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宴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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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咋樣,生活還是要繼續的,鍾躍民還是如同往常一樣,扛著鋤頭,吆喝著社員上地裏幹活。

        社員們也三三兩兩地出了門,跟在鍾躍民身後,去集體地裏幹活。

        鍾躍民一如往常,跟身邊的狗娃、栓柱等人聊天,談天說地,吹牛打屁。

        社員們卻出乎意料地安靜,不時打量著鍾躍民,像是觀察他的表情,揣測他的心情。

        還沒到半路上,鍾躍民終於發現了不對勁,回過頭問道:“怎麽了?今天怎麽都這麽自覺,平時讓你們別說話都停不下來?”

        “隊長,你沒啥事兒吧?”春花代表著社員問道。

        鍾躍民反問道:“我能有啥事兒?我挺好的呀。”

        大家臉上的表情頓時輕快起來,紛紛高興道:

        “鍾隊長沒啥事兒呢!挺好的。”

        “躍民隊長,沒那麽弱,是個漢子哩。”

        ······

        社員裏麵有個愣子也高興地大聲道:“額就說,鍾隊長不一定稀罕上大學,額們沒選他也沒啥大不了的!”

        人群瞬間安靜下來,都表情尷尬地瞪著這個二愣子,怪他說錯話。

        “都瞪著額幹啥?額說的都是事實,你們不就是怕躍民隊長不高興嗎?現在躍民隊長說了沒事兒,你們還擔心個啥!”二愣子繼續口誤遮攔,也沒人去攔著他。

        大家紛紛低下頭,看著地上,不敢和鍾躍民目光相對。

        鍾躍民看著眾人,笑道:“早上院子裏麵的東西都是裏麵送的吧?”

        沒人應答,鍾躍民調侃道:“你們是為了留住我才送這麽多禮的吧?”

        狗娃被社員們推了出來,回答道:“隊長,這是額們一些心意,不是像二愣子說的那樣,咱們很多人都把票投給你了,沒投的是少數,但也是信了馬柱子那驢球的挑撥,現下也後悔咧。”

        狗娃一氣說了很多話,社員們也都表現出認同,都望著鍾躍民。

        鍾躍民頓時有些感動,他看著每一個社員,笑了笑:“上不了大學就不上了吧,給你們當隊長挺好!”

        大家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紛紛高興地笑出來,可笑著笑著,有些人就流了眼淚。

        “哭啥?太高興了?”鍾躍民問道。

        鐵柱哭著回答道:“隊長,額對不住你,額信了馬柱子的話,怕你不能給額們當隊長了,就把豆子給了別人······”

        他說完,又有好幾個社員承認自己沒有投票。

        但鍾躍民看著他們一點怪罪的心思也沒有,這些社員平時都勤勞肯幹,就為了不受饑荒,可這麽多年,去年夏收才真正吃飽肚子。

        他們沒啥錯,隻是聽信了馬柱子的話,擔心鍾躍民上大學走了,五隊又會歉收,他們又會挨餓。

        但其實明白人都知道,有了淤地壩,除非遇到特大旱災或者洪災,否則都能夠豐收,不可能出現前些年糧食不夠吃要討飯的情況。

        但是當時對於饑荒的恐懼,已經讓這些社員沒有辦法思考清楚了,投或者不投都是出於本能,可能投完了自己都有些迷糊,不知道投票沒有了。

        “行了,等你們一個個嚎完,日頭都落下來了,你們怕不是想要偷懶,才想出這個法子吧?”鍾躍民大聲吼道,“幹活了,晚上都一起吃飯,各家搬桌子椅子到知青點,咱們把那些雞鴨給吃了。”

        “哎,好!”社員們都喜笑顏開,紛紛應道。

        雖然挨了罵,但都忍不住笑,實在是賤皮子,好好說不聽,非要鍾躍民罵兩句,才舒坦,這事兒才算真正過去了。

        ·········

        到了傍晚,太陽還在山腰上,五隊就收了工,各家自帶桌椅碗筷,甚至還有帶酒的,把早上送來的東西全都給做了,一通忙活,就在院子裏開上了宴席,幸虧天公作美,天邊的雨一直沒下下來,倒是帶來了涼爽。

        農村動不動就辦酒席其實也有道理,平日裏大家的矛盾都可以用請客吃飯來解決,請了客就表示善意,就是台階,你來了就是麵子,就是願意下台階,酒桌上喝一杯,不管醉不醉,把不滿都說開,該賠禮賠禮,該原諒原諒,都不傷麵子。鍾躍民這頓酒就是為了讓大家安心,表明他真的不怪罪大家,還是願意繼續當大家的隊長,社員們也都接收到了他的心意,這事兒就算是翻篇。

        酒足飯飽,大家散去的時候,鄭桐打著火把從外麵回來了,看著大家再收拾碗筷,嚷道:“好啊!趁我不在吃大餐,你們也太不夠意思了,怎麽不提前說一聲啊!”

        “嘿,你還有禮了?你一大早就跑出去,連個招呼都不打,曠工一天,我還沒找你麻煩呢!”鍾躍民道。

        鄭桐不好意思道:“曠工回頭補上,回頭補上。”

        “去哪兒了呀?現在才回來?”鍾躍民問道。

        “回頭再說,回頭再說!”鄭桐搪塞著,但看得出來心情大好。

        “有吃的嗎?餓的前心貼後背了!”鄭桐在廚房到處翻看。

        鍾躍民道:“這麽晚回來還想吃飯?你看看還有沒有剩的玉米餅子了。”

        “進門我就看見村裏的阿黃在啃骨頭,你就給我吃餅子,比狗吃的還差?!”鄭桐抱屈道。

        鍾躍民才懶得搭理他呢,訴苦抱屈是鄭桐一貫的伎倆,對他已經失效了。

        這時候蔣碧雲不知道什麽時候從灶膛裏端出一個陶罐,遞給鄭桐。

        鄭桐一打開,香味撲鼻而來,裏麵全是肉,在灶膛裏被餘溫煨了好幾個小時,肉已經徹底軟爛,裏麵的鮮味和當初的又完全不一樣。

        “還是碧雲心疼我,專門給我留了肉。”鄭桐口水已經溢滿了口腔,話都說得含糊不清了。

        鍾躍民奇怪道:“蔣碧雲,那麽多人吃飯,就那兩三隻雞鴨、一刀肉,你怎麽給他留出這麽多的?”

        蔣碧雲沒有回答,王虹倒是笑了,“碧雲做飯的時候就擔心鄭桐晚上回來餓肚子,上菜的時候一個碗裏夾兩塊肉,一點一點湊起來的。”

        鍾躍民服了,愛情的力量真是偉大,看來蔣碧雲不知什麽時候也淪陷了,他戲謔地對蔣碧雲抱拳示意。

        蔣碧雲臉上掛不住,“我就是怕他餓壞了,又到處抱怨咱們虐待他······”

        可聲音卻越來越小,因為大家都笑著看著她,一副我們早就明白,你不用掙紮的表情,蔣碧雲大羞轉身出門了。

        唯有鄭桐還在埋頭大吃,一點都沒注意到。

        “吃,吃,吃,餓死鬼投胎啊!”鍾躍民拍了一下他後腦勺,“還不趕緊去追蔣碧雲,不想找老婆了?”

        “想!但是,容我再吃一口。”鄭桐肉還沒進嘴,就被大家給推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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