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燈光本就比較暗，又基本都放在了主唱身上，況且架子鼓離得遠，又有些遮擋，很難一下看清後麵的人。

    蘇鬱忍不住眯眼，片刻之後確認。

    此刻架子鼓後麵那位，黑衣服黑帽子低著頭的男人，和她中午在餐廳房間無意看到的，分明是同一個。

    鴨舌帽簷幾乎遮住了整張臉，身體跟著節奏偶爾可以看到下巴，應該還是中午那件衣服。

    難道說所謂別的行程，就是到這兒來打架子鼓？

    幾天工作都不見，今天一天竟看到了兩次。

    那天早晨江皓給她票時，路知就在旁邊的。

    蘇鬱突然一陣心慌，偏過臉去看其他人。

    不知道他有沒有看到她。

    她從口袋裏摸出手機，把屏幕調到最暗，而後找到路知，點進去，看到上次的那條消息，頓了頓又退出來。

    其實很想再近一點，可自己又真的害怕。具體怕什麽，她也說不清。

    路知在上麵隻待了一首歌，之後又換成了原來的人。

    演出到八點的時候，有一會兒中場休息。

    蘇鬱起來到外麵走了走，腳真的越來越疼。

    今天這高跟鞋當真買錯了。

    幸好這磚塊鋪得緊實，不然鞋跟卡進去估計拔都拔不出來。

    回去的時候，她遠遠看到座位旁站著個人，不是江皓，像是剛剛台上的第二位主唱。

    見她過來，那人走上前。

    “請問是蘇姐姐嗎？”

    蘇鬱點頭，不知所以。

    “我是，你…”

    “哦，蘇姐姐，是有人叫我過來給你送杯喝的，晚上天太涼，謝謝您過來看我們演出。”

    蘇鬱心下一動，“是誰？”

    “蘇姐姐你知道的。”

    人說完放下手裏的東西就跑了。

    她知道？他看到她了？

    蘇鬱坐回去，打開放在一旁的紙袋，裏頭是封好的紙杯，附有吸管。

    她嚐了嚐，味道很熟悉，但又有些不一樣。取下吸管打開蓋子一看，除了杯底沉著的薑片，上頭還浮著兩顆紅棗。

    蘇鬱記得，路知以前說過她，小姑娘應該喜歡甜的多一點。隻用生薑煮水，喝起來太辣，最好再加上幾顆紅棗，有點甜味。

    或許是為了引他注意，自己從未聽過，之後還刻意把喝水用的杯子換成了透明的。

    路知後來就沒怎麽再提過了。

    蘇鬱捧著水，咬著吸管發愣。

    口袋裏手機突然傳來振動，是路曼來的電話。

    “喂，曼曼，怎麽了？”

    “親愛的，你是不是在看樂隊演出？”

    “嗯，是在看，你怎麽知道的？”

    路曼慢悠悠回答，“剛剛，我哥給我打了個電話。我問他在幹嘛，他說在一個樂隊演出上打架子鼓。”

    “我看到他了。”

    蘇鬱低頭看向自己的鞋子，“可你怎麽知道我也在的？”

    路曼解釋，“是他主動說的，我可一句都沒提。說完在打架子鼓之後，他就直接說了你也在。”

    蘇鬱忽然沉默，片刻之後再開口，“剛剛有人過來給我送了杯水，裏麵放了薑片和紅棗。”

    “薑片和紅棗？”

    路曼下意識抬高聲音，繼而以一副恨鐵不成鋼的口吻埋怨，“我哥真是，怎麽還非找人給你送，不知道自己長兩條腿幹嘛的，腿還那麽長，看來都白瞎了。”

    蘇鬱輕笑，聊過幾句，心裏輕鬆了許多。

    路曼斷斷續續念叨完，也沒了聲音。

    一時間電話兩端隻餘下兩人各自的呼吸聲，一樣的輕緩。

    “對了，剛我哥，還問了我一句，你之前有沒有過男朋友。”

    蘇鬱當下一滯，聽著電話裏路曼的聲音開始漂，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我刻意說不知道，他竟然繼續問，我就沒忍住，多說了幾句。”

    蘇鬱仍舊沒出聲。

    路曼聲音越來越低，“嗯？生氣了嘛，我也沒說啥其實，你能不能不要生我的氣。但如果你真的生氣也是可以的，畢竟是我沒有經你同意就擅自站到你這邊維護你想替你出氣……”

    蘇鬱低頭失笑，晃了晃手裏的杯子，聽到裏麵有東西撞在了一起。

    水越來越甜了，她喝著不太習慣。

    曼曼姑娘真是越來越有出息了。

    “好了，我沒生氣。”

    路曼在電話那邊一聲歡呼，“我就知道我親愛的蘇蘇最善解人意可愛善良美麗了。”

    蘇鬱忍不住調侃，“嘴皮子什麽時候耍得這麽溜了。”

    那邊笑嘻嘻應下，說得正興起時突然一下停頓，似乎在決斷。

    蘇鬱察覺到，捧著杯子不自覺深深呼了一口氣，原本輕快的心裏忽然跟著沉重。

    過了有一會兒，路曼終於斟酌著開口，“電話最後，我哥還跟我說了句話。”

    她抬頭看向台上的架子鼓，調燈光時偶爾有光蹭到上麵，金屬會泛出銀光。

    不斷地有人從上麵經過，人影重疊的瞬間，狹小的縫隙裏，恍惚間她似乎看到帽簷下遮住的下巴。

    “嗯，說了什麽？”

    “他說，他一直都知道，所有的都知道，並且從未改變過。”

    水有些涼了，薑片的味道終於蓋過了紅棗的甜味。蘇鬱站起來，低頭沿著來時的路往回走。

    “什麽意思？”

    “我也不知道，還沒來得及問電話就掛斷了。”

    風越來越大了，裏麵黑色長裙露出來的那一截裹在了腿上。

    電話掛斷，蘇鬱提著紙袋，腳下步伐加快了些。

    家裏藥箱應該還在客廳電視櫃裏，碘伏上次用完了，雙氧水應該還剩了一些，回去腳上應該夠用。

    終於走到車邊，她下意識用拿著紙袋的左手去開車門，紙袋直接撞上，明顯感覺到裏麵的水晃得厲害。

    停在車前，她低頭看著手裏的東西發愣。

    什麽意思，怎麽還會想著去問路曼什麽意思，她自己都不清楚，曼曼又怎麽會知道。

    病急亂投醫。

    不過一句話，怎麽就慌成這個樣子，真夠沒出息的。

    她忍不住歎氣，抬頭四處找了找，終於在一處角落看到垃圾桶。

    垃圾桶裏空蕩蕩的，她把手裏的東西放開，瀟灑轉身的一瞬間，那杯水咚的一聲落到了最底，在寂靜的黑夜裏格外突兀。（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