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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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胖子即將被何大勇和李奎勇混合雙打,鍾躍民及時攔住他們,這事兒確實怪不到胖子,當初幾個人說出發就出發,連個證明信都沒有,確實換誰都買不到火車票。
    “胖子,說正事兒,我們走這段時間家裏怎麽樣?”鍾躍民問道。
    “都挺好。”錢胖子道,“哥幾個家裏我隔三差五就上門,修個門、搬個煤球,這些事兒都我幹了!妥妥的!”
    李奎勇道:“你丫天天上門我才不放心呢!”
    “就是,看著白白胖胖的,其實就你丫壞心眼兒多!”何大勇附和道:“你丫往後別上我們家門啊!家裏丟了什麽東西肯定找你!”
    “嘿!我這做好事兒怎麽還這麽招你們埋汰,我冤不冤呐?!”錢胖子扯著嗓子抱屈道。
    “你們倆玩笑開過了啊,有這麽說自己兄弟的嗎?”鍾躍民說完李奎勇和何大勇,又對錢胖子道:“他們倆路上互相杠了半路,該杠的都杠完了,都憋壞了,見著你就有點放飛自我了,你別往心裏去。”
    “不會,不會!”錢胖子直搖頭,“瞧你們這幅形象,就知道這趟出門是遭了大罪了,我在家裏享福,被懟兩句算啥?”
    錢胖子這麽一說,鍾躍民三人相互看看,才意識到彼此的形象有多邋遢。
    三個人頭發都長得跟野草一樣,臉上皮膚也被曬得通紅,身上衣服更是沒法兒看,皺皺巴巴的,全都是汗印子,幾乎沒有洗過。
    “唉?小手你怎麽弄得這麽清爽?”何大勇突然看到旁邊嘿嘿偷笑的小手驚訝地問道,“這麽大熱天,你還穿個褂子,扣子扣這麽緊幹嘛?來來來,我幫你解開,看著就熱!”
    何大勇伸著鹹豬手就要去解小手的衣服扣子,把小手嚇得直往後退。
    鍾躍民一把拽住何大勇,“幹嘛呢?還不趕緊回去,要不待會兒你小外甥又該餓哭了。”
    “對對,趕緊趁這個小祖宗還睡著,咱們早點回去!”何大勇連忙點頭,“這一路我是被這個小祖宗給逼瘋了,餓了哭、尿了哭、拉了哭、醒了還哭,整個兒一個好哭精!趕緊弄回去讓我媽伺候去!”
    “呸!有你這麽說自己外甥的嗎?”何秀秀不樂意道,“回去看媽怎麽說你!”
    提到這個,何秀秀又遲疑道:“你說媽要知道了會是什麽反應,會不會暈過去?”
    “不至於,姐,你就把心放寬了!媽見到這麽個外孫指不定多開心呢!”
    “真的?”
    “真的!”何大勇滿口應道,“胖子,你車呢?趕緊的,把我姐和外甥送回去!”
    “哎哎,車停那兒呢。”錢胖子手往外一指,彎腰做了個恭請的姿勢,“勞駕,咱們多走幾步,一準給您安全送回去!”
    “丫別演了,麻溜去把車發動了!”何大勇作勢欲踹錢胖子,錢胖子跑了,他卻轉身弓著背平抬著手放在何秀秀麵前,“恭請主子起駕回宮咯!!”
    何秀秀嚇了一大跳,“作什麽妖!回頭讓人當封建欲孽把咱們給抓起來!”
    “姐,咱們已經回家了,您甭擔心這些,在這兒沒人能欺負你!”何大勇滿不在乎道。
    “喲?大勇,我怎麽不知道你都這麽厲害了?可著這滿北京城你都不帶怕的?”李奎勇笑道:“你丫可別把牛皮吹炸了!”
    “你這人,就不能在我姐麵前給我留點兒麵子?”何大勇湊近李奎勇,低聲道。
    李奎勇嫌棄地點點頭,“行行行,給你麵子!”
    “大勇雖然離滿北京稱王稱霸還有差距,可在咱們城東和城南一畝三分地上還是有些名頭的,要有人想欺負你們娘倆,那還是要自己掂量掂量。”李奎勇對何秀秀認真道。
    何秀秀看著何大勇道:“姐沒想讓你稱什麽王稱什麽霸,就想讓你平平安安地好好過日子!”
    “嗯,姐,我一定好好過日子!”何大勇有些動容,眼裏藏著淚。
    “行了,大勇,趕緊上車吧,胖子等急了!”鍾躍民故意喊了一聲兒。
    “好咧!”何大勇趁著回頭,偷偷擦了把眼淚,應道,然後接過姐姐手裏的孩子,逗道:“大外甥跟舅舅做車車咯!坐車車回家家咯!”
    “咯咯咯······”小孩兒竟然跟著笑了起來,可把何大勇得意壞了,“外甥還是跟舅舅親!”
    ·······
    “胖子,咱們這麽多人,車裏塞得下去嗎?”鍾躍民看著吉普車道。
    “絕對坐得下。”錢胖子幫何秀秀打開車門,“秀秀姐帶孩子做前麵,你們四個在後麵擠擠就行!”
    “咱們擠擠。”何大勇先爬上車後座,探著腦袋道:“小手個小,身子輕,坐大夥兒腿上就行,沒多遠,胖子踩兩腳油門就到家了。”
    “對對,趕緊上車,我急著回家呢!”李奎勇說著野望車裏一鑽。
    小手在最後,扭扭捏捏地對鍾躍民道:“躍民哥,你先上,我坐你邊上吧,咱們擠擠。”
    鍾躍民看著狹小的車後座上擠著兩個大噸位,隻留下一點兒空間,“我能不能進去還兩說,你就更擠不進去了。”
    “那怎麽辦?”小手為難道。
    “小手你就坐躍民腿上就完了,磨蹭啥呢?”何大勇不耐煩道。
    “行了,大勇你丫安生坐著吧!”鍾躍民懟了一句,然後坐上車,對車外的小手道:“進來擠擠吧,一會兒就到了。”
    “嗯!”小手見滿車人都在等她,隻好紅著臉答應,上車挨著鍾躍民坐下,卻發現車門關不上。
    鍾躍民對何大勇和李奎勇道,“你們倆屁股往裏麵挪挪,我這兒都沒地兒了!”
    正說著,小手已經坐到鍾躍民腿上,關上了車門,鍾躍民驚訝地看了小手一眼,她卻低著頭,“趕緊出發吧,別耽誤時間了。”
    “對,胖子趕緊開了,回家吃飯!”李奎勇衝著前麵喊了一句。
    錢胖子掛上檔位,鬆開手刹,一腳踩在油門上,“馬上開了,別催啊!”
    吉普車冒著黑煙,搖搖晃晃地開動起來,隻留下街上昏黃的路燈。
    “這車是你們借來的吧?”何秀秀對這幫人能弄到汽車有些好奇。
    “算是吧,這車歸咱們支配,想咋開咋開!”錢胖子一邊打著方向盤,一邊道。
    “歸你們支配?你不是在說笑吧,雲南那邊一個農場才有一輛車,三天兩頭趴窩,廠裏還跟寶貝似的,你們毛小子就能開輛車?”何秀秀有些難以置信。
    錢胖子道:“這事兒說起來有些複雜,來龍去脈也說不清楚,您什麽時候讓大勇跟你說說。不過啊,您平時要是用車,讓大勇給我說一聲就行,要是沒有旁的事兒,隨叫隨到!”
    “對,姐,回頭我跟你說,你先讓胖子專心開車,咱們早點兒回家見媽!”何大勇應道。
    何秀秀不好意思道:“專心開車要緊,我不亂問了,不亂問了。”
    “秀秀姐,咱們這些事兒啊,您過一陣子就都清楚了。”錢胖子道,“現在早點把您送回家要緊。”
    ······
    鍾躍民覺得坐在腿上的小手仿佛沒有體重一般,仔細一感受,才發現小手全身肌肉都緊梆梆的,提著勁兒坐在他腿上呢。
    “小手,你坐實了不要緊,我挺得住!”鍾躍民以為小手是怕把他壓壞了,開口道。
    “啊?”小手出了神,愣了下才反應過來,“哦,躍民哥,我受得了,沒事兒的。”
    鍾躍民按著她的肩膀往下一用力,小手這才一屁股坐實了,“你這麽坐一路,到地方腿肯定就麻木了,讓你坐下來就坐下來,你看你踏實坐著也沒有多重嘛!”
    小手紅著臉,不吭聲,一路上甚至動都沒有動一下。
    鍾躍民也沒有想太多,直接就閉目養神,一路折騰確實有些累了。
    ······
    “躍民,躍民。”
    “嗯?”鍾躍民睜開眼睛眼珠子轉了好一會兒,才清醒過來,“到了?”
    “到你家了,趕緊回家睡吧。”錢胖子道。
    “其他人都送回去了?”
    “送回去了。看你睡得熟就沒喊你,索性讓你睡了一路。”
    鍾躍民揉了揉太陽穴,“嗯?小手呢?我不是讓他晚上到我家湊合一晚上嗎?人怎麽不見了?”
    “他剛下車,半路上專門兒讓我給他送回去了。”
    “他師大爺覺輕,他回去一起動靜,後半夜想睡就難了。”鍾躍民歎口氣,“對了,胖子,不急著回去吧?”
    “不急,您有事兒?”
    “開車,咱們去幾個市場轉轉。”鍾躍民用手搓了搓臉。
    “行。”錢胖子也不廢話,直接開動了車。
    “在火車站的時候,你把話岔開了,現在可以說說了吧?”
    “嗨!你們剛回來,咱不能光說不開心的給你們添堵不是?”錢胖子解釋道。
    “看來情況還挺不樂觀。”鍾躍民道:“你詳細說說。”
    “唉!”錢胖子應道。
    ……
    華立終止鬼市的買賣之後,姚文糾結了一夥人迅速進入了市場,但是他們缺乏貨物來源,開始隻能倒買倒賣各種票證。
    這活兒沒什麽成本,很適合他們這些一窮二白的青年幹,確實也能掙到錢,把這些一直待業的青年樂瘋了。
    但是逐漸這些人就不滿意了,為啥呢?因為買賣票證要天天掃街,每天都要在市場上盯著,還要和大爺大媽一分一毫地講價錢,整天累死累活,最後一算,就掙了三瓜倆棗,跟鍾躍民一夥人比,來錢速度速度差遠了。
    要是沒有鍾躍民一夥人做對比,倒賣票證的錢,姚文一夥人能樂嗬嗬地掙一輩子。
    可是有了對比,姚文就有些睡不著了,整天琢磨著該怎麽來錢快。
    不知道誰給他出的主意,姚文把注意力放到了鬼市做生意的人頭上。每天開市三小時,人來人往,錢進錢出,要是每個人頭上抽點流水,那要不了多久就發了!
    你說什麽?憑什麽抽流水?
    就憑我們人多勢眾!
    說我犯法?
    你去向警察,向政府報告去吧,絕不攔著!看誰先被抓起來!
    姚文一夥糾結了百十號人,都是朋友叫朋友,同學拉同學,隻要願意來,是兩條腿的,都讓加入進來。
    人一多就變成了團夥,團夥可以是幹正經事的,可要是幹起壞事兒,那也是容易得很。
    鬼市裏大多都是一些附近的農民,他們好對付,嚇唬兩下就服了軟。難對付的是一些返城的知青,這些人天南地北吃過苦受過累,都是不肯服軟的愣頭青。
    對付這些人,姚文是費盡了心思,能拉攏就拉攏,不能拉攏就想辦法趕人家走,再不行就壞人家買賣。
    你賣八毛,我就賣六毛;你收五毛,我收七毛,專門派人就挨在你邊上搶買賣,看你服不服軟!
    都是十幾二十歲的毛頭小子,三兩個一弄火氣就起來了,鬼市上現在動不動就打架,拿板磚、鎖鏈子都算輕的,動刀子也不少見,大規模的群毆也有過幾次。
    鍾躍民到大柳樹的時候,正好看見幾撥人因為占攤位打起來了,烏漆抹黑的,隱隱綽綽就看見幾撥人你打過來我打過去,也分不清到底有多少人,到底是哪幾撥人打架。
    “胖子,咱們的人怎麽樣?”
    錢胖子回過頭,“之前大勇被黑,大夥兒都憋著火呢,現在看他們打得這麽熱鬧,都想幹一把,我好說歹說才壓住了,等你回來做決定呢!”
    “胖子,你怎麽想?”
    “要我說,幹他娘的!”錢胖子躍躍欲試道:“當時要不是你讓我們暫停了業務,根本就沒有姚文那夥人什麽事兒!”
    “有不少人都罵我攔著他們掙錢了吧?”鍾躍民笑著問道。
    “敢?”錢胖子眉毛一立,“誰敢說你壞話,直接就趕出去!剛放下碗就罵娘,慣的他們!”
    “你這麽激動幹什麽,我就隨口問問。”
    “明白,明白,我就想說絕對沒有人反對你的決定。”錢胖子憨笑道:“不過,躍民,咱們到底要等到啥時候?”
    “你剛才不還說堅決支持我的決定嗎?”
    “對對,就是兄弟們心裏有些犯嘀咕,還有就是看不慣姚文那夥人太囂張了。”錢胖子道。
    “再等等,再等等……”鍾躍民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