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九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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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胖子,你說躍民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王榮眼巴巴地看著錢胖子,“咱們就這麽光看著姚文那幫孫子掙錢?”

        “是啊,胖子,咱們巴巴地等了小半年了,還要等到什麽時候啊?”二毛蹲在椅子上,對錢胖子道。

        “你給我下來!”錢胖子喝道:“你也去陝北插過隊啊?好好的椅子不坐,蹲著幹嘛?”

        二毛不好意思地從椅子上順下來,“我這不是跟躍民學的嘛!”

        “你拉倒吧,躍民蹲在自己家的椅子上,你跑我們家椅子上蹲著像話嗎?”錢胖子罵道。

        “嘿嘿······”二毛憨笑道,“在家蹲著,我爸能把我腿打折了咯!”

        錢胖子呲道:“你丫還知道啊?!”

        “哎呀,現在是說這個時候嗎?”王榮不耐煩地打斷道:“胖子,躍民到底怎麽考慮的呀?”

        “你們急,我也急啊!”錢胖子斯條慢理,蹲著搪瓷缸子茶水,“我前一段兒跟躍民談過了。”

        王榮激動道:“你和躍民聊什麽了?”

        “什麽都聊了。”

        “趕緊說結果!”王榮急道。

        “躍民讓咱們在等等。”錢胖子不急不躁道。

        “還等?”王榮直接站起身,嚷道:“咱們都等了這麽久了,好要等到什麽時候去?”

        “那你想怎麽著?”錢胖子根本不為所動。

        王榮看著錢胖子斯條慢理的樣子,頓時急了:“你不說著急嗎?怎麽一點兒著急的樣兒都沒有啊?”

        “著急也沒用啊。再說了,這麽大熱天的,我要是跟你一樣火急火燎的,那還能不能過了?”錢胖子用毛巾擦著胸口的汗。

        “我的好哥哥哎,咱們這一天天耗著,每天少掙多少錢?”王榮痛心疾首道:“這可都是一張張的大團結呀!流點兒汗算什麽啊!?”

        錢胖子看看他,又看看二毛,“這才月初,錢就花完了?”

        “沒······沒······”二毛有些不好意思,“還有點兒。”

        王榮麵不改色道:“確實手頭有些緊,可我說這事兒這跟咱們錢花不花完沒有關係!我說的是咱們公布公司的事業問題!”

        “我平時倒是沒看出來你小子竟然這麽關心公司的事業了。”錢胖子嘿嘿笑道,“躍民一兩個星期才回城裏一次,又沒人攔著你,你自己去鬼市做啊?”

        “那,咱們不是沒貨嗎?”王榮尷尬道。

        “沒貨,就去倒票證啊!那玩意兒成本小!”錢胖子提議道。

        “我不是想著大夥兒嘛,再說我不能背著公司,一個人偷偷幹哪!”王榮立場堅定道。

        “喲喲,我感動得眼淚都下來!”錢胖子做著擦眼淚的樣子。

        王榮謙虛道:“別別,這是我作為公司合夥人應該做的!都是應當應份的!”

        “說你胖,你還真喘上了!”錢胖子譏諷道:“你幹了什麽真當我不知道?把我當傻子哄呢?”

        “不是,我什麽都沒幹啊?”王榮委屈道。

        “我前兩天可聽說,有人在大柳樹那邊兒做買賣不交保護費,被東子帶人揍了一頓。”錢胖子搖頭晃腦道,“雖然沒親眼見著,但我一猜就知道打臉上了!”

        王榮下意識地摸了摸青腫的臉頰,轉頭喝問道:“二毛是不是說的?”

        “孫子說的!”二毛一下子炸起來,“我這兩天天天跟你一塊兒,我跟誰說去呀?!”

        “不是你說的,那是誰說的?”王榮疑惑道,回過頭又問錢胖子:“是不是小宇跟你說的?”

        “甭猜了,你榮爺好歹在市麵上也算是號人物,你被姚文那幫人打了,天還沒亮呢,半個北京城都知道了!”錢胖子道。

        王榮頓時陷入痛苦中,“不是我打不過他們,是他們人多欺負人少,十幾個人打我一個,他媽不是東西了!”

        “知道知道,你榮爺是雙拳難敵四手,不是本事差!”錢胖子敷衍地安慰道。

        “是雙拳難敵······四、六、八······”王榮數了好一會兒也沒有數清楚,“哎呀,反正就是很多手!”

        錢胖子玩味道:“那你就想攛掇我招呼人給你報仇?”

        “那當然要報仇了!”王榮激動道:“姚文那幫孫子欺負我,就是欺負你胖子,欺負二毛,欺負躍民,就是欺負咱們公司啊!這仇咱們不能不報啊!”

        “哦,原來你受了欺負,就是我、二毛、躍民,還有公司所有人都受了欺負?”錢胖子問道。

        “昂!”王榮重重點頭。

        “這麽大的事兒,你幹嘛不去找躍民去了,咱們公司都受人欺負了,當然要躍民出頭啊!”錢胖子擦著光禿禿的腦門兒上的汗水道。

        “不是,咱們公司,除了躍民,就是您胖爺了,我當然先要找您不是?”王榮諂媚道:“再說躍民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也不大好找。”

        “嗯,好找!你奔著密雲水庫,繞著水庫轉一圈兒,鐵定能在哪個蘆葦蕩裏麵找到躍民,我上個星期還和他一塊兒烤魚來著!”錢胖子吞著口水:“也還別說,這密雲水庫的魚那是真不錯,摘點小野蔥、茅草塞到魚肚子裏,魚身上撒點兒鹽,再來點兒辣椒粉,那麽一烤,真叫一個香!”

        錢胖子把自己都說陶醉了,閉著眼睛,一個勁兒地回味呢。

        “真的那麽香?”二毛在旁邊聽得心馳神往。

        王榮推了二毛一把,“一邊兒去,說正事呢!吃什麽吃啊?”

        “胖子,你就說,你到底去不去跟躍民說公司重新開張的事兒?”王榮氣急敗壞地對錢胖子道。

        “不去。”錢胖子毫不猶豫地搖頭,“要去你自己去!不過你去了也是白去,躍民不會答應的。”

        王榮也不廢話,轉身出門,“你們不幹,我自己幹!”

        看著王榮摔門而去的身影,二毛擔心道:“榮子不會真幹什麽啥事兒吧?”

        “放心,他掀不起什麽風浪。”錢胖子毫不在乎:“頂多能招呼幾個想要掙錢的人跟他一塊兒去鬼市,再大的事兒他也幹不了!”

        “那萬一他們跟姚文兩幫人打起來怎麽辦?”

        “照躍民的說話-涼拌!”錢胖子捧起茶壺,咕嘟咕嘟喝起來。

        等喝了一氣,發覺二毛還沒走,錢胖子道:“還待著琢磨什麽呢?趕緊走,我要午睡了!”

        “這都快兩點了,你還午睡?”二毛驚訝道。

        “我中午吃多了,一直在消食兒呢,現在想睡了,你管的著嗎?”

        “得,您睡吧。”二毛起身走了。

        錢胖子嘀咕道:“大中午的來,這不是成心耽誤我睡覺嗎?”

        接著就打著哈欠進了廂房。

        ······

        九月十一日,星期六,鍾躍民按照原定的計劃騎車回了北京,準備去侯三家裏。

        離著巷子口半裏路,一個矯捷的身影就迎著鍾躍民跑過來,要不是鍾躍民看著這個胖熊一樣的身影有些眼熟,肯定就一腳踹過去了。

        “躍民,躍民!”身影跑到眼前,果然是錢胖子。

        “怎麽了?出什麽事兒了?這麽急吼吼的?”鍾躍民一把捏住刹車問道。

        “我收到消息,王榮今天晚上要帶人跟姚文他們幹仗了!”錢胖子氣喘籲籲道。

        鍾躍民一頭霧水,“怎麽還有王榮的事兒?”

        “前一段兒時間王榮被姚文的人打了,然後就找了一幫人,跟姚文他們對著幹,搶市場,兩幫人三天兩頭打架,今天晚上說是要搞個狠的!”

        “王榮被打了?什麽時候的事兒?”鍾躍民皺著眉頭問道。

        “上個星期的事兒,你沒回來,我就沒告訴你,沒想到真出事兒了。”錢胖子道,他是真有些怕了,當初他以為王榮這小子掀不起多大的浪,也就沒有放到心上,沒想到出了這麽大的簍子。

        “進屋,仔細給我說說。”鍾躍民鐵青著臉,推著自行車進了院子。

        ······

        “榮子,咱們這次弄這麽大,是不是該和胖子說說?”二毛挨著王榮勸道,“今天周六,躍民也該回來了,要是不說一聲,怕是過不去。”

        “不用管他們,他們願意當縮頭烏龜,我不願意!”王榮滿不在乎道,“咱們好不容易搶下來一點兒地盤,不能就這麽放棄了!”

        “咱們之前都算是打架,這次你讓那麽多人帶著家夥,這是械鬥,搞不好是要出人命的!”二毛拽著王榮的手苦苦勸道。

        “出人命怕什麽!咱們六六年又不是沒有見過!”王榮甩開二毛的手,喝道:“二毛你要是怕了早說,可以不去!咱們也不缺你一個,是不是?”

        “是!”屋子裏人各個拿著菜刀、鎖鏈子、鐵棍、軍刺,亢奮地喊道。

        王榮激動地滿臉通紅,他仿佛看到了自己成為京城幾大鬼市的老大的場景,到時候別說錢胖子、李奎勇,連鍾躍民也比不上他!

        “砰!”

        院子門被一腳踹開,驚得滿屋子人都沒了聲兒,互相交換著眼神,懷疑是不是姚文帶人抄老窩來了。

        最後還是王榮壯著膽子,手裏攥著菜刀,慢慢走到門口,剛準備貼著門縫往外看,又是“砰”的一聲,房門也被踹開了,撞了王榮滿頭。

        “哪個孫子?”王榮捂著腦袋,舉著菜刀緊張地喝道。

        “你爺爺我!”李奎勇和何大勇站在門口,看著門上的兩個腳印,門顯然是被他們踹開的。

        王榮心裏一鬆,不是姚文他們找上門來就好,他回頭對屋裏緊張兮兮的眾人道:“別緊張,這是自己人,都把家夥放下。”

        “奎勇、大勇,你們怎麽來了?”王榮把菜刀放到胸前的書包裏,指著自己的腦門埋怨道:“你們來也不敲門,看把我撞得!”

        “我們要是敲門,恐怕你也不敢開吧?”

        王榮定睛一瞧,鍾躍民從李奎勇和何大勇兩人身後走出來,“躍······躍民?”

        “怎麽樣?驚不驚喜?意不意外?”鍾躍民嬉笑著走進屋,不等王榮回答,又道:“這兒人還不少!喲,這手上拿的是菜刀吧?”

        鍾躍民拿過一個小年輕手裏的菜刀,在白熾燈下麵仔細打量著,“這上麵還有肉絲兒,是把你媽剁餃子餡的刀偷來了吧?”

        那人被說的有些不大好意思,低著頭不肯說話,旁邊的人都偷著樂。

        鍾躍民又盯上了一個笑得最歡的,這小子手上拿著把武士刀,鍾躍民拿過來端詳了一下。

        “這是我爺爺打仗的時候從小日本那兒繳來的,是真正打過仗的!”那小子驕傲地給鍾躍民介紹道。

        “你爺爺打日本鬼子繳來的戰利品,就被你拿來打架了?你也真夠出息的!”鍾躍民熊道。

        那小子頓時蔫了,周邊人看他吃癟又是一陣哄笑。

        鍾躍民說完把刀插回刀鞘,扔給那個小子,然後又轉移目光,隻是這回,他看向哪裏,哪裏的人就低頭屏氣,不敢再笑。

        抓不到目標,鍾躍民一屁股坐在王榮先前坐的位子上,翹著二郎腿,悠哉悠哉地閉目養神。

        王榮本以為鍾躍民要把他們臭罵一頓,結果等了半天都沒有動靜。偷眼一瞧,鍾躍民竟然有點要睡著的意思。

        再一看門口,李奎勇和何大勇這哼哈二將也抱著胳膊,閉著眼睛靠在門上休息。

        “榮子,這什麽個意思?”王榮身邊的哥們兒壓著嗓子,湊到王榮耳邊問道。

        王榮不耐煩道:“我哪兒知道去!”

        “這都快十二點了,咱們今晚上還去不去會姚文兒了?”

        “這······”王榮有些糾結。

        另一個人觀察著鍾躍民等人,低聲道:“他們就三個,咱們可有十多號人,幹脆衝出去得了,他們肯定攔不住!”

        王榮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你之前不是毛概組的吧?”

        “啥毛概組?”那人被問得一愣,心虛道:“我最近剛加入咱們隊伍,不是很了解情況。”

        “我就說嘛。”王榮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你問問他們,沒有躍民點頭,看誰敢出去?”

        身邊被指的全都低著頭,顯然就是參加過毛概組,認識鍾躍民的老人。

        剛才提議的人驚訝不已,這個鍾躍民到底何方神聖,讓這些平時天不怕地不怕的嚇成這樣!?

        “那咱們怎麽辦?”有人向王榮討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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