

    女人長得很驚豔，眉宇間全是冷傲，可她看這個男人的眼神，是這樣隱忍的悲戚。

    讓護士震驚的是，這個景先生剛才還一副絕對不配合的樣子，可是在這個女人麵前，他卻完全地順從了。

    “戴上氧氣罩後，他還會有什麽問題嗎？”女人開口問。

    “不…暫時沒有問題的。”畢竟他現在不過是靠藥物減輕疼痛罷了，除此之外，醫生並不能給他提供什麽別的治療。

    “好，那你先出去吧。這裏我來。”女人垂眸，眼神沒什麽波動。

    “恩，好的。”護士點頭，又好奇地看了眼女人，轉身便離開了。

    病房裏，隻剩下兩個人在對視著，喬晚舞眼中有著憤怒，景野卻笑了。

    “今天是不是已經過了三天很久了？”沒等喬晚舞回答，景野兀自往下說，“你看，我病了，所以也還沒來得及簽離婚協議書，晚舞，你看能不能再給我延期一下？”

    “你剛才什麽意思，不想活了啊？”喬晚舞卻並不回答他的問題。

    “不是，”景野艱難地搖頭，“我隻是想知道，我究竟怎麽了。”

    “晚舞，你怎麽了，怎麽這個表情，生氣了嗎？”景野看著這樣的喬晚舞，心中沒由得發慌，“我…我的手機呢，我給我的律師打電話，讓他去找蘇以柔，我…”

    景野吃力地坐起來，試圖去床頭櫃上找手機，卻是徒勞無獲，這一動，他咳嗽的更加厲害，喬晚舞再也不能繼續裝作麵無表情，她走上去按住景野的肩膀。

    “先不急著離婚，景野，我有話和你說。”

    這件事是喬晚舞請求喬銘櫟的，她請求他不要告訴景野他的病情，因為她想，這最殘酷的事實，應該從他最愛的人口中講出，這樣，有愛做緩衝，他會不會好受點？

    在過去的歲月裏，她看過足夠多的八點檔，她知道很多人為了不讓當事人難受，會選擇不告訴病人他生病的真相，隻是…那是電視劇，她喬晚舞不要做這樣的事，知道他自己的病情，那是他的權利，沒有人可以去幫他做選擇，所以她決定親口告訴景野這個真相。

    “好，你說。”胸腔中堆積著的思念終於有了發泄的窗口，景野癡癡看著喬晚舞。

    “景野，你知道發生了什麽吧？”喬晚舞嘴邊是他熟悉的微笑，“你在一場大火中救了一條小生命，我以前從來不知道，原來你是這麽英勇，這麽無私的。”

    “我不無私。”聽她這樣講，景野的臉上竟然開始泛著可疑的紅色，“我這麽做有我自己的原因，總之不是無私。”

    喬晚舞愣了愣，“如果是這樣，那我怕我接下去告訴你的事情，會讓你重新去估量你的做法，或許你會後悔。”

    “什麽意思？”景野蹙眉。

    “你的病情，是我讓他們別告訴你的，我想親自和你說，”喬晚舞伸手，握住男人插著許許多多細管子的手，她的鼻尖有些許酸澀，這才幾天，她分明感受到男人昔日有力的雙手已經消瘦了許多，“景野，有鋼筋插入了你的肺部，鋼筋上有鐵鏽，所以你的傷口感染了，並且…還挺嚴重的。”

    景野的瘦削的手在顫抖著，他看喬晚舞的表情，她的神情並沒有特別的沉痛，仿佛隻是在聊著一個不怎麽重要的話題。

    “怎麽個…嚴重法？”

    喬晚舞放在景野手中的手緊了緊。

    “現在這家醫院的醫生暫且沒有辦法治愈你，喬銘櫟在聯係國外的醫生，或許會有轉機。”

    “或許？那如果沒有呢？”景野的眼眸漆黑而深沉，宛若深潭。

    “景野，如果沒有，我陪你死。”

    喬晚舞說完，連自己都愣住了，景野更是怔怔地看著她，他嘴唇幹燥，嘴微張，眼中是排山倒海的情緒。

    喬晚舞和他認識的時間並不算長，他們互通情意更是沒有多久，她自己都不知道，在景野問出那句話的時候，她竟然想也沒想，脫口而出的便是這句話。

    陪他死？

    她敢嗎？

    她想，感情是很奇妙的東西，和時間沒有關係，她愛他，並且在如此短的相處時間裏，她就確定她可以陪著他去死。

    “晚舞…”景野哽咽了，隻是叫了叫她的名字，便是相望兩無言。

    “這樣，你能接受嗎？”喬晚舞的聲音在顫抖。

    “恩，”景野笑了，深邃的眼從震驚，到絕望，到現在的釋然，“我這幾天一個人躺在床上的時候，已經猜到這種可能了，所以我已經做過準備了。”

    “隻是我沒想到，有一個人，說會陪我一起死。”

    男人笑著，眼中有淚水流出來，“晚舞，謝謝你，隻是…”他的目光望向窗外那一隅可見的蔚藍色天空，“我長這麽大，現在是我最開心的日子，我不想這個時候死掉，我多想多活一段時間，晚舞，我想和你在一起。”

    “我們在一起啊，”喬晚舞被他這番話說的幾欲淚崩，她傾下身，心疼地抱住男人，“景野，喬銘櫟在找醫生，他會盡最大的可能幫你找打治療的辦法，我們不要灰心，不管怎麽樣，我陪在你身邊。”

    “好，”景野聲音很沉，他汲取著她身上的溫暖，“晚舞，對不起，我承諾你的離婚，到現在還沒有做到，我…”

    話還沒說完，喬晚舞居然猛地拿掉了他的氧氣瓶，極快地在他唇上落下一吻，然後又很快地吧氧氣瓶幫他戴上。

    她偷笑著，像個吃飽饜足的狐狸，“我不在意，我本來就不是什麽好人，我願意做你的情婦。”

    “晚舞……”

    ……

    門外，憔悴的女人觀望著這一切，她努力地抬起頭，想讓眼淚倒流回眼眶。

    原來…原來…

    這一刻，蘇以柔終於可以確定，在過去的任何一個時刻，景野都沒有愛過她，所有的一切，都隻不過是她一廂情願的臆想。（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