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嬤嬤隻當顏墨月在強裝鎮定，以此來逃避一會的責罰，便抱著拳頭在一旁靜靜地等著，誰料這一等就是一炷香的時間。

    顏墨月仍是回頭和丫鬟們有說有笑，仿佛完全沒有看到自己一般，那姿態與架勢，十足的不把自己放在眼底。

    桂嬤嬤雖然惱火，冷汗卻順著臉頰留下來了。

    夫人和老爺還在正廳等著呢，她不能將顏墨月及時帶過去，到頭來就算能將事情推到顏墨月身上，可自己這個奴才卻也討不了好。

    桂嬤嬤越是這麽想，越覺得不劃算，沒必要因和一個不受寵的嫡女計較而惹得一身騷。

    她眼珠子轉了轉，老臉上浮現一絲笑容“大小姐，您可休息好了，咱們可以走了麽？”

    話落，顏墨月回頭，似乎才想起桂嬤嬤還在一旁似的，略帶歉意地笑了笑“忘了嬤嬤還在此，隻是……”

    顏墨月臉上浮現一絲為難，還帶著點點委屈“隻是剛剛嬤嬤的樣子好生嚇人，墨月這腿到現在還是用不上力氣。”

    “那您的意思是……”桂嬤嬤強忍怒氣，低聲問道。

    顏墨月嘴角勾起一絲弧度“記得先前二妹傷了腿腳，夫人便讓人用轎子抬著進出府……”

    話說到一半，顏墨月沒有再往下說，意思卻很明確。

    桂嬤嬤臉上最後一絲笑容也隨之去了，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小姐，如雪小姐可是夫人的親生女兒，老爺的掌上明珠。”

    顏墨月眨了眨眼“我知道呀，可我也是爹爹的女兒，更是咱們府上的嫡長女，難道如雪坐得，我就坐不得麽？”

    桂嬤嬤心裏啐了一聲，一個連下人都不如的嫡女，還真以為自己是個什麽東西了，她極力掩著眼底的不屑，卻不免流露三分“大小姐，您還是別鬧了，這大黑天的，你讓老奴上哪去找個轎子，您這不是為難老奴麽。”

    “原是如此，”顏墨月嘴角的笑容不變，仿佛並沒有聽懂桂嬤嬤言下之意，“那就隻能讓爹爹再多等等，等墨月這腿不軟了，自然就能過去了。”

    說著，顏墨月果斷地再次轉過頭去，繼續和花兒交談起來。

    桂嬤嬤萬萬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顏墨月等得，她卻是再也等不了了，老爺本就在氣頭上，再晚一會，隻怕將自己斬了也有可能。

    桂嬤嬤咬牙，隻能對著身後的人使了個眼色，不過一會，就有下人匆匆將轎子抬了過來。

    “大小姐，您請吧。”

    顏墨月嘴角閃過一道隱晦的寒笑，回頭，看著麵前這一頂破爛而露天的轎子，也沒有多說什麽，任由花兒扶著，上了轎子，還不忘對桂嬤嬤甜甜一笑“嬤嬤對墨月真好，這份心意，墨月記在心裏了。”

    桂嬤嬤見顏墨月上了轎，幹脆轉過身去不再搭理她，吩咐著下人飛快地抬著轎子向大堂走去，假裝沒聽見顏墨月的話。

    一個即將是死是活都不知的東西的感激，於她而言太過無用，更何況，自己將她帶到夫人麵前就夠了，到時候，自會有人教顏墨月什麽是規矩。

    想到顏墨月淒慘的下場，桂嬤嬤甚至心情大好的哼起了小曲兒。

    花兒跟在一旁，不免有些憤怒，咬了咬牙，恨恨地看著桂嬤嬤，又對顏墨月道“小姐，您是老爺的親生女兒，您放心吧，不會有事的。”

    顏墨月的臉被黑暗所掩蓋，並沒有去接花兒的話，唇角似笑非笑，也不知想起了什麽，仿若自語“是啊……不會太久的。”

    最後一句話的聲音極低，花兒並沒有聽見，倒是另一邊的香兒渾身一震，咬了咬唇，有些驚恐地低下了頭。

    從對感謝桂嬤嬤開始，香兒就能聽出，顏墨月所說的每一句話似乎都有著別的意思，桂嬤嬤不將小姐看在眼裏，隻怕以後後悔都來不及。

    小姐……是真的變了。

    將軍府府邸頗大，除卻皇宮，在京城裏也算是數一數二的了，顏墨月的住處在西南角，地方偏僻荒涼，除卻最低等的下人，很少再有其他人，而大堂的位置自然靠前，足足過了半個鍾頭，麵前才隱隱有著燈光傳來。

    “小姐，咱們到了。”

    花兒細細的聲音自耳邊響起，拉回了顏墨月的思緒，她抬眸，看著麵前的這道漆紅雕花的大門，抿了抿唇，最後點點頭，也不等桂嬤嬤開口，就自覺地下了轎。

    花兒見顏墨月下來，連忙上前扶住她，小聲提醒道“小姐，今晚……您盡量別惹怒老爺。”

    一邊，香兒卻有些不讚同“今晚隻怕很難善了，香兒倒是覺得您要強硬些，不能任由夫人無中生有，冤枉於您。”

    顏墨月有些意外，看著香兒，臉色柔和了幾分，並沒有多說，隻是點點頭，對著桂嬤嬤禮貌地一笑，步子不急不緩，朝著大堂走去。

    自己的任務完成，桂嬤嬤也不再做戲，聲音抬的老高，滿是嘲諷“大小姐，您可走好啊。”

    “桂嬤嬤！”

    花兒小臉一白“你怎麽跟小姐說話呢。”

    桂嬤嬤啐了一口，老臉上滿是笑容“今晚大小姐這一去，按老奴看是多半回不來了，老奴提前給大小姐送行，這可是好意啊，你怎麽反咬我一口？”

    花兒幾乎要給桂嬤嬤氣的喘不上氣，她悄悄看了一眼顏墨月，見她並無過多反應，才鬆了口氣，剛欲再次開口，香兒卻拉了拉她的衣袖，搖了搖頭。

    花兒有些不解，她一向以香兒為主，是以還是閉上了嘴，悶悶地跟在顏墨月身後。

    桂嬤嬤卻因此更加囂張，隻道是這個嫡女怕了，罵聲愈發難聽。

    顏墨月仿若沒聽見那罵聲一般，步子依舊很穩，聲音淡淡傳出“一會我進去，你們兩個什麽也不用說，隻管哭。”

    兩個丫鬟同時一愣，還沒等多問，顏墨月就一步邁進了屋子。

    黑夜裏，高大而富麗的房屋被一片漆黑包圍著，昏黃的燈光自唯一敞開的門隱隱透出，女子的身形沒有一絲的猶豫，直直地投入其中，竟是無形中散發出一絲別樣的陰冷與淒涼來。

    仿若置身黑暗的惡鬼，一步步向著有光的地方爬去。

    讓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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