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出關，得了整個魔界的進貢法力倍增，此刻已然是童顏模樣，正崩潰的半跪在地上抱著琥兒公主的屍體嚎啕痛哭，全然沒有一界至尊的形象。

    周圍幾個妖魔有男有女，都圍著琥兒公主的屍體痛哭流涕。四處侍立的妖娘魔侍和早早趕來的赤、紫、白、山、風五個魔君都跟著抹眼淚。

    看他們哭的這麽傷心，我都有點兒手足無措想上去安慰安慰了。不過我沒有動作，雪魔君倒是擠了兩滴眼淚出來，走上前道：“魔尊，魔王還有諸位公主、娘娘請節哀。”

    魔尊震怒道：“為什麽那個畜生會跑出來！！！”怒吼完聲調驀地降低，“害死了琥兒”說著又哭了起來。

    這次真的是捅了大簍子，上次隻是弄死了魔尊的義弟九尾狐，整個玉山就被滅了，如今死的是他疼愛的曾孫女，北夜不知道要被這個老魔頭怎麽對付呢！

    隻聽魔尊深吸一口氣憋住哭聲，對雪魔君命令道：“封鎖魔界，圍殺塗山北夜！碎屍萬段喂狗！！”

    雪魔君和另外五個魔君齊聲應了聲“是”，然後一同朝外走，雪魔君也趕緊領著我離開。

    走出魔尊的洞府，六個魔君不約而同停了腳步。琥兒公主之死非同小可，大家此刻都有些慌亂，指望有人能拿點主意，雪魔君是神的魔尊信任和喜愛的魔君，大家自然都把眼睛看向他。

    雪魔君深知大家的意思，但是事情是他要北夜頂的，他也不好意思當著我的麵兒就落井下石卸磨殺驢，敷衍道：“諸位魔君莫慌，魔尊剛才說的大家也聽見了，封鎖魔界，隻是塗山北夜眼下不知道還在不在魔界。”

    山魔君歎氣：“這個塗山北夜實在可恨，早幾年攪得魔界不安寧，如今還捅了個這麽大的簍子！”

    聽見山魔君說話，我忍不住抬頭看過去，一千五百多年前，我憑借一把玄風劍端掉的正是當初的山魔君所在的斧鉞山，如今的山魔君並非當初的那位，聽這口氣也不像是北夜、青鳥那樣有本事搶山頭的妖魔，想來是魔尊後來提拔的！

    風魔君跟著歎氣：“委實是有些為難我等了，塗山北夜法力高強，除了青魔君沒有誰是他的對手，若是青魔君沒有被魔尊下令處死，還能找個將功折罪的由頭請青魔君出麵鎮他一鎮！”

    我心底唏噓，北夜有這麽厲害嗎？不過昨天看他走雪魔君，也就是一兩招翻覆手的事情，對付這些個，應該也不是問題！

    雪魔君懶得和他們多言：“都別說了，白魔君、赤魔君、紫魔君，還請你三位受累，速速帶人去封鎖魔界所有的出入口！這幾日人間的進貢都別放進來，回來的暫時也不準再去人間，免得塗山北夜渾水摸魚逃了出去。”

    白魔君、赤魔君、紫魔君聞言立刻答應，轉身離開便去行動。

    雪魔君又對山魔君和風魔君說：“二位魔君，我等三人不如率自己山頭的兵衛先將魔界翻個個兒如何？”

    山魔君和風魔君想了想，不約而同點了頭，風魔君道：“便聽雪魔君安排，此事且不論能不能拿到塗山北夜，總歸先做個樣子給魔尊瞧著，免得到時候遷怒我等！”

    “受累！”雪魔君客套。

    風魔君和山魔君也道了聲受累，三人就此散了，各自行動。

    回到玉山，雪魔君像模像樣的點了五千兵衛，散去魔界的犄角旮旯找人，調遣完之後自己就跟沒事人一樣回去休息，仿佛這件事到這兒他就算是盡力了。我捉住他的衣袖，擔心的問：“北夜他”

    “先放開。”雪魔君打斷我的話。我意識到這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左右雖然人不多，但是也有那麽幾個，拉拉扯扯影響不大好，連忙撂開手等著他的下文。雪魔君低聲道，“你不必擔憂，除了魔尊和青魔君，魔界上下塗山北夜鮮有對手，這些小嘍嘍派過去就算是找到了也未必能捉住他。”

    “不不不！”我覺得他在敷衍我，“萬一車輪戰呢？寡不敵眾，北夜他要怎麽應付？”

    雪魔君臉色一沉：“本君勸你盡早忘了他，有這功夫不如好好想想往你女兒的血盆中注入些靈力讓她早點醒來！”

    一句話堵得我啞口無言，他這是在提醒我喬喬還在他的手上！我後退了兩步，拉開和雪魔君的距離，望著他那張可以兩麵三刀的臉，驀然覺得一陣惡心，情不自禁朝他“呸”了一聲，轉身走開。

    雪魔君在身後喊我的名字：“喬雲輕你再這麽放肆小心本君收拾你！”

    一路憤憤的踢騰著雪花回了自己的房間，路上認識我的看見我怒氣衝衝都繞著走，哼，這些妖魔也挺會察言觀色，知道生氣的不能惹！

    “哐！”我一腳踹開自己的房門，恨恨的走進去，再嘩啦一下猛的把門摜上，緊走兩步抄起桌上的茶壺杯盞往地上拚命一摜。心頭窩火的厲害，但是又沒有和雪魔君拚命的本事，越想越覺得窩火憋屈！

    當真天要亡塗山氏就亡的幹脆一點，剩著這兩三個不肯死又活不下去，成天就跟跳梁小醜一樣處處折騰有什麽意思！想到北夜如今受這麽大的委屈，我抬腳踢翻了凳子。

    “火氣倒是不小。”熟悉的聲音從廂房那邊傳來，我一愣，這是北夜的聲音？！疑心自己是聽錯了，慌忙往廂房那頭跑，剛剛跑到廂房的月亮門旁，一隻熟悉的手伸來捏住我的手腕，將我的身子一帶推在梳妝台上抵著。

    我倒抽一口涼氣，聽見他均勻的呼吸。

    玉山本就陰暗，此刻我的房裏沒有點火，隱隱約約隻能看清一點他的輪廓。

    “一回來就摔摔打打，你不是一摜愛惜東西麽，怎麽這會兒不愛惜了？”北夜居然還有心思跟我開玩笑，隻是這聲音冷若冰霜，玩笑話聽著也讓我寒顫。

    我抽出被他壓著的手，撲上去摟著他的脖子，抱的緊緊的，不哭不笑，也不說話。他沒有躲在別的地方，而是躲在我的房間，躲在這裏，是為了見我嗎？

    北夜抬手回抱著我，臂彎依舊有力，隻是沒有往日那般熱情，倒帶這些敷衍的意思。他問：“孩子在哪兒？”

    短短五個字，我便知道他來此並不是為了見我！我想到了他在牢獄中問我孩子下落時的表情，還有他口口聲聲說不想虧欠塗山少凝的眼神，每一幕回想起來都讓我心裏疼的厲害。我鬆開緊摟著他的雙手將他推開，緩緩摘下自己的麵紗，掌了燈，坐到梳妝台前，用麵紗擦臉上的血。

    銅鏡中的臉有不少血汙，有些已經幹掉，幹幹的麵紗擦在臉上，有窸窣的摩擦聲，如果我有知覺，此刻可能還會覺得疼。

    北夜此刻耐性不大好：“輕輕，孩子呢？”

    “你找女兒，是為了看看她，還是為了用她的血救塗山少凝？”

    “輕輕，那是你的姐姐！”他皺著眉頭強調，“你姐姐對你有養育之恩，你應當還這個恩！”

    我嗬了口氣，忍不住冷笑了一聲：“塗山北夜，我如今問你一句話，你老老實實的回答我！”北夜沒有應聲，顯然是不想搭理我。可是，我必須要問，“你告訴我，你愛上的是當年樹上偷果子看你的那個女孩兒，還是聖女臨凡端莊典雅的塗山少凝？”

    “等完成了大業，少凝自然會如當初一般天真無邪，正如當初我在人間剛剛見到的喬雲輕一樣天真無邪。”

    這回答有些繞彎，我仔細思索了一下，琢磨著他的意思是不是說他自始至終喜歡的都是那個天真無邪的女孩子，隻是他覺得那個女孩子被責任壓的不得不成長之類的意思。

    我擰了下眉頭：“你愛塗山少凝嗎？”

    北夜被我問的有些不耐煩：“自然曾經愛過，我告訴過你很多次，我隻是不想欠她的！”

    那這意思就是現在所愛之人是我？既然是我為什麽用這樣的語氣和我說話？！我冷哼了一聲：“你不欠她的，如果非要欠，塗山北夜你隻欠我的！”

    “別鬧了！”

    “難道不是嗎？你斷了我的仙路，隻為了讓我肚子裏的孩子活著去救塗山少凝！這難道不欠我嗎？我幾次三番救你，為了你我可以不要自己的命，可你的心裏算來算去都是另外一個女人的周全，你不欠我的嗎？”我冷笑，“還有你可能不知道，一千五百年前呃”

    嗓子忽然被什麽堵住，我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對了，雪魔君命令我不準說此事，眼下我被這絕誓靈力壓著根本沒辦法說出來！好，很好，果然，這天地間各個兒都在欺負我喬雲輕就沒一個幫我的！

    “阿！”我崩潰的怒吼了一聲，推了梳妝台上的所有東西，有妝盒脂粉，花鈿首飾，還有北夜送我的那枚玉簪子。

    玉簪子挺結實，掉在地上叮咚一聲，沒有斷。我撿起來，摸著它，覺得可笑。

    這是北夜用造物術給我變出來的，還這麽醜，這個男人，對我可真是一點誠意都沒有！我怎麽就記得他當年帶著我和塗山少凝逃亡的時候，親手折下一段梅花枝，一刀一刀削成發簪給那個女人綰頭發呢？！

    “輕輕。”北夜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沉思，“千年鬼子之血對魔尊而言有多誘人你知道嗎？孩子在魔界並不安全。告訴我她在哪兒，我帶她走！”

    是啊，若北夜還是夜魔君，尚可護我與孩子平安，可如今不行，我的女兒還在狼窩虎口中！我與塗山少凝的恩怨是我們的事，塗山北夜畢竟是喬喬的父親，喬喬在他身邊總比在雪魔君手上安全。

    “孩子在雪魔君手裏！”我將玉簪子捏在手中，道出了喬喬的下落。

    北夜聽完就準備走，一句話都沒有跟我多說。我看他決然轉身的動作，頓時有些錯愕。等反應過來，憤然起身追上他的步伐吼道：“塗山北夜，如果你敢用我女兒的血救那個賤人，你我夫妻就恩斷義絕！”

    北夜的步子頓了頓，我看的出來，他在猶豫。

    我向他靠近，輕聲說：“北夜，她死了，那是她的宿命……”我試著和他講道理，“如今我們在一起，你可知為了和你在一起，我有多不容易，你可不可以認真的看看我，你認真的想想我是誰……”

    北夜背對著我，黑暗中他的身姿顯得有這僵硬。我情不自禁伸出手，環住他的腰，把臉貼在他的背上。北夜微微一顫，良久，他將我摟在他腰上的手拿開，沉聲問：“你當年，也是因為對我心有他念，所以對你姐姐下狠手是嗎？”他說完就走了，沒有回頭看我一眼。

    我沒有再追，站在原地苦笑，手中攥緊了那根玉簪，直到它斷裂。

    塗山北夜，三百年後，我要親口告訴你這一切，我倒要看看，你到時候要怎麽麵對我！（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