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瞎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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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躍民,你去哪兒了,怎麽才回來,等你老半天了!”

        鍾躍民回家的時候,錢胖子已經在那兒等著了,門口停了一輛軍用吉普。

        “剛去了奎勇家裏,他老娘病了,家裏就兩個妹妹,我幫她們安頓了一下。”鍾躍民回答道,“這就是你弄來的車吧?”

        “對,就是這輛,還不錯吧!”錢胖子拍了拍車頂,蹭了一手的黑灰。

        鍾躍民前後打量了一下,“這車看著挺好的,不像是老古董啊?”

        “幫我收拾的師傅說,這台機子起碼是二戰時候的,車殼子是後換的,看著像是212,其實是正宗的美國貨!”

        “那可真有些年頭了,不會把我扔在半路上吧?”鍾躍民擔心道。

        “放心吧,那師傅說發動機是康明斯的,再用個十來年沒問題!”錢胖子又開始拍胸脯,“就車上其他小零件兒壞的差不多了,也找不到換的,隻能這樣了。”

        “能開就行,總比自行車強!”鍾躍民要求不高,這年頭路上除了卡車就是公共汽車,小車沒幾輛,現在有這麽一輛四個輪子的,還要啥自行車啊!

        “那行,這是鑰匙,你拿上,我先回家了啊!”錢胖子見鍾躍民圍著車直轉悠,也就告辭了。

        “走了,那我送送你?”鍾躍民指著吉普道。

        錢胖子直搖頭,“我走著回去吧,還暖和一點!哦,對了,開車出門兒千萬多穿衣服。”

        “多穿衣服?”鍾躍民有些疑惑,剛想問胖子,結果他已經跑遠了。

        鍾躍民也不管那麽多了,開了車門,直接坐進去。

        最大的感受就是座位很高,坐上去能聽到彈簧的聲音。還有就是大號的方向盤,駕駛台是金屬的,好多地方油漆都掉完了。

        再有就是簡陋,除了五大件,其他什麽都沒有,別說車載收音機,連安全帶都沒有配。

        鍾躍民在車裏到處翻翻找找,在一小盒子裏找出來一遝票據,是軍用車加油票。這倒是好東西,可以到所有軍用物資站加油。

        再看看後麵,鍾躍民發現還有不少年貨,一袋子麵粉,幾斤豬肉,一條魚,還有不少白菜,再看看還有一袋子花生。估計是錢胖子準備的,這小子肯定是凍傻了,忘記說了。

        鍾躍民想了想,直接照單全收了,省得再去買了。

        回了家,鍾躍民麵對淩亂的房間,依舊頭疼,這要是收拾起來估計要到明天,幹脆就把地上掃掃,把亂七八糟的東西都堆到暫時不用的房間裏。

        再把廚房收拾出來,至少能開火做飯,要不等到過年可就沒地方下館子去。

        全都弄完已經快到十二點了,鍾躍民一屁股癱坐在沙發上,隨手抽出來一本書,翻著看看。

        鍾躍民突然笑了出來,他想到這年代文藝青年比較多,估計就是因為沒有電視和手機,無聊了隻能找本書看,哪怕是裝樣子,裝得多了,也覺得自己文藝了。

        到了未來,幾乎所有人都隨時隨地端著手機,不管是聊天還是刷新聞,絕對不會讓手和眼睛空閑著。

        ······

        “躍民,你這紅燒肉做的真不錯,是你做的?”王主任隨意看了看鍾躍民帶過來的籃子。

        “專門兒給我爸做的,王主任您要是喜歡,讓老三上我們家盛一碗去。”鍾躍民笑著道。

        王主任擺擺手,“家裏準備了,就是你嬸子手藝沒你好。你趕緊進去吧,你爸在五號屋子。把這個帶上,出來的時候記得把瓶子帶出來。”

        王主任從辦公桌底下拿了一瓶白酒,遞給鍾躍民。

        “王主任,這合規矩嗎?”鍾躍民問道。

        “這兩年管的稍微鬆一點,其他人我肯定不敢,你爸沒事兒,拿去跟你爸喝一點兒吧。”王主任把瓶子放到鍾躍民的籃子裏,用布蓋好。

        ······

        “爸,你這陣子倒是養胖了啊!”鍾躍民擺著飯盒子,調侃鍾山嶽道。

        “天天吃得好睡得好,又不幹活兒,能不長肉嗎?”鍾山嶽道,“那個王老三得了你什麽好處,怎麽天天給我弄吃的?”

        鍾躍民笑道:“我救了他未來丈母娘,他怎麽謝我都不為過吧?”

        “嘿,這傻小子也會找媳婦兒了!”鍾山嶽感歎道。

        旋即鍾山嶽又盯著鍾躍民看了一眼,“你小子最近忙什麽呢?找對象沒有?”

        “我是您兒子,肯定隨您啊,那些女的都哭著喊著往我身上撲,我要談對象分分鍾的事情,您操這心幹嘛?”鍾躍民插科打諢道。

        鍾山嶽拿起筷子,夾了一塊紅燒肉,“我就是想提醒你這點,要對人家姑娘負責,不要把人家霍霍了,又不認賬,這是王八蛋幹的事兒!”

        鍾躍民聽得心裏直發顫,總覺得自己老子意有所指。聽說過有些經驗豐富的能看出來女的是不是處子之身,沒聽說男的也能看出來啊。

        好在鍾山嶽沒有繼續剛才的話題,仿佛就是信口一說。

        “你這魚不錯啊,入了味兒了。”鍾山嶽又嚐了一口魚肉,誇道。

        “我在水庫跟人學的,那邊有個職工叫老林,特別會做魚,每次領導來,都點名吃他做的魚。我跟後麵磨了好幾天,人家才給我點撥了一下。”鍾躍民得意道,“下次我給您釣兩條水庫的魚,那魚比這個還鮮美。”

        說著鍾躍民給鍾山嶽斟上酒,“這是王主任送的,您解解饞。”

        鍾山嶽沒有端杯子,“你現在到底是上大學,還是去玩的?怎麽還有閑工夫釣魚學手藝哪?”

        “現在算是實習,現在不光是我,我那幫同學也都天南海北實習呢。”鍾躍民見鍾山嶽放下筷子,也隻好停下來。

        “這實習我不反對,可哪有天天實習的,那還怎麽學習啊?”鍾山嶽抱怨道。

        “爸,我可是好好學習的啊,我不光釣魚還拿著書呢!”鍾躍民道:“再說了,現在高校學工學農學軍都是上頭定的,咱們也管不著。”

        “莫名其妙,學生主業是讀書,這麽無止境地學工學農學軍,什麽時候是個頭!”鍾山嶽虎著臉道。

        鍾躍民道:“爸,這可不像您啊,您之前可都是相信組織,怎麽現在不淡定了?”

        鍾山嶽歎了口氣,“最近老是心神不靈,最近報紙上透出來的消息有些不尋常,怕是有事情。”

        “您是說關於二號的事情?”鍾躍民壓低了嗓子問道。

        “你之前提過二號健康的問題,前兩年我還不以為然,現在我覺得你說的可能是對的。”鍾山嶽低聲道:“從他近來的動作看,他怕是開始著急了。”

        “爸,您準備怎麽做?”鍾躍民雖然知道曆史趨勢,但是做不了實操。

        鍾山嶽凝神深思了一會兒,爾後又搖搖頭,反問鍾躍民:“如果是你,你想怎麽做。”

        “什麽都不做,咱們連投機的本錢都沒有,更沒有機會,不如吃飯。”鍾躍民指了指桌上的菜道。

        鍾山嶽點點頭,這種高層博弈,一般人是參與不進去的,想了也是白想,他想通了這點,表情也就輕鬆起來。

        可能意識到和鍾躍民難得聚在一起過年,鍾山嶽也不再多說,舉起杯子:“咱們倆有四五年沒有一起過年了吧?”

        “有五年了,上次咱們聚到一塊兒過年還是過集體年的時候。”鍾躍民趕緊端起酒杯,和鍾山嶽碰了一下,一口幹了。

        鍾山嶽給鍾躍民夾了一塊肉,“喝慢點兒。”

        “沒事兒,這點酒小意思。”鍾躍民表情輕鬆,可還是把肉給吃下去了。

        “看來你小子平時沒少喝。”鍾山嶽心情明顯好了。

        “在陝北逢年過節的時候可以喝一點地瓜幹釀的酒,那酒勁兒大,喝的不多酒量倒是練出來了。”鍾躍民笑著道。

        “你在陝北待了兩年,幹上了生產隊長,我當時真挺高興,你小子挺能幹,也挺能吃苦。”鍾山嶽又喝了一口:“我還想著你小子要是表現好,是不是能在陝北入伍,沒想到卻跑去上了大學。”

        鍾躍民道:“我沒去當兵,您有些失望吧?”

        “談不上,你老子我好歹也是長沙師範學校畢業的,你能上大學,我也挺高興,不管什麽時候多讀點書總是沒錯的。”鍾山嶽舉著筷子,“沒想到你小子又跑去密雲當了釣魚翁,唉!”

        “爸,您就甭操心我了,我估摸著過不了多久學校裏就能恢複正常了。”鍾躍民敬了鍾山嶽一杯,“您還是多操心下自己吧,要是有什麽老首長、老戰友就多聯係聯係吧,不然你待在這兒,人都把你忘了。”

        “你小子懂個屁!”鍾山嶽毫不客氣地罵道,“我現在還在接受審查,這時候給人寫信不是給別人招惹麻煩嗎?我就是不找關係,組織就不管我了?”

        “這都多少年了,也沒見著人管哪!”鍾躍民嘀咕道。

        鍾山嶽道:“你小子從哪兒學的這一套一套的?其他的沒學會,走後門都學的這麽精?”

        “可不是我想學的,是現實告訴我不這麽幹就不行!”鍾躍民反駁道。

        “你沒有走後門,不也好好當了生產隊長,上了大學嗎?”鍾山嶽質問道。

        鍾躍民笑笑,不急著反駁,“爸,您知道我在陝北遇見誰了嗎?”

        “誰?”

        “馬貴平,馬叔。”

        “給我當過警衛員的馬貴平?”鍾山嶽有些激動。

        “嗯,就是那個馬叔,他就在我插隊的縣裏當知青辦主任。”

        “他也轉業了?”鍾山嶽喃喃道,“這麽多年了,他年紀也大了。”

        “馬叔在朝鮮受了傷,後來就轉業到了陝北,正好碰見我了,我在陝北這兩年多虧了他照顧。”鍾躍民回答道。

        鍾山嶽關心道:“受傷了?傷得重不重?”

        “傷到小腹,要不了孩子了。”

        “嗯?”鍾山嶽沒想到這樣的傷,這比身體上任何其他地方的上傷都要讓人難過。

        “馬叔和馬嬸兒兩個人過得挺好,他們把我當親兒子一樣照顧。”鍾躍民危襟正坐道:“我一直沒跟您說,我認了馬叔馬嬸當幹爹幹媽。”

        鍾山嶽聽了沒立刻說話,而是靜靜地看著鍾躍民:“那你可要當他們跟你老子一樣,以後可要養老送終!”

        “嗯!我會做好的。”鍾躍民鄭重點頭道。

        “我也相信你答應了肯定能做好。”鍾山嶽滿意地點點頭。

        “我能當上生產隊長,馬叔是出了力的。”鍾躍民後麵的話卻讓鍾山嶽大跌眼鏡,,他沉默不語。

        鍾躍民接著道:“通過馬叔我認識了羅錦蘭,就是上次來bj為我上學的事情還找過您,她爸爸是高官。因為她我才能參加招生考試,才能通過政審,否則根本上不了大學。

        爸,要說上大學,我肯定有實力,但要說完全都靠實力,相信您也不相信。”

        “如果有能力有實力上大學的人都要通過關係才能上,那肯定就是咱們這個社會運行機製出了問題。”鍾山嶽輕輕道,也沒有了喝酒的心思。

        “爸,如果您是領導人,您想要怎麽做?”鍾躍民問道。

        “先把這些亂象糾正了吧,這個國家不能再折騰了,咱們先要讓所有人都過上安安穩穩的日子,然後再去考慮其他。”鍾山嶽道。

        “咱們爺倆瞎聊。”鍾躍民換了個姿勢,今天晚上看守都回家了,隻有值班室裏麵有兩個人在值班,他也不擔心有人偷聽,“讓您來施政,您想怎麽做?”

        “還是要實施社會主義,讓人民當家做主,隻是要把工作中心從階級鬥爭轉到生產建設上來。”鍾山嶽點了根煙,思索了片刻。

        “什麽是社會主義道路呢?”

        鍾山嶽想了許久,搖搖頭,“咱們國家探索了這麽多年,可誰也不知道哪條路是社會主義道路,之前咱們都跟著蘇聯學,現在看來他們也不一定都對。”

        鍾躍民心中嘀咕,當然不多,再過個二十年,這個老大哥把自己都給玩死了。

        “那咱們是不是太糾結於目的和手段的問題了?”鍾躍民道:“中國自古以來開過之後不久必然有盛世,統治者治理手段幾乎都如出一轍,那咱們是不是也可以借鑒試試?甚至國外發達國家的政策製度,如果對我們有用,我們是不是也可以學一學?”

        “那怎麽能一樣呢?”鍾山嶽幾乎脫口而出。

        “有什麽不一樣呢,隻要能夠讓國家發展起來,又何必在乎是誰造的槍呢?”鍾躍民回答道:“說到底不過是因地製宜、因時製宜、實事求是罷了。”

        “實事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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