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肝髒透析後的95分鍾時，鄭仁下醫囑，更改模式。

    從吸附膽紅素轉換為血漿置換，調節血流速度為110in，血漿分離速度為25in。

    與此同時，老賀的監測的數值回報也比較理想。小石頭的總膽紅素並沒有持續不斷的升高，在肝髒透析下，在吸附膽紅素的作用下，數值穩中有降，控製的相當完美。

    手術就這麽成了，查爾斯博士心裏有自己的判斷。

    原本來看手術，是因為這是一台“特殊”的手術——3d打印髒器自體移植。

    這要是成功了，是不是自己的心髒在10年後開始失去活力之前，也能換一個嶄新的？

    查爾斯博士必須要在意自己的身體，畢竟歲月流逝帶走了健康與活力，這是自然的客觀規律，沒有人能夠違逆。

    可是來到這裏之後，親眼目睹手術，查爾斯博士對3d打印的髒器根本不在意。

    58分鍾的冷缺血時間，細膩到了極點的手術過程，高屋建瓴一般掌控全場的能力，這些沒有一個不讓查爾斯博士感到驚訝。

    從今年的時候那個到梅奧診所會診的年輕醫生，那時候他的手術隻能說是讓人眼前一亮。查爾斯博士也沒想到半年多的時間裏，這個年輕人帶著他的團隊就進步到了這種程度。

    做完的右肺移植，全程沒有任何瑕疵，像極了一個藝術品，讓人把玩、回味，戀戀不舍。

    查爾斯博士甚至能確定自己這幾天肯定要捧著手術直播一遍又一遍的看，這是人世間最寶貴的財富！

    “鄭，你是怎麽判斷術中會發生肝衰竭的？”查爾斯博士終於找了一個機會小聲問道。

    “因為小石……患者在術前做過兩次肝癌介入栓塞手術，本身肝髒功能就沒有恢複整場，所以我估計肝髒出現問題的幾率很大。”鄭仁道，“隻是預防一下，概率問題。”

    蘇雲笑了笑，自家老板有的時候憑借本能做出來的判斷，準確率真的是高的很離譜。

    查爾斯博士也欣然接受了這個說法，畢竟這是唯一合理的解釋。

    “鄭，很高興能看到3d打印的髒器移植成功。”

    “博士，手術才做完一半。”鄭仁開始切皮膚，笑嗬嗬的與查爾斯博士聊著。這時候應該放鬆一下，等到了切除左側全肺、移植供體肺髒的時候再緊張也來得及。

    “鄭，很高興能親眼看到一台最巔峰的手術。”查爾斯博士說道，“我這次來，帶來了鮮花與玫瑰。之前還有些猶豫，你也知道，傲慢是原罪，很難說服那群老頑固接受一個東方人。”

    “嗬嗬。”鄭仁幹巴巴的笑了一下，以示禮貌。

    “這裏的條件簡直太差了，差到影響手術的程度。”查爾斯博士看著那台斑駁的機器，毫不諱言的說道，“鄭，我真誠的邀請你來到梅奧，在這裏你才有充分發揮的空間！”

    林格聽到查爾斯博士這句話，一顆心從胸腔涼到了腳後跟。

    博士話語裏的意思他能聽懂，隱含了什麽，也可想而知。要是換做是自己，手術做完，招呼都不帶打一個的跟著查爾斯博士直接就去梅奧診所，一秒鍾都不耽擱。

    “博士，謝謝。”鄭仁平淡的說道。

    “一想到以後能現場看你做手術，看到我……”

    “博士，我並沒有準備離開912。”鄭仁一邊做著手術，一邊和查爾斯博士說道，“在這裏挺好的，謝謝您的邀請。”

    查爾斯博士怔了一下，他沒想到有誰能拒絕自己的邀請，拒絕梅奧的邀請。

    不對，一定是自己沒有表達清楚。

    “鄭，我爭取來的是梅奧終身教授。你來到梅奧，可以在世界第一流的手術室裏盡情的發揮。”

    “博士，手術的目的是治病，是救人，我並不覺得這裏差。”鄭仁在蘇雲的配合下打開左胸，並囑咐老賀單腔通氣、呼吸機、微量泵也做了微調。

    “鄭，你是沒有理解我的意思麽？”查爾斯博士有些奇怪，他還是不信有人能拒絕世界頂級醫院的召喚，“哦，你是不是想帶著整個團隊去？這是必然的，你不用擔心。”

    聽到查爾斯博士這句話，老賀的手開始顫抖起來。

    我去……自己也能去梅奧上班？

    “老賀，專心點。”鄭仁的聲音略有些冷厲，隨後和博士說道，“博士，我暫時沒有出國的打算。”

    “鄭……”

    鄭仁拒絕了博士的邀請，繼續專心手術，場麵略有些尷尬。

    “博士，按說你們梅奧的科研水平很高，可最近有些項目的研究進度……”蘇雲猶豫了一下，但最後還是直接說道，“我感覺你們在怠工。”

    “蘇，的確是這樣。”查爾斯博士有些沮喪，“藥物的專利期紅利效應已經減退，關鍵是我們的工作做的太好了，人口老齡化嚴重，這樣下去的話會讓整個地球爆炸的。”

    “所以停止研發新藥、停止新技術的研究？用這個解決人口老齡化的問題？”蘇雲笑嗬嗬的問道。

    他本來想從一個側麵給鄭仁解釋一下，以免查爾斯博士會介懷。可是他從博士的話語裏聽到了其他八卦的影子，頓時精神起來。

    “不，諾貝爾生物學及醫學獎，你們拿到了。知道為什麽當年連髒器移植都拿不到諾獎麽？”查爾斯博士問道。

    “歧視唄。”

    “蘇，你還是太年輕。”查爾斯博士說道，“那是資本的意誌。”

    “資本？對，就是資本！”蘇雲馬上明白。

    “一個髒器移植，能給資本帶來多少利潤？和生物學領域的一個突破，研究出一種新藥帶來的利潤根本沒辦法相比。因為資本關注，所以一切資源都向著它們注意的地方移動、匯聚。這是一雙無形的手，雖然看不見，但卻是世界上最有力量的。”

    “博士，別嚇唬我，我膽子小。”蘇雲笑道。

    “前五十年，多少種心腦血管的新藥上市，在治病的同時為多少資本集團提供了海量的利潤？蘇，你說髒器移植沒有用麽？”

    “肯定有用啊，要是能全麵鋪開，我覺得會救很多人。”

    “對，但是這部分利潤是被攤薄的，總體計算資本集團有精算師在弄，我想按照數字分析他們是對的。”

    “博士，你該不會說現在世界人口老齡化嚴重，他們已經停止研究新藥了吧。”蘇雲問道。

    “還在研究。”查爾斯博士顯然有些沮喪，他不願意就此說下去，但作為一名醫生，他還是沒有擺脫根植於骨子裏的那種執念。

    蘇雲覺察出來一絲不對，一邊配合著鄭仁做手術，一邊問道，“博士，您想說什麽？”

    “沒有。”查爾斯博士歎了口氣，言語之中的索然情緒已經溢於言表。

    鄭仁的手頓了一下，這是手術過程中唯一的遲鈍。

    查爾斯博士的口氣好古怪，像是知道了什麽驚天大秘密，卻三緘其口一樣。

    “博士，您看您，手術室閑聊，您在梅奧做手術的時候就不說說話麽。”蘇雲笑道，“我也考慮過這個問題，一般情況下來講要爆發戰爭，才能解決人口老齡化的問題。讚美偉大的核物理學家，是他們守護了人間的和平。”

    查爾斯博士沉默，他並沒有回答蘇雲的話。

    “我看過一個電影，叫人口清除計劃，說的是每年有一天法定日殺人不犯法，用來清理貧困人口。博士，你們該不會已經開始行動了吧。是不是有什麽消息了，能說一下麽？”

    蘇雲隻是習慣性的說一個笑話，即有心，也無意。這可是一個大八卦，他比做手術的興致還要高一點。

    可是查爾斯博士露在帽子、口罩外的表情卻有些難看，眼角不斷跳動著。

    因為查爾斯博士站在鄭仁身後，所以鄭仁看不見，而蘇雲卻看的一清二楚。他怔了一下，手裏的動作停頓。從查爾斯博士的表情來分析，似乎自己的想法都保守了很多。

    “啪~”蘇雲手上的止血鉗子被敲打了一下，發出金屬撞擊的清脆聲音。

    “做手術呢，別愣神。”鄭仁道，“冷缺血時間不能太長，認真點。”

    蘇雲沒有反駁，他低下頭，配合鄭仁手術。

    幾秒鍾後，蘇雲悄聲說道，“博士，您知道麽，我在研究生的時候就已經開始在小白鼠的身上嚐試自體幹細胞克隆合適的組織，3d打印心髒進行移植了。”

    他說的話前後不搭調，查爾斯博士有些疑惑。

    “那時候我有一個想法，克隆技術麵世之後，3d打印髒器的難度並不是很大……或者說克隆技術的出現已經掃平了一切障礙。可是從上世紀90年代克隆羊的出現一直到現在都沒有巨大的進展，似乎你們的醫學界、生物學界在等什麽。”

    “博士，你們是把這個列成黑科技，還是我的感覺是對的，你們真的在等什麽？”

    蘇雲熟練的配合著鄭仁做手術，嘴上卻並不閑著，問出了自己的一個巨大的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