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孤辰寡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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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聽說我是被強迫的,老道長捋捋胡須,關心道:“喬姑娘,難怪貧道看你一身氣澤人不人鬼不鬼,原來是被厲鬼纏了陰婚。”老道長說著忽然擺出一臉義憤填膺的表情,“哼,大膽小鬼,竟敢如此造次!今次這樁事,你不說便也罷了,既然說了,貧道自然要管管,你且將那小鬼引來,貧道替你除了它,這陰婚自然就解了!”
除了?我仔細思索了這個尚且算得上不錯的辦法——塗山北夜這個負心薄幸的混蛋鬼,我倒真的想胖揍他一頓好好給自己出氣。可是除了倒沒必要吧,大家畢竟相識一場,千百年前都是一家人,今生他雖然一心不是為我,卻也救過我的命。罷了罷了,恩恩怨怨的都算了吧,不打他了,也不除他!
我對老道士扯謊道:“一日夫妻百日恩,除了倒不至於,道長,你就做個法把我這陰婚斬斷了,別的我什麽也不想。”
老道長被我搞糊塗了:“喬姑娘這貧道就不明白了,你一時說自己是被強迫的,一時又說一日夫妻百日恩,到底是什麽意思?”
唉,這些道長怎麽這麽煩人啊,管我什麽意思呢,管我身上發生了什麽事兒呢,我如今都把自己的要求說的清清楚楚了,為什麽非要打破砂鍋問到底?我癟嘴:“別問了,姑娘家的私事!”
一句話把老道長的嘴給堵上了,他無奈地點了下頭:“罷了,貧道尋個孤辰寡宿之日,替你斷了這陰婚。不過有一事,你需得寫個血書,證明是自己一定要斷了這陰婚,將來貧道入了陰司,判官若在這事上懲罰貧道,貧道可就冤屈了。”
我連忙奉承:“道長哪裏話,道長修為高深兼濟天下,將來是要飛升九重天的,怎麽會入陰司?”
老道長見我貧嘴懶得搭理我,擺擺手示意我回去,我拱著手朝他又拜了拜便走了。次日清晨,王太柯身邊的親兵跑來找我,說有一位叫“寧姑娘”的女子找我。我十分不解,什麽寧姑娘,我除了十方大人和丹兒根本不認識別的女子啊,當然,空濛宮主和憐兒這些女鬼不算。那士兵在門外解釋道:“喬姑娘,怕是你的什麽姐姐妹妹,這位寧姑娘,和你生的一個模子。”
這話一說我就知道誰了——塗山少凝。不是“寧”姑娘,而是“凝”姑娘。
我草草收拾了一下,準備出門去見塗山少凝,手剛剛放到門框上準備拉門時,忽然想起來一件事——在誰的麵前草率,也不能在塗山少凝麵前草率啊!我與她本就生了一模一樣的臉,誰好看全憑打扮。瞧瞧我這頭發,就這麽匆忙的用繩子捆著,瞧我這衣服袖子,髒兮兮的,我這麽邋裏邋遢的去,氣勢上就輸人半截了!
不行!我對門外回道:“告訴那位凝姑娘,就說喬姑娘病了,明日再見!”
士兵應了一聲“是”,外頭就沒動靜了。
是夜我正在安睡,忽然覺得腦門兒上一陣冰涼,涼颼颼的我一哆嗦就醒了,借著月光,隻見負心薄幸的塗山北夜眸子一慌,尷尬地看著我,他的手僵在我的額頭上,拿開也不是,放著也不是。
“你幹嘛?”我十分排斥地打開他的手坐起身,憤怒的望著他,“你半夜跑來做什麽?我與你早無瓜葛,說了不要再來煩我了!”塗山北夜低下頭將手握成拳湊到嘴邊假意咳了咳,我立刻煩心道,“你少假裝咳嗽,你一具屍體,有什麽好咳嗽的?你怎麽找到我的?”
塗山北夜拿開拳頭,露出蒼白一笑:“被你發現了。”他緊接著回答我的第二個問題,“你我有陰婚,你在哪裏我都能感知到你的位置。”他說完伸出自己的左手食指,上麵又一個寸長的豎著的刀口,還泛著紅色。這個刀口我也有,當初為了用自己的生氣庇護他不被往來的陰差鬼使盯上,我們在一個山洞裏,用這種人鬼都瞧不起的方式締結了陰婚。
我又煩又氣,狠狠將他一推:“塗山北夜你到底想怎麽樣?”不知道老道長什麽時候才能算到孤辰寡宿之日,好趕快斬斷這陰婚。
“我沒什麽,隻是聽少凝說你病了,隻想偷偷來看一看,哪知道你就醒了。”他說的一副自己很委屈的樣子,還說什麽隻想偷偷來看看,搞得好像他深情款款又很被逼無奈似的,呸,當初我問他在我和塗山少凝之間選誰的時候,他可並沒有選我呢,如今他和塗山少凝在一處,心裏還關心我?他還真想坐享齊人之福嗎?
我嫌惡地呸了一聲。塗山北夜皺了皺眉:“你竟然厭惡我至此,好吧,打擾了。”他眼神一暗起身意欲離開。
望著他的背影,我覺得心痛的跟刀絞一樣,很想喊他一聲希望他別走。眼看他已經走到了我的房門口,我忍不住開口:“北夜!”
“嗯。”塗山北夜驀地回首望著我,“在。”
他那一副期待的神情,是不是在等待著什麽東西呢?我咬了咬嘴唇,偏開臉狠心道:“你確實打擾我了,知道打擾,以後就不要再來。我最後說一次,真的不想見到你了!”
“就說這些”
話音未落,我的房間門忽然被從外麵推開,一隻銀光閃閃的寶劍在月光之下泛出寒光,飛速的劈向塗山北夜,那支劍並無殺氣,塗山北夜沒有躲,任憑劍刃抵上自己的脖頸。其實就算有殺氣又怎麽樣,劃一刀也不會見血,就算是頭被砍了,縫上就是,反正塗山北夜的肉身本來就是一具死屍,不怕添傷。
來人是未著戎裝的王太柯,他穿著裏衣,外頭罩了一件玉白色的寬袍,眼神狠厲望著塗山北夜:“你是何人?”
王太柯和塗山北夜相處過一段時日,那是塗山北夜是鬼魂,王太柯知道他的存在但從未見過,如今見到了,自然不認識,可塗山北夜是認識王太柯的!塗山北夜微微一笑:“王將軍,別來無恙,手下眾人的遺願,可曾圓了?”
聞言王太柯眉頭一皺,我急忙解釋道:“他就是我的那個鬼夫君!”
這便亮明身份了,王太柯先是一懵,上上下下仔仔細細打量了塗山北夜幾眼,隨後用疑惑的眼神望著我:“輕兒,當初在村子裏,和你一同救了我的仙道,是何人?”
我稍作反應,回道:“也是他。”看不出來王太柯的記性還挺好的,一麵之緣竟然還能記住。不過當初的塗山北夜還是風光無量的黑無常,如今已經是冥界四處通緝的逃出地獄的惡鬼了。
畢竟有過相救的情分,王太柯拿開抵在塗山北夜脖子上的劍,抱手道:“得罪了。”說著望了望我,又望了望塗山北夜,低頭略作思索,猛地抬起頭,仿佛做了什麽重大的決定。隻見王太柯深吸了一口氣,仿佛在給自己壯膽,他呼氣,開口道:“”
什麽也沒道出來,塗山北夜抬手示意他別說話:“你這模樣,一看就是準備說什麽假話虛話,不必了。告辭。”言罷繞開王太柯徑自出門走了。王太柯一臉反應不過來的表情,看看他的背影又看看我,不知道自己該幹嘛。
我抄起手邊的一個枕頭砸過去:“出去!”王太柯接住枕頭,給我丟了回來,轉身準備走,我皺了皺眉,“等等!”王太柯又站住,回過頭迷茫的“啊”了一聲。我沒好氣的問他,“你怎麽會在這裏?”
“一個巡邏的士兵說你屋子裏有男人的聲音,我尋思著是你的奸夫,就來捉奸。”王太柯如是道。
吼——奸夫?捉奸?這個斯斯文文的人嘴裏怎麽會吐出這麽不堪入耳的詞?我氣不打一出來,強壓下去,又問:“你剛才準備騙他什麽?”塗山北夜做了一千多年的黑無常,人顏鬼麵閱了無數,他的判斷我相信的。
王太柯撓了下頭發:“準備騙他說你肚子裏的孩子是我的,讓他不要再來煩你了。”
我一怔,再次抄起枕頭砸過去:“滾!”
翌日正午我換上了洗的幹幹淨淨的衣服,這身衣服還是身在瀛洲島時,丹兒用自己掉下來的羽毛給我織成的白色衣裙,多日不換有些髒,洗了穿上倒也挺好看的。仔細的洗洗臉梳梳頭,還特意綰了個小小的發髻,可惜沒什麽上妝的胭脂水粉可用,不過有我也不會用。好在我這麵皮生的還算白皙,不上妝也還看得過去。
收拾停當,我對著鏡子仔細照照自己,出門去見塗山少凝了。怪事,也不曉得塗山少凝找我做什麽!而且,塗山北夜和塗山少凝是不是就在鄴城內,他們在鄴城做什麽?難不成打算在此安家落戶男耕女織?
約見的地點是鄴城城北的一座小亭子,距離有點遠,王太柯聽說我要出門,特意點了兩個士兵派了一輛馬車送我,剛剛啟程不久,一個士兵追過來喊道:“喬姑娘,喬姑娘”
我著人停車,轉頭問:“什麽事?”
士兵氣喘籲籲的說:“喬姑娘,青城山的道長請你去一趟。”
“啊?”我驚喜,“老道長算出孤辰寡宿之日了?”太好了,如此我就能和塗山北夜斷個幹淨了!不過眼下我還要去見塗山少凝呢,約都約好了,總不能不去了吧!我想了想孤辰寡宿之日至少有十二個時辰,就算恰好是今天,也還有六個時辰呢!先去見塗山少凝吧!打定了主意,我對士兵說:“煩請你告訴道長,我眼下有個很重要的朋友不去見不行,晚些去拜見道長。”
士兵麵露難色:“那好吧”(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