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分題差點做成了送命題。

    蘇鬱抬手撫上胸口，深呼一口氣進去，然後放到最慢的的速度吐出來。來回兩個循壞過後，路知那邊的笑聲也漸漸往回收，她悄悄然提氣，在“人為製造”的高溫壞境下強製運轉自己的大腦，思考下一句說什麽才能……能撿回點丟出去的人。

    “想要我早點回去？”

    那邊路知微微低著頭，嘴角噙笑把手機貼在了耳邊。他把聲音壓得很低，短短一句話悠悠傳過來，話末一道轉音分外撩人。

    蘇鬱聽得心裏一酥，就像被人偷偷捏住耳朵，自此就打開了一個開關，想要趁著機會把她悄悄然攢來的氣勢全數帶走。

    她自然是要奮起抵抗的，深深呼吸再次提起氣來，可質量相比第一次的顯然差了不少，僅夠支撐她用來在眼前的肯定與否認兩個回答之間各種糾結。

    如果否認，顯然直接就等於否定自己，前後不過兩分鍾就改口，怎麽說都有失她作為…某知名歌手女朋友的身份。可要是肯定，那兩分鍾前丟出去的人她可就再沒有機會撿回來了，著實對不起曼曼老師多年來的諄諄教導和用心栽培。

    人生處處是選擇，選擇處處存糾結。思來想去，卻偏偏哪一種她都選不得。

    路知似乎有所感應，低笑一陣之後略微沉吟，難得的沒有追著要答案。

    “我也很想你，特別想。”

    突如其來一句告白，蘇鬱雖然覺得莫名，但聽著還是忍不住開心……嗎？

    我，也很想你。

    這個“也”字，敢問路先生是怎麽得來的？

    蘇小姐雖然不知道從中間哪一句話起就開始頭腦發熱，但憑著奮鬥到底絕不輕言放棄的精神，還是可以確認自己沒有講過這句話的。

    難不成是……路先生太想她所以出現了幻聽？

    這個問題，倒是很符合曼曼姑娘的風格。蘇鬱再再次提氣，準備直接問出來，如果被笑話，還可以厚著臉皮推給曼曼。

    關於這個“也”字，路先生在此處準備給出解釋。

    他不過是跟著自家女朋友的話問的問題，可問出來以後蘇小姐卻一聲不吭沉默以對。問題麵前的沉默很多都表示默認，出於男朋友的貼心，他自然是要挺身而出解圍的。

    路知抬手揉了揉發酸的嘴角。他雖然不知道自己從中間哪一句話開始勾起的唇邊，但可以確認自己從勾起到現在還沒放下來過。

    笑到嘴角發酸卻仍舊不忍放下來，甘之如飴原來是這樣的味道。

    “你……”

    “怎麽一直不講話？”

    蘇鬱這邊才剛發出一道聲音，路知的問題就已經拋了過來。

    她迅速收了話，下意識給出答案，“在……在想，想說什麽。”

    不過幾個字，講出來卻磕磕絆絆得厲害。

    路知輕笑，為了聽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他等不及啟動了必殺技。

    “是不是特別想我？”

    他最擅長的氣聲，尾音轉過彎之後隨即跟著一個上揚。明明是通過耳朵聽進去，可對於聽到的人來說，效果卻像從自己身上某一處向外部逐漸擴散出來，酥麻一陣。

    蘇鬱忍不住摸上後頸，僵持了片刻還是沒控製住，唇邊溢出一個短暫的音節。

    “嗯。”

    聲音輕得很，如同煙囪裏冒出的一縷青煙，久久等待著的風兒才剛剛靠上來，它便羞怯地無聲散去了。

    路知把聽筒往耳邊壓了壓。作為等了許久的那陣風，這縷煙實在散得太快，他滿意，但不滿足，非常不滿足。

    “是不是？”

    “嗯？”

    ……

    低聲呢喃，色氣滿滿。

    蘇鬱暗自握拳，把手從脖頸處撤了下來，扶住了身後的椅子。

    聽得一陣腿軟，不扶就坐不住了。

    “想不想？”

    收效甚微，路先生乘勝追擊。

    “想。”

    仍舊短暫，但清晰了許多，聽起來柔柔怯怯，獨帶一味誘人。

    蘇鬱自然不知，手指緊緊扣在了椅子上，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滑下去。

    路知雖看不到，可曼曼姑娘就坐在對麵。若有幸做成見證者，曼曼姑娘肯定會笑話她一輩子的。

    呼……

    路知重重吐氣，輕輕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眼前出現了瞬間的恍惚。恍惚間寥寥幾筆他即勾勒出了蘇鬱的輪廓，略有些模糊，但極具神韻和靈氣，一顰一笑間仿佛真的就在自己麵前。

    他搖頭苦笑，用力掙了掙額角趕走這份恍惚。

    明明先開撩的是他，在對麵人沒發出聲音之前，握著主動權的也是他，可現在前後不過短短兩個音節，他反而被引出了火氣。

    昨天機場匆匆一見，食髓知味，更覺煎熬。

    “說你想我好不好？”

    “寶貝兒，說你想我。”

    ……

    存在於必殺技之上的壓箱底絕活。火氣蔓延地太快，他若再不拿出來，箱子都要被點著了，還去哪存什麽壓箱底的東西。

    這聲寶貝兒，他在心裏曾演練過不下百次，一直都在嘴邊窩著，今天終於等來了機會。

    蘇鬱不自覺咽口水，扣在椅子邊緣的手指關節隱隱發白。

    為了不負曼曼老師多年來的悉心栽培，更為了停下自己繼續丟人下去的趨勢，在“一鼓作氣，再而竭，三而衰”之後，她準備“四而全盛”。

    “好，我想你。”

    “我和曼曼要去吃飯了，吃完還要早點回家。你…好好工作，還有記得按時吃東西，我等你回來。”

    很好，終於說了兩句完整的話出來。

    蘇鬱沉氣深呼吸，整個人就像隻被煮透了的蝦，隻覺自己頭頂上都在不停往外飄煙。

    路知又是一陣低笑，笑聲停下之後默了半晌。

    “寶貝兒，我愛你。”

    以我贏來的所有，以我餘後半生，蘊含著全部的真誠和心意。

    ……

    “嗯，好，那就這樣，我先掛了。”

    作為一隻被煮透了蝦，蘇鬱整個人都迷迷糊糊的，壓根沒聽到對麵路知講了句什麽，直接就給應了下來。

    而且還是以極其官方極其平淡的口吻，而且應完之後還當真就把電話掛斷了。

    嘟嘟～嘟～

    飽含深情的告白發出之後，等來的不僅沒有感動，更連一點反饋都沒有。

    路知聽著耳邊突然轉換出來的機械聲，對著手機一陣愣神，愣了不過一會兒，不知不覺間手機就敲上了自己額頭。

    不應該呀…

    不應該是這個反應…

    難不成，是他說得太突然，把人嚇到了？

    不對，不對。如果真的被嚇到，一定不會這麽平靜。

    手機一下下砸在自己額頭上，不痛，聲音卻沉重的很。伴著這一道道聲音，他耐心琢磨了半晌，思來想去就隻剩下一個答案。

    唯一一個答案，再不可能會有其他，自然而然就是正確的那一個。

    他向後倚上沙發後背，砸在額頭上的手機停下來，輕閉上眼哼了兩句歌。

    愛就像藍天白雲，晴空萬裏，突然暴風雨……

    還是前兩天從賀經紀那兒聽來的，賀某人最近似乎被洗腦了，連手機鈴聲都換成了這個。

    倒還真的蠻符合他。聊得正酣，撩得也正酣，一句告白發出去，卻隻得到冷冷一句場麵話，還有電話被強行掛斷之後的聲音，真是機械又冰冷。

    暴風雨果然說來就來啊…

    蘇鬱這邊掛掉電話，把手機收進包裏拉上拉鏈，喝了口桌上的果汁，然後把杯子放下，手托住下巴整個人都靜下來才恍恍惚惚覺得耳邊有道聲音在等著自己。

    寶貝兒…

    後麵似乎還有幾個字，什麽呢？

    她皺起眉頭，努力回想。

    “嘿……”

    路曼伸手過去在蘇鬱眼前晃了晃，“想什麽呢？這麽入神。”

    “啊？哦，沒什麽。”

    蘇鬱眨眼，抬眸看她一眼，眼眸垂下之後眉間仍舊皺著。

    越想越想不起來。

    越想不起來越忍不住要想。

    “嘖，嘖嘖，嘖嘖嘖……”

    路曼丟開無聊的手機，抱住胳膊靠在椅子上一臉笑眯眯地看向蘇鬱。

    剛剛那通電話，她之所以全程選擇保持安靜，並不是說想在哥哥麵前好好表現自己有多懂事從而獲得更多以某種形式遞來的回饋，而是想知道並真實地去體會一下兩人戀愛的狀態。

    其實，她對蘇鬱是不放心的。雖然多年來她一直悉心栽培，但還是不放心。

    當然，她對自己親愛又優秀的哥哥更不放心，畢竟他當初在被誤會意思之後，可是能想到並且實施“以毒攻毒”這種超低情商的辦法的人。

    不過，如果此時路曼能知道…知道蘇鬱在想什麽，知道自己悉心栽培的學生因為頭腦發熱而錯過了什麽的話，曼曼老師可能會恨不得立即以頭搶地。

    電話全程不過十幾分鍾，以無聊的手機做掩護，她每隔幾十秒都會裝作偶爾抬起頭看一眼蘇鬱，一聲不吭地以上帝視角默默看著她的臉色從開始的自然淡粉，然後慢慢過渡到明顯的嫣紅，最後停在爆紅上不再動了。

    她真的非常好奇兩人電話裏的內容，想知道她親愛又優秀的哥哥到底說了什麽才能達到這樣的效果。

    臉怎麽會紅成那樣。

    還有現在，這電話都掛了好一會兒了人還迷迷糊糊的。

    話裏是藏了酒麽，在電話中沉醉。

    如果不是她想再多看會兒，實在不忍心擾亂，才不會去捱這一萬分的辛苦，早就湊過去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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