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北寒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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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本是低著頭,聽得顏如雪的話,這才抬頭,露出一張布滿灰塵的臉。
她急急伸出手來,抓住顏如雪的胳膊,聲音略帶些沙啞,問道“你……你知道這鬥篷的主人是誰麽?”
“這位可是我們將軍府上的二小姐,你還不放手!”那小廝見狀,不由得上前一步,一腳踹在女子身上,女子一個踉蹌,摔倒在地上,手才放開了顏如雪的袖子。
小廝啐了一口,繼而轉身看向顏如雪,一臉的癡迷與諂媚“二小姐,您沒事吧?”
顏如雪沒有理會那小廝,隻是略一搖頭,視線從始至終都落在那女子身上,見她雖是摔倒,身子卻在地上翻滾了一圈,重新跪在了地上,而手中的鬥篷從始至終沒有沾染上一絲灰塵,她眼底閃過一道莫名的光芒,竟是親自上前扶起了那女子。
這一舉動頓時惹得不少人心中連連稱讚,對顏如雪的印象又好了幾分。
離得近了,顏如雪才驚覺這女子的臉雖是布滿了灰塵,卻掩蓋不住一張水靈靈的眸子以及精巧細致的五官,她心底湧起淡淡的不適,還是笑道“這位姑娘,我想……你要找的人正是我。”
那女子雙眼一亮,驚喜道“您也是將軍府的小姐,那日是您救了我嗎?”
顏如雪隻是一思考就明白了其中的關係,狩獵那日顏墨月自回來之後就再也沒披過皇帝賜予的鬥篷,現在想來,難不成是留在了森林裏。
將皇家賞賜的東西隨意丟棄,還真是大膽。
顏如雪心中冷哼一聲,想到此處,她立刻點點頭“我至今還記得……當時見到你是在森林裏……”
這話說的模棱兩可,既沒承認也沒否認,那女子卻愈發相信當日之人正是顏如雪,她立刻對著顏如雪拜下,一連磕了兩個頭,道“感謝小姐救命之恩,瑩兒願鞠躬盡瘁,報答恩情。”
誰也沒想到這女子找的人正是二小姐顏如雪,二小姐心善人美,一時間,百姓們的讚揚之聲此起彼伏,將顏如雪烘托的宛如神女。
顏如雪心底湧上幾分得意,臉上的笑容卻愈發溫和,看向那女子“以後你就跟在我身邊做個丫鬟吧。”
說著,對著周圍的百姓笑笑,就帶著這名為“瑩兒”的女子進了將軍府。
顏墨月將府裏的賬冊看完,懶洋洋地眯著眼喝了口茶,看向窗外道“現在是什麽時辰了?”
“回小姐,已經巳時一刻了,”彩蓮心底驚訝著自家小姐看賬冊的速度,又道,“奴婢剛聽得花兒說二小姐已經給放出來了,現在正在老夫人院子呢。”
顏墨月點了點頭,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一月不見,老夫人想必對顏如雪這個孫女想的很,此刻最是容不得別人打擾,顏墨月放棄了本欲去齋佛堂的想法,出門徑直往將軍府南邊走去。
將軍府南邊的環境雖不比落雪閣,卻也是頂好的,此時正逢巳時,下人們最是忙碌,急匆匆地在路上走著,然見到顏墨月的下人均是立刻停身,恭敬地對著顏墨月行禮,才繼續向前。
相比之下,這些人倒是再沒了從前見到顏墨月的無力與不屑。
所有人都知道這個大小姐根本不是表麵看上去的那般簡單,若是一個不慎做錯了事,其雷厲風行的手段足以讓每個人心底畏懼。
“大小姐今日怎麽有空到妾身這裏來了?”白姨娘正悠閑地坐在院子裏沏茶,聽見下人來報,一回頭就對上了顏墨月的臉,她不由得微微一笑,看向身邊的巧兒,“巧兒,再去拿個茶杯來。”
顏墨月唇角掛著溫和的笑意,也不客氣,直接坐在了白姨娘對麵,深深地吸了口氣,道“白姨娘這茶可是好茶,我說姨娘怎麽院子都不願意出,原是得了這樣的好東西,沒來的讓人羨慕。”
白姨娘不禁笑彎了眼,接過巧兒手裏的茶杯,極為講究地將茶倒進杯中,一套動作下來,隻見得茶杯上麵竟是開了朵嫋嫋的牡丹。
彩蓮第一次見到這般奇景,不禁驚呼一聲,讚歎道“白姨娘果然厲害。”
“雕蟲小技罷了,”白姨娘笑著搖頭,將茶杯送到顏墨月麵前,略帶深意地道“妾身獻醜了。”
看著那茶上牡丹,顏墨月有些不忍,沒有喝,隻是抬頭看著白姨娘,眼底有著淡淡的欣賞“姨娘容顏秀美,文采斐然,又得一手好手藝,何來‘醜’一說,分明是再難尋覓的佳人才是。”
“不過是紅顏已逝,風華不再罷了。”白姨娘歎了口氣,眼底卻隱隱有著期待。
見白姨娘如此說,顏墨月不禁搖頭“白姨娘未免太過謙虛,聽說今兒胭脂樓新來了個掌櫃,慣是會梳妝打扮,姨娘何不去一試。”
彩蓮和巧兒頓時滿臉的疑惑,顏墨月和白姨娘的對話聽上去毫無問題,但就是讓人覺得怪怪的,兩個丫鬟對視一眼,同時低下了頭。
白姨娘拿著茶杯的手一個打顫,眼底浮現出一絲激動,故作平靜道“大小姐這麽說,想必早就替妾身預約好了,妾身若是不去,實在有些不識抬舉,那妾身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話雖然這麽說,白姨娘的呼吸明顯急促了起來,也不知想到了什麽,她的臉頰浮現出一絲桃紅,眼眶有些濕潤。
顏墨月笑容更盛,話說到此時,手裏的茶杯也見了底,她手指撫了撫袖口,轉頭看向彩蓮“彩蓮,一會回去將咱們庫房裏的那套綠寶石頭麵並著芙蓉閣預定的水藍色布匹給姨娘送來。”
彩蓮連聲應是,心裏卻有些不解,那綠寶石頭麵可是老夫人賞的,上好的料子整個京城也找不出幾個,就這麽輕易送給一個姨娘麽。
白姨娘沒有拒絕,她努力平複自己的心情,又和顏墨月聊了聊府上的事物,才狀若無意道“說起來,妾身前些日子在醉香樓聽說了個趣事兒,也不知道大小姐有沒有興趣一聽。”
“姨娘但說無妨。”顏墨月微微一笑?
“趣事兒有二,一是說京城最近有些不太平,經常有出門的小廝無故消失,有趣的是,這些消失的下人竟然都是出自同一個府邸,您說奇不奇怪?”
顏墨月點點頭。
白姨娘繼續道“還有一件事,妾身也是道聽途說,覺得很是新奇,便也記了下來。”
不等顏墨月開口,白姨娘便壓低了聲音,眼底似有深意“京城徐家的夫人臥病在床,一月不出,然前些日子有人看見了那夫人的丫鬟出現在酒樓,不禁鬼鬼祟祟,買的盡是些魚肉,實在讓人懷疑這夫人的病是真是假。”
兩件事說完,顏墨月噗嗤一笑,似乎真覺得十分有趣,和白姨娘興致勃勃地討論起來,直到快到午時才離開了白姨娘的院子。
出了院子,顏墨月臉上的笑容才一點點消失,她看了眼齋佛堂的位置,冷笑一聲,道“走吧,去小廚房端上藥膳,想來祖母也餓了。”
彩蓮心頭的疑雲越來越大,她直覺顏墨月和白姨娘不是普通的聊天那麽簡單,卻又想不出個所以然來,隻得問道“小姐,白姨娘說的那些事,奴婢怎麽從沒聽說過?”
看著小丫頭一臉不解的模樣,顏墨月不禁失笑,點了點她的額頭,邊走邊道“哪裏是什麽故事,白姨娘說的可都是事實,隻不過換了個皮囊罷了。”
“啊?”小丫鬟還是不解,“白姨娘為何不直說?”
顏墨月搖搖頭“白姨娘院子裏有人監視,自然不能有話便說。”
說完,顏墨月加快了步子,任由小丫鬟更加疑惑,卻也不再解釋。
在這將軍府,還是少說話才是。
隻是……安寒梅即使是在禁足反思,竟然還敢派院子裏的丫鬟出府,倒是讓她有些意外。
顏墨月回了院子,端著特地給餘氏準備的藥膳徑直去了齋佛堂,去的時候顏如雪已經不在院子裏,顏墨月也樂得清靜,等伺候餘氏睡下便回去了。
等回了落雪閣,果真收到消息,說是白姨娘披著個鬥篷,帶著那套綠寶石頭麵去了胭脂樓。
顏墨月臉上沒有一絲意外的表情,這一個月來,白姨娘明著暗著幫襯了自己不少,是以她特地給白姨娘指了一條路,也算是還了白姨娘的人情了。
“小姐,您醒了麽?”
顏墨月思考之際,香兒的聲音在門外響了起來,她頓了頓,緊接著道“您讓奴婢調查的事情都查清楚了。”
“進來吧。”
香兒推門而入,將手裏的布料放下,略帶憤怒地開口道“咱們府裏最近的確失蹤了很多小廝丫鬟,而且大多是都是跟著前些日子進宮狩獵的,這麽大的事,劉管事竟然隱瞞不報,奴婢已經狠狠地教訓過他了。”
香兒原先隻是聰明,現在跟著顏墨月打點府中大小的事情,身上也有了幾分威嚴之色,是以有些事顏墨月也樂得叫香兒去跑腿。
看著香兒的小模樣,顏墨月不由得微微一笑。
“隱瞞不報,這分明是不將小姐您放在眼裏。”花兒緊隨其後,聽了香兒所言,頓時氣得小臉通紅,連帶著自己要說的事情都拋到了腦後,“那劉管家就算是夫人提拔上來的,也不該這麽過分,這麽大的事情,將來可都是要怪在小姐頭上的。”
“豈止是怪在小姐頭上,大夫人和二小姐十分厭惡小姐,肯定會借此機會給小姐製造麻煩。”
兩個小丫鬟分析的頭頭是道,一時間顏墨月竟發現自己無法插嘴,她不由得苦笑一聲,打斷了兩個丫鬟的對話“好了,不是什麽大事,這事兒……以後不用再管了。”
正如白姨娘所說的趣事兒中一般,什麽人會專挑將軍府的下人抓,那些被抓走的下人又去了哪裏?
自然是嚴刑拷問一番。
拷問的無非是狩獵夜宴的那晚發生的事,以及幾個北戎人的屍體是怎麽被發現之類的。
看來那個被自己放走的大漢果真沒讓自己失望,倒是安寒梅因著在院子裏關著出不來,反而無形中逃過了一劫。
至於能逃多久……就不是顏墨月所思考的範圍了。
思及此,顏墨月輕輕笑了一聲,眼神卻突然變冷,手裏的簪子直接飛射而出,對著窗戶爆射而去。
“噗”的一聲,簪子射出窗,直接沒入了地麵的石板上。
隱約有黑影自一邊閃過,看樣子就要對著遠方掠去,顏墨月冷哼一聲,眨眼間,身子就出了門,攔在了那道白色影子前。
來人一驚,似乎沒想到顏墨月會有這麽快的速度,猝不及防之下,她來不及停步,整個人朝著顏墨月撞去,然在接近顏墨月的一刻,手卻是一番,一把泛著森白寒光的匕首徒然出現在她掌心,對著顏墨月的心髒捅去。
“倒是好膽。”
顏墨月身形一轉,直直地避開來人的襲擊,以手為刃,直接對著那人的脖子砍去。
來人來不及閃躲,硬生生挨了顏墨月一掌,她悶哼一聲,動作卻不受影響,仍然固執地朝著顏墨月衝來,手裏匕首寒光大盛。
眨眼間,兩人在院子裏已經交手數次,一時間難分高低,忍得院子裏的丫鬟尖叫連連,香兒和花兒也跟著跑了出來,看到場上情境之時更加焦急,兩人一合計,香兒就往院外跑去,準備叫顏心元過來。
也就在這時,隻見顏墨月輕飄飄地後退一步,與她交手的人卻噴出一口鮮血,整個身子如同墜落的風箏一般掉到了地麵上。
顏墨月穩住身形,眼底卻閃過一抹震驚,當下寒意更甚,掌心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枚玉簪,就對著那人走去。
直到走得近了,才能看清地上之人身形過於瘦弱,因著受了傷,她整個身子微微顫抖著,一雙眸子直直地盯著顏墨月,並不見一絲怯懦。
竟然是個女子。
顏墨月眉頭微皺,兩步上前,手一揮,一股無形的風將女子的頭發吹開,露出一張驚豔的容顏來。
“怎麽是你?”
顏墨月有些意外,看了眼香兒和花兒“不用去叫人了,直接將她抬進去,我倒要看看今兒這又是誰的手筆。”
“小姐,您認識她?”花兒狠狠地看了眼地上的女子,眼底閃過一抹殺意,“要奴婢說,這等敢對您出手的人,不管是誰,直接殺了最好。”
“你這丫頭……”顏墨月一愣,沒想到花兒會說出這種話來,她不由失笑,看著她道,“趕緊把人抬進去。”
花兒吐了吐舌頭,不再開口,和香兒一同將人抬進屋子,在顏墨月的強烈要求下,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出門安撫院子裏受驚的丫鬟們了。
直到門被關上,屋裏才算是真正的陷入了寂靜,因著花兒心裏有氣,她直接將那女子扔到了地上,那女子中了顏墨月的毒,一時動彈不得,隻能躺在地上,眼神落在顏墨月臉上,眼底閃過一道疑惑。
顏墨月將她的表情盡收眼底,隨手倒了杯茶,眼底的冷意更濃“說吧,誰讓你來的。”
女子眨了眨眼,並不說話。
“我的耐心有限,你最好在我親自動手殺了你之前交代清楚,”顏墨月起身,走到那女子麵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唇角微微勾起,仔細看來,還帶了絲少見的憤怒,“否則,我不介意讓你死的更慘。”
地上的女子眼底閃過一道屈辱,終於開了口,聲音悶悶的,十分沙啞“若不是我身有重傷,你定死於我之手。”
顏墨月十分認同地點點頭,周身寒意更甚“你的確是少見的高手,所以……”
說著,顏墨月蹲下身子,手裏的簪子抵在女子的喉嚨上“我也很想知道……我當初怎麽在森林裏隨手救了你這麽個玩意兒。”
隨著這話落下,那女子有一瞬間的怔忪,她的瞳孔放大了一瞬間,隨即搖了搖頭“森林怎麽可能是你救得我,救我的分明是……”
似乎是想到了什麽,女子立刻閉口不言。
還挺忠誠?
顏墨月冷笑一聲“你有你自己的選擇,隻是……有的時候,可要有點自己辨別是非的能力。”
說罷,顏墨月從袖子裏拿出一個藥瓶,到處一粒白色的藥丸塞到女子嘴裏,就起身坐回了床上,很是隨意地道“你的毒已經解了,你走吧。”
女子試了一下,果真發現自己能夠動彈了,她一個翻身站了起來,略帶複雜地看了一眼顏墨月,沙啞道“我會自己查明真相的。”
說罷,略帶幾分狼狽地出了門。
直到此時,顏墨月才抬頭,視線落在女子的背影上,眼底的完美與平靜終於有了一絲細微的裂痕。
想也不用想,今日顏如雪剛解了禁足,緊接著便有人來刺殺自己,還是那日自己在森林裏隨手所救的女子,從她的反應來看,這人很可能是來報恩的,不知怎麽就將顏如雪錯認成了自己。
說來倒也稀奇,這人能活下來也是不容易。
然,光是這樣還不足以讓顏墨月有所動容,她真正震撼的是這女子略帶熟悉的容貌。
“難道是北寒的人?”
顏墨月微微皺起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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