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睡覺前，蘇鬱看著路曼吃了藥，躺在床上給路知發了條消息，想告訴他雜誌賣得特別好。

    路知那邊大概在忙，一直沒有回複，蘇鬱看了會電視劇覺得困了，就沒再等。

    結果直到第二天早上醒來，路知都仍沒回消息，而且消息顯示未讀，從來沒有過的情況。

    蘇鬱一邊晨跑一邊琢磨。按照賀東林的說法，隻是補一個雨中的鏡頭，上一通電話時已經下了雨，以他們的效率一天之內應該能錄完，那為什麽還會忙到來不及看消息呢。

    上次電話裏她已然表現得很急切，如果再打電話過去，會不會顯得她太黏人。

    總之，各種亂七八糟的想法一條接著一條。

    第一次做人家女朋友，蘇鬱表示真心糾結。

    跑完回來衝過澡，蘇鬱也沒急著做早餐，在沙發上捧著手機，猶豫半晌還是撥了電話過去。

    黏人就黏人，急切就急切，反正情況也屬實。

    電話接通，路知開口就啞著嗓子，“起來了？”

    蘇鬱聽著聲音，比昨天路曼啞得還厲害些，“感冒了？”

    兩人一個接通就問，一個開口不答也問。

    路知在床上坐下，把床頭燈的亮度調低些，間斷的笑聲中夾雜著幾聲咳嗽。他已經盡力在壓低聲音，但還是清晰地傳到了蘇鬱耳朵裏。

    “很嚴重。”

    肯定而不是疑問，路知摸了摸額頭，笑意溫暖，“別擔心，已經吃過藥了。”

    “我擔心。”

    蘇鬱搖搖頭，轉而想起緣由，“為什麽感冒？補鏡頭淋雨淋的？”

    “聰明的好姑娘。”

    “吃過藥了？”

    “嗯，吃過了。”

    “如果、如果……算了。”

    電話裏突然安靜了一瞬，蘇鬱坐在沙發上抱著膝蓋。

    “如果什麽？”

    路知隱隱皺了皺眉，覺出蘇鬱變化的情緒。

    “沒什麽，”蘇鬱把下巴擱上膝蓋，語氣懶懶地，“曼曼昨天也感冒了來著，晚上從外麵回來時開著車窗戶吹風吹的，但我已經把她照顧好了。”

    路知短暫默了默，掀開床上的被子躺進去，“如果，你在我身邊，就可以照顧我了。”

    蘇鬱輕輕一個鼻音，“嗯？”

    路知側躺著，眼睛看向床頭桌子，目光描繪著燈罩上的細致花紋，“剛剛，是不是想說這個？”

    “嗯。”

    同樣輕輕一道鼻音，蘇鬱歪著腦袋，透過玻璃看向窗外，太陽在慢慢從雲層中露出來，應該是個好天氣。

    如果、如果。

    她說了兩次，路知隻說出了其中一個。

    如果，我們不小心被拍到，粉絲會不會生氣，你會不會生氣。

    自從母親大人打來電話，她心裏一直堵著這件事。曼曼希望她可以早早把兩人的事告訴父母，她知道是好意，但每次聽到都不免想到這個問題。

    “蘇鬱。”

    磨著沙子一樣的聲音，蘇鬱竟絲毫不覺得刺耳，反而頭一次從自己的名字裏聽出了些許別樣的味道。

    唱歌時擁有無盡魅力的聲音，被天使吻過的嗓子，即使沙啞，依舊迷人。

    路知在電話那端卻兀自笑了笑，很是嫌棄自己現在的聲音，“啞成這樣，連喊你的名字都不好聽了。”

    “沒有，好聽，很好聽。”

    蘇鬱輕輕吐了口氣，從沙發上起來走到窗邊，打開陽台門走了出去。

    “困不……”

    “等我……”

    兩人突然同時開口，聽到對方的聲音之後又同時停下來。

    蘇鬱扶著欄杆，輕笑出聲，“你先說吧。”

    “好，我先說。”

    路知難得直接就答應，再次開口前還十分鄭重地清了清嗓子，雖然並沒有什麽實際效果。

    “等我回去，我們、要不要一起住？你搬過來，或者我搬過去也可以。”

    話問出來他才覺出稍許不對，覺出不對接著就有意無意地開始咳嗽。

    這種話，從身為男朋友的他的口中講出來，講給身為女朋友的蘇鬱，聽著總會有點……圖謀不軌的意思。

    蘇鬱迅速眨了眨眼，目光從遠處收回停在眼前，又從眼前離開回到遠處，不自覺臉上的溫度開始慢慢升高。

    她抿著唇考慮了半晌，心裏很明確自己的答案，但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聽著耳邊略微急促的呼吸聲，路知停下咳嗽，手掌握拳砸了砸額頭，“你看，沒有你在身邊照顧，我都燒得開始說胡話了。”

    是他太著急了，不過才一個月，確實太著急了。

    “真的嗎？幸好我剛剛走了個神沒聽到。”

    “沒聽到就好。”

    路知笑著回過去，語氣稍稍有些不同。

    蘇鬱很清楚為什麽，想到昨晚發消息的初衷，轉移了話題，“我們這一期雜誌賣得很火，很多地方上線沒多久就賣光了。”

    “是你們做得好，所以才會賣得好。”

    路知翻過身平躺在床上，眨了眨不自覺開始流淚的眼睛，又酸又澀。

    “還有你，因為我們請了你來拍的封麵。”

    “封麵隻是封麵，關鍵還要看裏麵的內容。”

    蘇鬱立即搖頭，情緒相比剛剛好了許多，“不是的，反正、反正有你的原因，你不許再反駁。”

    語氣中帶著嬌俏和霸道，應該是把事情重新藏了起來。

    路知自然聽得出，不再堅持，“那好吧，為夫多謝夫人如此美譽。”

    “什麽啊，別胡說。”

    “胡說？為夫哪裏胡說了？”

    “你……你就是在胡說。”

    “沒有證據，就是耍賴。”

    “我有，你剛剛不是才說自己說胡話了嘛，滿嘴的胡話。”

    “那夫人怎麽知道我那句不是胡話？”

    ……

    兩人一句接著一句地爭論，蘇鬱全程都被占盡了“為夫”、“夫人”的便宜，但卻渾然不自知。

    論手段，論套路，還是路先生更勝一籌啊。

    電話結束之後，路知把手機擱在桌上，關掉了床頭的燈。

    感冒的確是因為淋了雨，但他還不至於這麽虛弱，淋場雨就嚴重成這樣。

    昨天補完鏡頭吃過藥，才剛睡下沒多久，他就被賀東林叫了起來。和上次一樣的手段，他們一起投資的一家公司，賬目出現了問題。

    賀東林把他從床上拽起來之後，在房間裏不停地走來走去，一邊叼著煙一邊忍不住心裏的火氣：就他媽會搞這些見不得人的小手段，怎麽不搞點動靜大的，年紀一大把了，成天琢磨這點亂七八糟的破事折騰人。

    越罵心裏越火，最後連老不死的都喊了出來。

    不過之後想到家裏還有更老的，再罵的時候自己默默在前麵添了個“小”字，小老不死的。

    路知坐在旁邊的椅子上，全程都閉著眼，感冒爆發的前兆已經顯現了出來，他的嗓子開始難受了。等賀大少徹底把火氣撒完，冷靜下來之後他才開口問的正事。

    雖說還是一樣的手段，但這次接受投資的公司法人還能聯係得上，賀大少已經遠程操控找人問過話，也算是問出了點東西。

    不過並沒有什麽實際的用處，跟他們猜的一樣。而且那老板基本上就是個草包，還是需要他們兩個上手。

    白天剛淋了雨，吃下藥睡了沒一會兒就被拽起來熬夜，長夜漫漫，涼風陣陣。

    照賀東林的話說，他咳嗽發燒都是輕的。

    賀大少說完風涼話，轉而想起是自己把人從床上硬給拽起來的，所以剛睡醒臉都沒洗就去幫人買了退燒的藥。

    熬了一整夜，又睡了一整天，也不知道他是以哪來的勇氣不洗臉就跑出去的。

    大概、大概是從梁靜茹姐姐那裏偷來的吧。

    買完藥回來路知看到賀大少狼狽的樣子之後，不免嫌棄了好幾句，說賀經紀實在太丟他大明星的臉。

    前有賀大少擺紈絝子弟的譜，後就有路大歌手擺大明星的譜。

    賀大少當時氣得甩下藥盒就出去了，不過出去走了還沒兩步，聽到裏頭路知堪稱撕心裂肺的咳嗽聲又冷著臉回來。

    賀經紀一邊給路知準備水吃藥一邊碎嘴解釋：我這純粹是怕你耽誤事兒，等回去之後就要開始忙了，在意的是你的嗓子，還要用你的嗓子給公司賺錢。

    路知在一邊隻聽不答，任由賀大少自欺欺人。

    ……

    琢磨完公司的事，路知揉了揉眉心，還是有些不放心蘇鬱。

    電話開始的那兩個如果，他並不知道到底是一個還是兩個，但他清楚地感知到了蘇鬱當時情緒的變化，由好到不好的變化。

    他也不知道這變化的情緒到底是不是因為他猜到的那句話，不知道這變化是隨當時情境做出，還是早早埋下了緣由。

    他自然是希望當時的確隻是簡單的情緒變化，而不是早有緣由。但通過蘇鬱後麵那句沒聽到，他已經可以完全否決自己所抱的僥幸。

    蘇鬱心裏有事，而且與他們之間有關，而且因為某些原因蘇鬱不願意直接問他。

    和路曼一樣，路知在這些方麵一向敏銳，既然蘇鬱不願直接問他，那就說明問題出在了他身上。

    想自己辛辛苦苦這麽多年，默默地就守著這麽一朵花，現在終於有機會在賀大少麵前秀個恩愛，終於把多年的、多年的朋友熬成了男朋友，出在他身上的問題，都不算問題。

    不願問他沒關係，可以由他去問。（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