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 8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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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恪之在郵局的廢墟裏找了支電筒, 以備晚間照明, 帶著孟蘭亭離開時,身後傳來□□之聲。
“……求求你們……救救我……我家裏還有老婆孩子……”
孟蘭亭轉頭。
奄奄一息的發報員掙紮著,向自己伸手求救。
她不禁惻然。
但這樣的情況之下,又能做什麽?
馮恪之回頭望了一眼, 走了回來,托起對方, 帶了出去,放在了廢墟旁的一塊石板之後。
“看到有人經過, 你就呼救。看運氣吧。”
他說完, 帶著孟蘭亭離開郵局,往九龍東的方向而去。
啟德機場已經徹底報廢, 轟炸機走了,現在集中在九龍西, 加上通往崎洲方向的九龍東也不屬於繁華地帶,相對更安全些。孟蘭亭上路的時候, 看見許多人都往同個方向逃去,人人麵帶憂懼,步履匆匆。
傍晚, 兩人到了西貢的將軍澳一帶。
這裏原本人煙稀少, 道路兩旁,隻零星分布了些小漁村, 但現在, 路上卻到處可見難逃而來的民眾, 還夾雜了些不知道從哪裏戰敗逃到這裏的英國士兵,個個狼狽萬分。
馮恪之停了下來,找了塊幹淨的石頭,讓孟蘭亭坐上去,遞給她自己在路上弄過來的一點吃的東西,又幫她擰開水壺蓋子,讓她休息補充體力,自己站在一旁,眺望著還在前方的目的地的方向。
孟蘭亭喝了口水,隨即放下水壺,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
馮恪之回頭。
“你也餓了吧?你也吃。”
她把包子掰開,分給他一半。
“我不餓。”
“你餓了。”
她含笑看著他。
馮恪之終於接過她遞到了自己麵前的吃食,咬了一口。
孟蘭亭又把水壺遞給他。
馮恪之喝了幾口水,指著前方說:“地點就在前頭那座山腳下,海邊有座廢棄的燈塔,他們會在燈塔下等我們的。先坐舢板出海,然後轉軍艦離開。”
“這裏走路過去,大概還要兩三個小時。現在離約定的時間還早,不急,你好好休息。”
孟蘭亭順著他所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點了點頭。
他看了她一眼,蹲了下來,幫她卷起有點長的拖到了地上的棉褲褲腳,安慰道:“你別怕。上了船就安全了,很快能到重慶。”
“我不怕。”孟蘭亭搖頭。
她真的沒有半點害怕的感覺。
從看到他出現在自己麵前,將她從水裏托出來的那一刻起,所有的擔憂和害怕,就都不翼而飛了。
馮恪之看了她一眼,笑了起來。
這好像是兩人重逢之後,他第一次笑,眉頭舒展,目光溫柔。
孟蘭亭的視線落到這張英俊的臉上,一時定住。
“怎麽了?”
馮恪之收了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沒什麽……”
孟蘭亭的臉暗暗熱了,急忙搖頭,轉過臉,伸手去夠水壺。
突然,就在這時,西北方向,傳來了一陣嗡嗡的聲音。
這聲音,對於已經聽了整整一天的孟蘭亭來說,絲毫也不陌生。
她轉頭。
遠處的天空之上,幾點如同巨蠅的黑色影子,正在朝著這個方向而來。
“英國人把飛機引來了!快走!”
馮恪之迅速從地上站了起來。
飛機來了兩架,很快就到了頭頂,壓得極低,伴著一陣機槍掃射的聲音,地麵如同落下了彈雨,塵土激揚。
附近都是平地,除了一些樹木和遠處百米開外,一個看起來像是廢棄了的帶著大煙囪...的燒灰窯之外,幾乎沒有任何的遮蔽之物。
人們無助而絕望地尖叫著,四散奔逃,企圖逃離來自頭頂的掃射,卻又怎麽逃得開?
飛機盤旋在低空,不斷地往下掃射,許多人撲倒在了血泊裏。
馮恪之拉起孟蘭亭,朝著灰窯疾奔而去,快到近前之時,身後傳來陣陣慘叫。
子彈的落地之聲,亦如同密雨追來。
他拽著孟蘭亭,一個大步,彎腰奮力衝進了窯口,兩人一道摔進了窯坑裏。
坑有一人多深,最裏側,靠牆堆放了些廢棄的火磚,裏麵光線昏暗。
孟蘭亭被他緊緊地抱住。落坑之時,他的手臂護住她的頭,因了慣性,兩人又連著打了好幾個的滾,這才停在了窯坑的中間。
一串從天而下的子彈,迅速地射倒了跟在他們身後的來不及入窯的幾個英國士兵,又噠噠噠噠地掃過窯頂。飛機終於從頭上飛了過去。
孟蘭亭依然還被馮恪之壓在身下,緊緊地護在懷中。
兩人臥在坑底,一動不動,直到飛機的聲音漸漸遠去,他慢慢地鬆開了她。
“你沒事吧?”
他扶著她坐起來。
孟蘭亭終於喘出來一口氣,驚魂之餘,更是慶幸,搖了搖頭。
“我沒事……”
她話音未落,頭頂之上,嗡嗡之聲,再次壓來。
這一回,卻不是機槍掃射。
伴著幾道由遠及近的猛烈的爆炸之聲,身下的地表,仿佛也跟著起了微微的震顫,頭頂之上,更是撲簌簌地落下許多塵土。
“轟——”。
伴著這道震耳欲聾的爆炸之聲,孟蘭亭驚恐地看到窯口突然往下坍塌了進來。
大小不一的砌在厚厚窯壁裏的石頭,夾雜著大量的泥灰,仿佛潮水一樣,朝著窯坑,鋪天蓋地湧了過來。
她就被馮恪之再次撲倒在地,抱著,朝那一堆火磚滾了過去。
當身下的震顫和頭頂的塌陷全部停止了下來,她慢慢地睜開眼睛。
眼前一片黑暗,徹底地沒了光線。
灰窯被炸塌了。
她和馮恪之,被埋在了深深的灰窯坑裏。所幸馮恪之反應得快,傾下來的連片牆體壓在那堆靠牆的火磚上,撐出了一個僅剩的空間,這才沒有將兩人徹底地埋死。
“恪之!”
孟蘭亭知道自己沒有受傷,感到壓在身上的馮恪之卻一動不動,也不知道他怎麽樣了,慌忙叫他。
馮恪之慢慢地抬起頭,等那陣暈眩之感過去,下意識地摸了摸她的身體。
“我在。你受傷了嗎?”
“我沒事。你呢。”
“我也沒事。別擔心。”
外頭的爆炸仍在繼續。坍塌的灰窯裏,兩人的頭頂之上,依然不斷地落下碎石和塵泥。
黑暗中,兩人相互抱著,一動不動。
大約十來分鍾後,飛機終於遠去了,耳畔徹底地安靜了下來。
馮恪之慢慢地鬆開了孟蘭亭,坐了起來,摸出扣在皮帶上的電筒,打開。
漆黑的眼前,終於又有了光線。
他吩咐她不要亂動,自己坐了起來,用手電照了下空間。
灰窯應該都已坍塌,剩的這個地方,高不到一人,被大小石塊和泥灰覆住,目測是個完全封閉的空間。
倘若不盡快通出去,氧氣恐怕支撐不了多久。
孟蘭亭很快也想到了這個問題,壓下心中的忐忑,看向他。
馮恪之抽出了貼於小腿而藏的匕首,一刀紮入近旁的廢墟裏,轉頭說:“我盡快打出通道,我們會出去的。”
他讓孟蘭亭躺下,盡量平心靜氣,以減少氧氣的消耗,自...己就開始排土挖洞。
他選擇了斜上的排土方式。既能縮短距離,盡快打通孔道,又減少直接上挖導致二次坍塌的可能。
匕首不停地挖,一寸寸地前進,挖下來的泥土和搬掉的石頭,就堆在他的腳邊。
大約半個小時之後,孟蘭亭開始感到呼吸漸漸沉重。
她知道,馮恪之的呼吸,現在一定比自己更加困難。
她已經能夠聽到他發出的喘息之聲了。一下一下,沉重無比,聲聲清晰入耳。
她照著他的叮囑,依然側身,蜷縮地貼靠著牆壁而臥,手裏拿著電筒,替他照明,凝視著身前這個忙碌著的男人的背影,在心裏一再地告訴自己,要聽他的話,盡量平心靜氣,為他多剩些有用的氧氣,好幫他盡快打通孔道。
汗水,正一道道地從馮恪之的額頭上滾落。
他的胸腔,也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壓迫的痛楚。
他臂膀上的肌肉,有著最出色的爆發力,單兵能將敵人的頭直接扭斷。
但是現在,隨著吸入肺裏的空氣漸漸稀薄,連最簡單的一個動作,都開始變的艱難了起來。
他知道她現在一定也和自己一樣,隻不過,她不說而已。
洞已經不淺了。以他的估計,這裏離廢墟的最表,應該不遠。
他振奮起精神,繼續排土,搬掉壓在上麵的石塊。
“叮”的一聲,匕首忽然紮到一塊攔在前頭的堅硬的尺餘寬的大石,從中折為兩段。
馮恪之丟開手裏的斷刀,試著推了推,感到石頭有點鬆動。
他猛地發力。
伴著一道沉悶的響聲,壓在上頭的石頭,一下被推開,滾落下去。
他的頭頂,赫然露出了一個洞口。
一道昏暗的光線,伴著外頭冰冷的新鮮空氣,湧了進來。
終於打通了!
馮恪之閉目,深深地呼吸了一口空氣,轉頭,看著孟蘭亭,朝她咧嘴一笑。
孟蘭亭尖叫了一聲,一把丟開電筒,從地上爬了起來,撲到了他的懷裏。
“我們不會死了!我們可以出去了!”
她又哭又笑。
馮恪之用力地抱了她一下,唇附到她的耳邊,低聲說:“別亂動。這裏不牢固。你稍等,我把口子開得大些,先送你出去。”
孟蘭亭被提醒,一下不敢動了,站在那裏。
他彎腰撿起斷匕,小心地排開壓在出口四周的剩餘石塊,等大到能夠容人出去了,蹲了下去,讓孟蘭亭踩著自己的肩,站起來,將她送了出去。
天已經黑了,四周昏暗一片,地上除了那些死去的人,看不到半個活人的影子。
孟蘭亭爬出來,趴在洞口邊上,伸手下去拉他:“你快上來……”
就在這時,她忽然感到身下的石堆仿佛微微陷了一陷。
愣了一下。
她還沒反應過來,感到那隻手鬆開了自己的手,又猛地一推,她整個人就被一股大力送著往後仰倒,滾了下去。
“啪”的一聲,幾乎是同一時刻,有什麽東西,跟著從洞口裏被扔了出來,掉在了她的身邊。
“蘭亭!別管我!自己務必先去和他們匯合——”
伴著一陣沉悶的,仿佛是石塊相互摩擦和碾壓的可怕的聲音,馮恪之的說話聲,戛然而止。
孟蘭亭回過了神,叫了一聲“恪之”,從地上飛快地爬了起來,不顧一切地跑回來,看見自己剛才爬出來的那個通道口,已經徹底消失,隻剩一堆從近旁移過來的石頭,埋在了上麵。
“恪之!”
“馮恪之!”
“你聽到了嗎?你應我一聲!”
孟蘭亭跪在一旁,一邊...扒著石頭,一邊大聲地喊。
下麵靜悄悄的,沒有任何的回響。
她不停地喊他名字。可是無論怎麽叫,石頭下麵,始終沒有聲音。
牙關開始瑟瑟,眼淚洶湧而出。
孟蘭亭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這一切。
可是一切又都是真的。
馮恪之送她出來了,自己卻又被再次塌陷的灰窯廢墟給掩埋在了下麵。
她搬著石頭,用手挖著泥土。手指很快就被磨破,卻絲毫沒有知覺,繼續挖,繼續搬,直到意識到自己無論怎麽用力,即便是找來當作杠杆的樹枝,以一己之力,也是不可能搬開眼前這堆疊在一起的石頭塊的時候,她近乎崩潰,跪在地上,痛哭了片刻,突然想起剛才他丟出來的東西,急忙擦去眼淚,爬了起來,找到了。
一支手。槍。
她瞬間就明白了。
他一定是比自己更早就意識到了廢墟要再次塌陷,他是來不及出來了,這才抓住最後的機會,把槍丟出來給自己護身,讓自己先去和他的人匯合。
眼淚再次洶湧。
她怎麽可能就這樣丟下他先去那裏和人匯合?即便她在十一點趕到了那裏,找到燈塔,順利地和他的人匯合,再帶他們來這裏救人,一個來去,至少也要五六個鍾頭。
即便現在沒事,到了那時,恐怕也早已窒息在了下麵。
眼淚還在不受控製地滾落。孟蘭亭命令自己冷靜下來,拿起槍,轉頭奔回到了路上。
路上還橫七豎八地臥著白天死於襲擊的不幸者,夜風吹過,耳畔仿佛傳來嗚嗚之聲,瘮人無比。
孟蘭亭卻絲毫沒有感覺,隻是不停地找。
白天來了那麽多難逃的人。
她相信周圍一定還有人留著。
她需要活人,可以幫到自己的活人。
實在遇不到,她就回頭,去白天經過的一個距離這裏幾公裏外的漁村裏找人去。
她奔出去大約一裏多地,看見前頭路邊亮了一點燈火,兩個壯漢,一個摘著路邊死者戴在手腕上的手表,另個正在剝死人的衣服。
孟蘭亭從不知道,自己的勇氣,竟會如此之大。
或者說,這一刻,這世上,已經沒有什麽能壓過她要把馮恪之從那個窯坑裏解出來的決心。
不管他已經死了,還是活著,她都不會丟下他自己一個人走的。
那兩人發現她,起先嚇了一跳,等看清是個容貌美麗的年輕女子的時候,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停下了正在幹的事,拿起隨身攜帶的鐵棍,嘴裏說著髒話,笑嘻嘻地朝著孟蘭亭走了過來。
孟蘭亭緊緊地握著手裏的槍,拉槍栓,“砰”的一聲,朝兩人腳邊的一塊石頭,毫不猶豫地放了一槍。
子彈擊在石頭上,濺出一片火星子,尖銳的槍聲,驚出了附近的幾隻夜鳥。
壯漢一呆,立刻停下腳步,對望了一眼,慢慢地後退,轉身要跑的時候,孟蘭亭朝著兩人腳邊的地上,又放了一槍。
片刻之後,兩個人被身後的槍口逼迫著,很快到了那片灰窯的廢墟前,一邊挖,一邊撬。
當抬開最後一塊壓在上麵的大石之時,孟蘭亭看到一束電筒光線,從下麵漏了出來。
……
馮恪之還活著。隻是先前二次坍塌的時候,頭被掉落下來的一塊石頭砸中,暈了過去。
他人剛剛蘇醒了。此刻就閉著眼睛,靜靜地靠坐在火磚堆旁。手邊的地上,放著那隻電筒。
當聽到孟蘭亭在上頭焦急地呼喚自己的名字之時,他睜開眼睛,想應她,一時竟虛弱得發不出聲,於是開了手電,朝上頭晃了一晃。隨即扶著牆,自己慢慢地站了起來。
兩個壯漢已經偷偷溜走...了。
夜空之中,星光點點。
馮恪之站在剛剛出來的廢墟邊上,凝望著對麵那個淚流不止的女孩兒,朝她伸出了手。
“恪之!”
孟蘭亭哽咽著叫了聲他的名,撲進他的懷裏。
馮恪之站立不穩,一下被她撲倒在了地上。
她不管不顧,仿佛一個受了極大驚嚇的小女孩兒,趴在他的胸膛上,死死地攥著他的衣襟,不停地哭。
馮恪之仰麵臥在地上,緊緊地抱著她,在她耳畔不停地安慰她。直到她漸漸停止哭泣,變成了一下一下的抽噎,這才低聲說:“蘭亭,你為什麽不聽我的話?我叫你先去和他們匯合的。重慶還在等著你過去。”
他頓了一下。
“你知道剛才有多危險嗎?萬一你要是出了事,該怎麽辦?”
孟蘭亭抬起淚濕的臉,望著被自己壓在身下的這個男人,輕輕地說:“馮恪之,我沒有了,他們還可以讓美國再派個人來。但你要是真出了事,我就再也沒有你了。”
馮恪之沉默了,手掌慢慢地替她擦去臉上的淚痕,突然翻身,改而將她壓在了自己的身下,低頭,吻住了她的嘴。
孟蘭亭閉著眼睛,一邊落淚,一邊承受著他激烈的親吻。
在她被親得忘了哭泣,就要透不出氣來的時候,他終於鬆開了她,喘息著,將自己的臉埋在她的麵頸之側,低低地道:“蘭亭,你的頭發又那麽長了。但我至今卻還欠你一個道歉。為我從前曾做過的種種混事。”
他抬起頭。
“你知道我為什麽不在信裏和你說對不起嗎?”
孟蘭亭抽噎了一下,搖頭:“為什麽?”
“因為你還沒回來。”
他凝視著她。
“我聽我的姐姐們說,我剛出生的時候,算命的說我不求福,福自來。這自然是扯淡。但說真的,這幾年,我卻希望這是真的。想想,也好像是真的。否則,我爹怎麽替我從小就定下了你。我那麽混蛋,你大了,還自己找上了我。這不是送上來的福,是什麽?”
“但是這幾年,我見過太多的死了。那麽多昨天還活著的人,轉眼就沒了。我不怕死,但我真的不想死。我總覺得,我欠你一句對不起,隻要我不對你說,老天就一定會讓我繼續活下去的,等到你回來的時候,讓我親口說給你聽。”
他頓了一下。
“我怕我說早了,我就等不到你回來的那一天。”
“蘭亭,現在你回來了,我終於可以說了。我……”
孟蘭亭早又已經淚流滿麵。
“不要!我不要聽!”
她突然伸手,緊緊地捂住了他的嘴,又鬆開,死死摟住他的脖頸,將他的頭壓向自己,用唇,堵住了他的嘴。
“馮恪之,你聽著,我不要聽你對我說對不起。”
“永遠都不要聽!”
良久,她放開了他,在他的耳畔,一字一字地說道。
“蘭亭……”
馮恪之激動得聲音都微微發顫,低頭又要吻她,被她伸手推開,一把從身上推了下去。
孟蘭亭爬了起來。
“走了!再不走,時間就要錯過了!”
她撇下他,轉過身,朝著道路的方向快步而去。
馮恪之不防,被她推得翻在了地上,破了的腦袋又磕了一下,痛得要死,伸手捂了捂,趕緊從地上爬了起來,追了上去。
深夜十一點,兩人來到了燈塔旁。
一條舢板,出現在了遠處的漆黑海麵之上,朝著這邊破水而來,停在了距離岸邊十幾米的礁岩之外。
孟蘭亭彎腰,正要卷起褲管下水,身子一輕,人已被馮恪之打橫抱了起來。
... 他抱著孟蘭亭下岸,涉水到了船邊,將她放了進去,自己也上了船。
“走了。”
他道了一句。
舢板再次破水而去,消失在了夜色下的茫茫海麵之上,將身後這座即將就要傾覆的城,拋在了身後。(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