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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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防止有人趁亂起意冒領糧湯,致使該領到的人沒有領到,程不識還特意在外圍每五十米設十人看守,盡量做到了毫無疏漏。
葉陽了解過情況,這年春初發生的黃河決堤,洪水泛濫所在地便是下遊河間郡、渤海郡一帶,流民大多從那兒逃難過來。
正觀察間,
一聲啼哭吸引了葉陽的目光。
大概前方五十米處,似乎是一位老人去世了,而旁邊哭喊的,便是一個少年,看樣子,與老人是祖孫關係。
少年人大約十四五歲模樣,麵容俊秀,隻是麵頰上垂下淚痕,使他多了幾分淒楚。
這同時引來了不少流民駐足,圍了一個大圈,議論紛紛。
對於這場流民潮,與葉陽一樣趕過來見見的長安周邊百姓也有不少。
而緊隨著守衛的將士去稟報情況,這群人都一擁而上,葉陽也趕了過去。
“小夥子,你爺爺怎麽突然就不行了呢?剛才不是好好的麽?”
邊上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人看著少年,有氣沒力地道。
少年人哽咽,“爺爺隻喝了一碗粥下去,整個人突然一陣痙攣,然後就去了,我實在不知道是為什麽,賊老天對我們何其不公!”
少年人的聲音,有種刻意地壓低,聽著有些怪怪地,葉陽一陣疑惑。
他懷裏的老人已經瘦得不成樣子,估計髒器早已衰竭,猛得進食,即使是粥,也足以致命了。
可旁邊那位白發老人不知道啊,老人歎了一口氣道:“看來這是命啊,你還是尋一處好地方,把你爺爺葬了吧。”
“可我……我沒錢買棺材。”
“簡單用草席裹著葬唄,你自己都飄搖不定,沒有去處,逞論買一口棺材。”
周圍有個長臉漢子輕啐一口。
“你……關你何事!”
對於相伴相依的爺爺,少年人一向尊重,簡單用草席葬下,這是他絕對不能忍的,見有人對爺爺不敬,抹去淚水,便是一陣反駁。
長臉漢子譏笑道:“還強個什麽勁,窮講究不讓人說了?”
少年人旁邊的白發老人忍不住了,罵道:“你這漢子,手也太長了吧,你從長安城周圍趕過來看我們笑話也就罷了,還要多事麽?”
“對啊!”
“多什麽事!”
“瞧不起人?”
“@?屮#……”
隨著白發老人的話,許多流民有感於長臉漢子的過分,一齊聲討了起來。
很快,場麵陷入混亂。
那長臉漢子麵對這麽多怒目而視的流民,有些怕了,夾著尾巴不吭一聲便逃之夭夭。
眾人聲討那漢子,這是一種文化效應,一種來自齊魯之地的文化,而齊魯文化即儒學文化。
其主要地域便是以泰山為中心的黃河下遊地區,流民便是這塊地方逃難過來的。
這一地區主要從事於農業和蠶絲織業,並因臨海而富於魚鹽之利,故而形成了這一地域的文化和習俗特征。
其俗寬緩闊達而足智,好議論,地重,難動搖,怯於眾鬥,勇於持刺,故鄉人者,有大國之風。
而鄒魯濱洙泗,猶有周公遺風,俗好儒,備於禮,故其民齪齪,所以遇上這種事,總是會有不少人斥責無禮的行為。
例如那長臉漢子,便是一個生動的例子,直接被罵跑了。
這兒的動靜鬧得有點兒大,將士們的稟報直接招來了衛尉程不識。
此人無他,便是那與李廣齊名的長樂衛尉程不識。
“靜一靜!靜一靜!”
隻見他上來就是一番斥停。
百餘個戴甲的士卒跟在身後,愈發襯得高壯的程不識威武不凡,流民們懾服於此,漸漸停住了波瀾。
程不識邁步過來,看著少年人道:“你若入伍,本將軍可以替你買一口棺材,葬了老人家,你可願意。”
本來事情到了這裏,少年人點點頭就算結束了,可惜天不遂人願。
“不……我不入伍,不行不行!絕對不行,我……我不可以的。”
少年人仿佛驚弓之鳥,嚇得不輕,連忙拒絕了起來。
“你們當中可有書佐或是嗇夫?集齊鄉人幫這少年葬下他爺爺如何?”
程不識有些驚訝,歎了一口氣,便朝流民們問道。
書佐與嗇夫是官名,在西漢,內部郡的郡級機構吏員為太守、都尉、丞、卒史、屬、書佐、嗇夫。
丞以上為長吏,卒史以下為少吏,其中卒史與屬為秩百石,書佐、嗇夫不及百石。
縣級長吏為令(長、相)、丞、尉,其餘為少吏。
官有秩、鄉有秩以及侯國的侯家仆、行人、門大大為百石吏。
令史、獄史、官嗇夫、鄉嗇夫與遊徼為“鬥食”。
牢監、尉史、官佐、郵佐、鄉佐,通稱為“佐使”。
佐使與亭長皆低於鬥食,鄉、裏為同一係統,郵、亭為獨立於鄉裏之外的另一係統。
郵亭機構規模比鄉大,但其吏員數卻比鄉級機構少。
鄉有秩(或鄉嗇夫)時或缺置,遊徼、嗇夫常缺置,亭長則罕見缺置者,鄉轄裏,大概十裏一鄉。
亭隻設於交通線上,成點、線分布,負責維持治安,率十裏一亭。
郡縣少吏多選用本郡人,然太守文學卒史則多選用他郡人。
當程不識這個問題下來的時候,流民之中無人回應。
白發老人哀聲歎氣道:“那麽大的地界受災,人早就散了,那裏聚得齊同鄉之人?再者說,那些官老爺得治洪濟民,怎麽會放下官職,跟我們這些遭了洪無家可歸的人走?”
這下子就很棘手了,程不識手按額頭,一時間也找不到更好的辦法。
“將軍,不如問問這些旁觀的人,看看他們願不願意做好事。”
這時候,公車司馬(衛尉手下屬官)從旁邊走了過來,向程不識提議道。
程不識思考了一會兒,點頭道:“這個主意行!”
“你們當中可有人願意為這少年人葬下他的爺爺?”
程不識一臉期待,轉身朝圍觀的長安周邊百姓問道。
可惜無人響應。
如果那少年人是個少女,或許會有人同情心泛濫,可惜他不是,或者說看起來不是。
平白無故花一筆錢,他們可不願意,畢竟手頭上並不寬裕。
片刻後,葉陽看不下去了,錢自己雖然沒有,但可以向趙大哥借一借,碰上這種事能幫則幫,畢竟自己經曆過親人離去的無助,下定決心後,徑直從人群走出來開口道:“我願意幫一幫他。”
頓時,葉陽成為了眾人眼中的焦點,引起不少碎語。
少年人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進而是驚喜,臉頰上兩個淺淺的酒窩浮現。
“你是那裏人,現住在何處,從何事謀生?”為了防止葉陽假意辦好事,便於追查,公車司馬追問道。
“小子魯地人,與流民們屬於鄰鄉,實在不忍,現住於郊西馬廄旁,是一名養馬人。”
程不識看了葉陽一眼,轉頭朝將士們問道:“你們時常在長安城周圍活動,可曾見過此人?”
“將士,我見到,此人確為養馬人。”將士中有人高聲喊道。
“好,小夥子,本將軍欣賞你!”程不識這才放下心來,朝葉陽笑道。
少年人也不遲疑,生怕葉陽後悔,伸手想要抱起爺爺。
不過沒抱起來……
“你抱不動?”
少年人臉紅道:“沒力氣。”
葉陽苦笑,蹲下身子,幫已故的老人整理了一番,伸出雙手抄底,緩緩抱起了幹瘦如柴的老人,邁步便走。
少年人緊跟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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