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膀胱查體，充盈到什麽位置？”鄭仁問道。

    “什麽位置？膀胱啊……”玲子有些詫異，她沒聽懂鄭仁說話的意思。

    “視觸扣聽啊，大姐。判斷尿儲留，要叩診明確膀胱邊界的。”蘇雲道。

    “哦哦。”玲子馬上不好意思的應了一聲，隨後想了很久，不好意思的撓撓頭，“我忘記了。”

    鄭仁心裏歎了口氣，這要是自己手下的醫生，一腳把她踹到社區醫院寫病曆去。讓常悅先捋幾個月再說，要不然連這麽重要的查體都不做，當什麽醫生。

    也是在912習慣了，院內會診的時候說的都是幹貨，匯報病史的住院總但凡是有一句廢話，就得被來會診的主任、帶組教授臭罵一頓。

    礙於伊人坐在對麵，蘇雲也不好意思使勁噴這位幼稚的小醫生。他隻是笑了笑，笑容裏滿滿的譏誚與嘲諷。

    玲子明顯有些緊張，說話都有些結結巴巴，“肛緣3個放射狀切口，分泌物較多，水腫明顯，肛管皮膚缺損，鏡檢：3、7、11點位結紮線未脫落，周圍組織充血、水腫……”

    “嗯，應該不是手術的問題，其他檢查你們做了麽？”鄭仁問道。

    “做了，都正常。血糖、離子、腎功能、尿常規。”玲子拿出手機，把化驗單給鄭仁、蘇雲看。

    化驗指標看著的確沒什麽問題，正常而幹淨，標準的連個正負號都沒有。

    蘇雲皺眉，“不應該啊。”

    “看著是有點問題。”

    “二位，怎麽了？”玲子陷入一種懵逼狀態裏，正常的化驗回報，怎麽就有問題了呢？

    “哦，也沒什麽，就是化驗單看著太幹淨，不舒服。”鄭仁笑了笑，“沒事兒，我琢磨一下。”

    “老板，你說的太客氣了。”蘇雲鄙夷道，“這麽說吧，我看日期，是昨天的尿常規，患者已經用了3天持續導尿了吧。”

    玲子算了2秒鍾，點了點頭。

    “尿管在尿道裏會有刺激、摩擦，正常來講尿常規裏潛血應該是±，這樣才對。”蘇雲道，“能看到紅細胞，但卻沒有達到診斷尿潛血的程度。這是正常下尿管患者的化驗單，可你拿來的這個一點問題都沒有，看著好不正經。”

    “好好說話。”鄭仁拿著玲子的手機沉吟，“患者還有別的症狀麽？”

    “她不願意和我說話。”玲子憂心忡忡的說道，“我每次去病房看她，她都閉著眼睛，說是我們把膀胱給切掉了。”

    “哈，私立醫院也有這事兒？”蘇雲笑道，擺明了在看熱鬧。

    “呃，不應該，患者的表情怎麽樣？淡漠還是亢奮？”鄭仁問道。

    “淡漠？亢奮？”玲子明顯對臨床上的這種判斷搞不清楚。

    其實本身這也是一種比較唯心的判斷標準，患者表情淡漠是很難有量化數據來計算的，這裏考究的是臨床功底，是對患者各種細節的掌控。

    很明顯，伊人的這位同學什麽都不具備，還屬於臨床的小菜鳥一枚。

    “神經科查體查了麽？”鄭仁問道。

    答案又是一片迷茫，這回女孩兒的眼神都迷離起來。

    鄭仁也是很無奈的，無數次的想，這要是公立醫院找自己去會診，這麽一問三不知，病曆肯定砸到她臉上去。

    “醫院值班的醫生熟悉不熟悉？”蘇雲問道。

    “熟悉，都是同事。”

    “讓值班醫生去查體。”蘇雲道，“看看患者表情是淡漠還是正常，要是不知道評判標準，先去查書。然後再拉個心電看看，有沒有心肌應激性減低和出現各種心律失常和傳導阻滯。”

    “還要問一下排氣情況。”鄭仁補充道，“是不是有排氣少，或者好久都沒有排氣。對了，你們那糖耐量……不對。”

    鄭仁說著，猶豫了一下，似乎抓到了問題的重點。

    “老板，你是不是還考慮化驗有問題？”蘇雲問道，“我就說這個化驗單不對勁兒！”

    “嗯。”鄭仁點了點頭。

    “玲子，患者出院吧，來912，我給她找床位。”蘇雲看著對麵已經六神無主的玲子說道。

    隨口答應在912找一張床位，這個人情可大了去了。

    但玲子似乎並不懂這些圈兒裏的規矩，她還是有些猶豫，目光閃爍，隨後低下頭，一句話都不說。

    鄭仁看到這種情況，馬上知道自己的猜測是對的。他笑了笑，溫聲說道，“你幹臨床多久了？”

    “1年半，拿到執業證6個月。”

    很多醫院無證上崗的情況比較多見，有些公立醫院是實在沒人可用，在規則的邊緣瘋狂試探。私立醫院是因為無證的人工資少，最起碼能當個人用。

    鄭仁其實很不明白這波騷操作為什麽很少有暴雷的。

    見多了也就不覺得奇怪，他皺眉問道，“化驗檢查的……誤差，你覺得有可能麽？”

    “呃……”

    “玲子，你可能接觸臨床時間比較少，但人命關天四個字總是聽說過的吧。”鄭仁沉聲說道，“每一項化驗值都很重要，而不是隨便看一眼不管有沒有問題就扔到一邊去。長期帶著尿管的患者尿潛血應該多好有點問題，可你看化驗單，太幹淨了。”

    “……”玲子不說話。

    “再有就是你說患者情況不對，我覺得不是患者對你有意見，而是已經進入了某種很差的情況裏。”鄭仁道，“具體是什麽我不知道，要是化驗單有誤差的話，一個腎衰竭，等想治療都晚了。”

    玲子的臉色有點白，慘白慘白的，腮紅都沒遮擋住那種白色。

    “假設，真的出事兒，或者隻有最後一次檢查是真的，所有的鍋都是臨床醫生背。這個鍋太大，你確定能扛住麽？”

    “前幾天我們剛去津海市的一家醫院做醫療鑒定，醫生被終身吊銷醫師執照，具體賠償金額的問題還不好說，我們也沒細問。”

    “老板，她又不肯說，你說這麽多幹什麽。”蘇雲道，“化驗檢查，你要是有心就拿到大型的公立醫院查查看，對比一下數值，我估計馬上就能找到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