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雞湯，幫蘇鬱穿好外套，然後看著人拐進家門路知才擰動了車鑰匙。

    一直在車裏待著，這會兒看到路燈下晃動的樹影才發覺起了風，並不大，應該是剛移過來不久的小樹苗，被風吹的有些搖晃。

    調轉車頭，他握著方向盤，餘光瞥到後車鏡裏，閃過了一道黑影。

    有些模糊，一眨眼就消失了，他並不能特別確定。

    出來的有點急，因為白天的事，心情也比較愉悅，他神經很放鬆，如果是一路跟著過來的，倒也不是沒有可能。

    回到家裏時，路博士正坐在餐桌旁吃麵，林教授在陪著說話。

    “兒子，回來了？雞湯喝完了嗎？”

    見路知回來，林教授站起走過去，接過了路知手裏的保溫壺，打開來看了看。

    “呀，喝完啦，媽媽可裝了不少呢。”

    接過保溫壺人就拐了回來，一點兒不像在迎接兒子，倒像在迎接這隻保溫壺。

    “哎呀，小鬱這孩子，實誠，媽媽真是越來越喜歡了。”

    換上拖鞋，路知走過來時林教授已經喜滋滋進了廚房，在清洗保溫壺。伴著嘩嘩的水流聲，嘴裏還哼著悠揚的小調。

    他坐下倒了杯水，以一個歌手的本能，很快就聽出來是什麽。

    今天，確實是個好日子。

    旁邊路博士大口吃著碗裏的麵，下棋下的忘記了時間，剛回來不久。

    父子倆安靜坐著，誰也沒急著先說什麽。

    路知捏著水杯，在決定。

    決定是等會兒林教授出來，當著父母親大人的麵一起說，還是等會兒路博士把麵吃完，父子倆去書房關起門來說。

    他對蘇鬱的心意，曾經在一次喝醉酒時，向路博士吐露過，算是父子倆之間的秘密吧。路博士從來不會主動問他，也不會主動向別人提起，即使是林教授。

    不隻女人之間會有小秘密，男人之間也一樣。

    碗裏麵已經見底，路知放下杯子，又倒了杯水遞過去。

    “爸，給您水。”

    吃下最後一口，路博士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角，拿起杯子低頭喝了口。

    “雞湯，是給小鬱送的吧。”

    “是。”

    “你媽都知道了？”

    “隻是猜到了一些。”

    聞言，路博士悠悠一笑，俯身湊近，壓低了聲音，“我就知道，你媽剛剛還跟我炫耀來著，說什麽馬上就要有兒媳婦了，讓我猜猜是誰。”

    路知輕笑，低聲回，“那您猜了嗎？”

    “沒猜。”

    路博士擺擺手，瞄了一眼廚房的方向，“你媽這人，如果不是鐵板釘釘的事，基本不會早早拿出來，如果拿出來，那顯然就是並沒有拿到證據，所以啊，要我猜，那多半是想從我這兒套點話，我可不會上當。”

    話音才剛落下，林教授從廚房出來，看到父子倆的情形，想也不想就直接朝著路博士開了炮，“偷偷說什麽呢，下個棋下到這麽晚才回來，連飯也沒吃上。吃飽了嗎？吃飽了就在這亂講話是吧，是不是又跟兒子偷偷吐槽我呢？”

    兩人一起生活了幾十年，隻互相看一眼就知道在想什麽，比讀心術還厲害。

    “沒有，林教授，您這作為教授可不能隨便冤枉人呐。”

    “冤枉，路博士，您這作為博士可不能做過不承認啊。”

    習以為常的對話，路知坐在一邊，喝著杯子的水跟著看熱鬧。

    “哎呦，行了行了，這麽晚了咱倆就別開戰了啊。來來來，坐下，我給你倒杯水。”

    “說的好像誰願意跟你開戰似的。”

    “是是是，是我說錯了，好好的，生什麽氣嘛。”

    “我沒生氣，什麽叫是你說錯了，本來就是你的錯。”

    在吵嘴這方麵，女人這種生物，段位極高，隻要出招，必然戰無不勝。

    路博士雙手奉上杯子，笑眯眯哄老婆。

    “好好好，知道是我的錯，我認錯還不行。”

    “哼，嘴上改口改的再快沒有，下次不還是……”

    ……

    路知坐在一旁安靜聽著，手裏一杯水喝完之後，眼裏含笑看向父母親大人。

    林教授一直都悄悄留意著他的動靜，見狀即停下了和路博士的拌嘴。

    “爸，媽，我有件事想和你們說。”

    聲音一出來，他才感覺到自己的緊張，從未有過的緊張。即使當年第一場演唱會，在數萬人麵前開口唱歌都沒有這麽緊張。

    “其實，本來早就該和你們說的，但因為一些其他的考慮，一直拖到了現在。”

    這麽認真的模樣，林教授已經知道了他要說什麽。

    “沒事，你們都長大了，該有自己的考慮，爸爸和媽媽都能理解。”

    看此情形，路博士自然也知道路知要說什麽，正暗自開心時，手背上突然一疼。

    他偏頭看向林教授，林教授一個眼神瞪過來，他立馬會意。

    “是啊，你媽說的沒錯。你看看，你也快要三十歲了，該做的事總拖著也不好，有需要考慮的，那就考慮好它，考慮完就解決了它，解決幹淨就該做什麽做什麽。”

    話說完，手背上又一疼。

    他皺眉看回去，林教授笑著朝他眨了眨眼，在表揚他。

    “好了，說吧，我和你爸都好好聽著。”

    經父母親大人一番貼心安慰，路知緩緩吐了口氣，放鬆了許多。

    “我喜歡蘇鬱，十年前就喜歡，是想把她放在咱們家戶口本裏的那種喜歡。”

    簡短而直接，堅定又真誠。

    聞言，林教授和路博士緩緩扭過頭，兩人突然開始對視。

    路知歪了歪腦袋，路博士背對著他，他隻能看到林教授臉上的表情。

    林教授，是在竊喜。

    十幾秒過去，路知都托起了下巴。

    再一個十幾秒過去，兩人終於動了動。

    林教授站起身來，喜悅之情溢於言表，“哎，家裏的戶口本放哪兒來著的，是不是還在櫃子裏，不行，我得去找找，得早早準備好了。”

    路博士也隨後起身，兩隻手背在身後腦袋輕快搖晃，“哼，我得去給老李打個電話，告訴他我也有兒媳婦了，今天在我耳邊念叨了一天，一個勁兒地說他兒媳婦有多漂亮多懂事，我們家小鬱明明更漂亮更懂事。”

    路知托著下巴，看著兩人慢慢走開的背影，嘴角勾了勾，隨口哼了一段曲子。

    曲調很輕快，聽起來十分愉悅，感覺就像初夏的清晨，露珠晶瑩，溫度正好。

    是他特意準備的，為了那個，非常非常重要的環節。

    在父母親大人雙雙上樓休息之後，他瞥了眼牆上的時間，就要十點。

    桌上路博士吃麵的碗還沒收拾，他拿起到廚房洗淨放好，出來坐下又倒了杯水。

    逢喜事，神經還很興奮，毫無睡意。

    曼曼悄悄從樓上溜下來的時候，看到他捧著水杯傻笑的模樣，眼珠一轉，興衝衝湊了上去。

    “哥，這麽晚了不去睡覺，還一個人坐在這兒傻笑，怎麽，蘇蘇答應做我嫂嫂了？”

    “是啊，不過，答應的人可不止一個。”

    聞言，路曼站在冰箱前，回過頭一臉驚喜。

    “什麽意思？”

    “就是你想的意思。”

    放下水杯，路知站起身悠悠一笑，瀟灑走向樓梯口。

    “晚上別吃那麽多零食，沒人會搶你的冰淇淋，小心吃多了過完年回去，再穿不下某人送你的那些裙子。”

    今天中午在堂哥那兒吃飯時，作為在場唯一一位單身人士，堂哥勇敢向他們倆提了一個問題：女朋友不高興的時候，該怎麽哄。

    他的回答比較長，屬於綜合戰術，情境內自由選擇，比較複雜。

    相形之下，顧承西的答案堪稱短小精悍：她喜歡買鞋子，家裏有很多鞋子，但衣櫃裏沒有足夠多的裙子來搭配那些鞋子，所以，她不高興的時候，我都會給她買裙子，看生氣的程度決定買幾條。

    聽顧承西說完之後，他和表哥兩個人簡直相對無言。

    傳說中鋼鐵直男的稱號，兩人一致覺得顧承西當之無愧。

    身後，曼曼從冰箱裏扒拉著零食在嘟囔：“就吃，穿不下就不穿，反正那個傻子就知道買裙子……”

    踩上樓梯，路知彎唇摸出口袋裏的手機，琢磨著要不要賣給顧承西一條消息。

    下次再惹了曼曼生氣時，記得買完裙子之後，再捎帶一件其他的，興許效果能好些。

    進了房間，他還沒決定下來到底發不發時，倒是收到了一條消息。

    蘇鬱發來的，問他到家了沒。

    他坐到床邊，看了眼時間，直接撥了電話過去。

    蘇鬱已經洗漱完躺在被窩裏了。

    “喂，你到家了嗎？”

    “到了。”

    路知低低一笑，隻聽聲音就知道她那邊已經躺進了被窩，軟軟的，懶懶的。

    “睡覺了？”

    “還沒，準備睡。”

    揪著被角，蘇鬱頓了一頓，“林阿姨，說什麽了嗎？”

    “嗯？”

    路知笑著應聲，向後仰過去直接躺了下來，一隻胳膊彎起墊在了腦後，“說了，說她兒媳婦真實誠，那麽一壺雞湯，全都給喝完了。”

    “是、是嫌我太能喝了嗎？也不真是我自己喝完的呀。”

    “不是你？好啊，那我現在就去敲林教授的門，告訴她，那雞湯……”

    “喂。”

    聽上去有點炸毛了的一聲，起碼吼出了些氣勢。（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