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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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躍民在家裏睡的昏天黑地的時候,王老三一大早就跑來敲門,敲得劈裏啪啦響。
    “老三,昨兒不是讓你十點鍾過來嗎?現在他媽才幾點你就來敲門?”鍾躍民撓著亂糟糟的頭發,開了門兒。
    王老三端著鋁鍋,進了客廳,“你說了嗎?我咋不記得了?”
    鍾躍民恨不得捶王老三一頓,他經常懷疑王老三根本就不傻,平時發傻都是假的,根本就是保護色。
    “躍民,我大清早就去食堂給你打了粥,還熱乎乎的,我還要了兩根油條,兩個肉包子。”王老三見鍾躍民被吵醒,麵色不虞,趕緊打開鍋蓋。
    鍾躍民見著鋁鍋裏的包子油條果然就餓了,也顧不上罵王老三了,立馬狼吞虎咽起來。
    王老三一直笑眯眯地站在那兒,看著鍾躍民吃早飯。
    鍾躍民一開始還不察覺,可王老三身軀實在龐大,站在那兒一大片陰影。
    “老三,你有什麽事兒嗎?”
    “嘿嘿……”
    “別傻笑了,有事兒趕緊說,等會兒我吃完了可就睡了啊!”鍾躍民把油條撕碎了放到稀飯裏泡著。
    “我說,我說!”王老三找個凳子坐下來,“躍民,你晚上能不能陪我出趟門兒。”
    “晚上出門兒?幹嘛啊?”
    “肯定是好事兒!你就陪我去一趟吧!”王老三哀求道。
    “看在你大早上給我買早飯的份兒上,我就答應你吧。晚上幾點出門兒?”
    “兩點。”
    “兩點?”鍾躍民疑惑道:“去哪兒啊?這麽遠?下午兩點就出門兒?”
    王老三心虛道:“淩晨兩點。”
    鍾躍民也不吃油條了,“你丫沒病吧?淩晨兩點你去哪兒啊?做賊去?”
    “做賊我也不敢哪!”王老三冤枉道,“躍民,你什麽也別問了,就跟我一塊兒去吧!”
    “有啥好處?”鍾躍民靠在沙發上。
    “我……”王老三想了半天,“以後你不在家,我天天給你爸送飯,送好吃的行不行?”
    “幾葷幾素?”
    王老三狠狠心道:“兩葷兩素!我不過了,一定把咱爸給伺候好!”
    鍾躍民笑著道:“我爸可沒有你這麽壯的兒子啊!”
    “幹的,幹的。”王老三見鍾躍民滿意了,心也就放下來,“我回頭就認你爸當幹爹!”
    鍾躍民一頭黑線。
    ······
    送走了王老三,鍾躍民因為喝了一鍋粥,也沒了困意,索性打開書房,查看起鄭桐的寶貝來。
    鍾躍民隻知道這些東西以後能升值,值大錢,實在對古董沒什麽研究,當初就是本著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心思,給鄭桐的收藏事業投了些錢。
    但鍾躍民也根本沒有指望以後能把這些玩意兒賣掉換錢,要真混到那一步那他也真是丟了穿越者的大臉了。
    盛世古董,亂世黃金。這些放在架子上的瓷器陶具,不過是社會發展到一定程度,有錢人的興趣愛好罷了。
    現在落到鍾躍民手上,他想得也不過是好好保管,待到日後條件成熟,說不定也學著像養貓的都爺一樣,自己開個博物館玩玩兒。
    鍾躍民突然想起來這些陶瓷器,主要還是因為鄭桐。
    鍾躍民回來這半年多時間,鄭桐每封信都叮囑他保養好他這些寶貝玩意兒,篇幅比關心他媽和幾個妹妹都多。
    自打這幾箱寶貝離開了陝北,鄭桐就跟丟了魂一樣,要不是還有蔣碧雲在那兒撫慰著,他估計都能跑回bj。
    ……
    “王老三,這黑燈瞎火的,你帶我往哪兒騎啊?”鍾躍民戴著狗皮帽,穿著軍大衣,用力瞪著自行車,仔細打量了下周圍,“這都快騎到東環了!”
    “快到了,快到了!”王老三也凍得直哆嗦,咬著牙往前騎。
    鍾躍民一捏刹車,停了下來,“王老三,我都跟著你到這兒了,你總該說說你這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了吧?”
    王老三也一把捏住刹車,摩擦聲穿的老遠。
    “我的好哥哥哎!你不能半路撂挑子啊,這前麵就到了,你到時候不就知道了嗎?”
    “我問你,你找我跟你一塊,是幹什麽來了?”鍾躍民腿架在車杠上,穿著白霧問道。
    王老三道:“躍民你從小腦子就好使,我找你來給我拿拿主意,被讓我被人騙了。”
    “那就是啊!”鍾躍民搓著耳朵,“你這神神秘秘的,也不說來龍去脈,我跑去不就跟個二傻子一樣嗎?怎麽給你出主意啊?”
    王老三愣住了,他可能就沒這麽想過。
    他這人吧,你說他傻,他有時候又挺聰明,說他聰明吧,有時候又犯傻。
    “趕緊給我說說吧,不然我可就回去了。”鍾躍民調轉龍頭,“我就當晚上出來鍛煉來了。”
    “別別別!”王老三急了,他一個人真沒膽子趕夜路,“我說還不行嗎!”
    鍾躍民這才停住,“趕緊說吧,這外麵天兒太冷了!”
    ······
    這個王老三人憨心賊,他媽給他介紹了那麽多女的都沒成,其實都是他自己壞的事兒。
    每次相親王老三就裝傻子,不是拖著鼻涕,就是掛著涎水,再不就抽抽。哪家姑娘眼睛瞎了能嫁給他!
    相親的對象和中間介紹人也不能跟王老三他媽說,你兒子是傻子,隻能找其他借口回絕掉。
    王老三回家也跟他媽各種念叨相親對象這不好,那不好,反正就是看不上。
    因而王老三他媽一直以為王老三的姻緣還沒到,隻能繼續安排他相親。
    其實真相就是,王老三早就看上了一個女的,是他初中同學,鍾躍民也見過,長得五大三粗的,跟王老三倒是挺般配。
    “你什麽時候看上她的?”鍾躍民笑著問道。
    王老三扭捏道:“上學那會兒我就喜歡她了,可她家裏有倆哥哥,長得虎背熊腰的,我怕挨揍一直沒敢說。”
    “現在怎麽又有膽子了?”
    “她倆哥哥下鄉去插隊了,一時半會兒回不來,我就找她去了。”王老三做甜蜜狀道:“沒想到她也喜歡我。”
    鍾躍民實在受不了他那副小女兒態,“那你幹嘛不跟你爸媽說啊?”
    “她們家窮太窮了,我媽老是想讓我找個大院兒的,我怕我媽不同意。”王老三哭喪著臉道。
    “你爸呢?他肯定能同意吧?”鍾躍民道。
    “他更靠不住了,我媽要是不同意,他點頭也沒用,說了不算!”
    鍾躍民也為王老三犯愁,隻好寬慰道:“你回頭跟你媽好好說說,說不定就同意了呢。”
    “我不敢哪!”
    本來鍾躍民還想說些同情的話,冷風一吹,什麽心思都沒有了,“這事兒咱們回頭再想辦法,你先說說,這半夜跑這麽遠到底來幹嘛來了?”
    “這不是還沒說到這兒嗎?”王老三委屈道。
    “你丫到底說不說!”鍾躍民凍得腳都有些僵了,瞪著眼睛道。
    “說,說!”王老三跨上自行車,“咱們邊騎邊說吧,這都快四點了,一會兒就晚了!”
    鍾躍民也覺得大冬天站在風口上聊天有些傻,於是也跨上自行車。
    “剛剛不是說我對象家裏窮嘛,她兩個哥哥在內蒙插隊自己顧不上自己,還經常寫信要家裏支援······”王老三一邊騎著自行車,一邊絮叨著。
    鍾躍民聽得不耐煩,“說重點!你到底要去幹嘛?”
    “哦哦,反正就是她家窮,她媽病了,沒錢去醫院,我不能不管!”王老三一口氣道。
    “那你準備去哪兒偷錢去?”
    “去大······”王老三這才聽明白鍾躍民的問題,連忙辯解道:“呸!我不是去偷東西!”
    “那你這三更半夜去哪兒掙錢?”鍾躍民問道。
    “我是來賣東西的!”王老三藏藏掖掖的,最後還是說了實話。
    “賣東西?你能有什麽好賣的,不會是把你們家的收音機偷出來了吧?”
    王老三果然受不了鍾躍民激,停住車,把藏在大衣裏的包裹拿出來。
    “躍民,你別小看我,我手上這可是寶貝!”
    鍾躍民一瞧,喲嗬,王老三還真帶了東西來了,用包袱皮兒包的嚴嚴實實的,看著不像是鬧著玩兒的。
    “你這是要賣什麽啊?”鍾躍民伸手去拿,“給我瞧瞧!”
    王老三下意識把東西往懷裏一揣。
    “怎麽連我都不放心啊?那你叫我來幹嘛來了?”鍾躍民唬道。
    “放心,我這不是怕你不注意摔在地上了嗎!”王老三小心翼翼地把東西遞給鍾躍民,“你小心點兒!”
    鍾躍民一把拿過來,一邊解開包袱皮兒,一邊望著王老三,“什麽寶貝啊?這麽精貴?”
    王老三兩隻手虛護著,膽戰心驚地看著鍾躍民的動作,仿佛隨時準備救援。
    鍾躍民解了好幾層包袱皮兒,打開發現是個玉牌子,方方正正的,花紋還挺好看。
    “這哪兒來的啊?”鍾躍民舉著玉牌子,照著一點月光,自己查看著。
    “從我爸那兒拿來的,你看著怎麽樣?能值多少錢?”王老三笑著問道。
    鍾躍民看了半天沒看出名堂,“要是鄭桐在就好了,他懂這個。”
    “不過,你小子竟然敢偷你爸東西?真是為了對象,膽子都變大了!”鍾躍民笑著看著王老三。
    “我爸櫃子裏還有倆,我拿一個他也不知道!”王老三得意道:“就算是發現了,他要是敢打我,我就抱著我媽哭,他肯定不敢動手!”
    “哎呀!王主任一世英名,到頭來被自己兒子治的死死的!”鍾躍民感歎道,“你準備賣多少錢啊?”
    “能賣多少就是多少吧,醫院那邊急等著用錢呢!”王老三道。
    鍾躍民恨鐵不成鋼道,“你怎麽在這兒犯傻?你等別人開價,能賣得高嗎?你心裏要估個價。”
    “我未來丈母娘病的不輕,醫生說要開刀,少說要準備二百塊錢。”王老三咬牙道:“就二百,低於二百我就不賣!”
    鍾躍民身上也沒幾個錢,不然他就掏了,“那你準備去哪兒賣啊?”
    “我聽人說朝陽門那邊晚上有人做買賣,什麽東西都能賣,天亮就收攤子。我想上上那兒去賣去。”王老三答道。
    鍾躍民一聽,就明白王老三說的是bj的鬼市,但他一直以為這玩意兒至少也要過個好幾年才能有。
    “真的假的?真有這地兒?”
    “我也沒去過。”王老三有些遲疑,“這事兒是錢磊跟我說的,他應該不會蒙我吧?”
    “錢胖子?他不是在火車上幹搬運嗎?你見過他了?”鍾躍民奇怪道。
    “他一個月休息五天,本來你要是不會來,我就準備找他跟我一塊兒去了。”王老三道。
    鍾躍民心想錢胖子說的,應該不是沒影兒的事情,心下好奇,也想著去看看。
    於是兩個人又騎車上路,等快到地方的時候,鍾躍民隔得老遠果然看見燈火明滅,影影綽綽像是有不少人。
    “停車!”鍾躍民低聲叫住王老三。
    王老三不明所以,“怎麽了?”
    “前麵人多手雜,什麽人都有,咱們把自行車就停這兒,走著過去。”鍾躍民給自行車上了鎖,推到巷子牆角裏。
    王老三也覺得有道理,把車停這兒保險,出了什麽事兒直接跑就行,推個自行車麻煩。
    鍾躍民在前,王胖子在後,兩個人趟著就進了“鬼市”。
    一個穿著破棉襖,縮著脖子,挽著一個籮的男人,湊近了問道:“大兄弟,要雞蛋嗎?”
    鍾躍民本來還有些緊張呢,卻被這一口河北腔差點兒逗樂了。
    “怎麽賣啊?”鍾躍民也想打聽打聽行情。
    那人見有人想買,高興道:“這都是自家的雞生的蛋,個頭大,你真想要,6分錢一個,這一筐個蛋,一共1塊9毛8,你給1塊9就行。”
    “你要是挺會做生意。”鍾躍民笑了笑。
    “可不敢做生意,就是賣點錢補貼下生活。”那人著急地解釋道。
    “老三,拿上,回頭給你丈母娘送去補補身子。”鍾躍民接過裝雞蛋的蘿,遞給王老三,對那人道:“我給你兩塊,這蘿就給我們吧。”
    “哎呀,大兄弟,這籮是我自己編的,不值錢,就送給你們了,不用錢!”
    鍾躍民掏出錢來,“應該給,編個籮也要功夫,錢你拿著!”
    “那俺就不客氣了!”那人接過錢,喜滋滋道。
    “老鄉,我問問你啊,這裏是咋回事兒,怎麽都半夜蹲這兒呢?”鍾躍民趁著那人數錢,不經意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