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丫鬟看著遍地的血色與不知是死是活的倒地的人，尖叫聲幾乎要劃破雲端。

    顏墨月有一瞬間的出神，沒想到這兩個丫鬟會好巧不巧地偏偏趕在這個時候回來。

    她幾乎沒有猶豫，隻身上前，飛快地擋在了兩個丫鬟麵前，同時一揮手直接關上了房間的門。

    青燁的麵具還沒戴上，火一幾人此刻也在房內，再配著這一地不可告人的，一看就發生了什麽大事的場景，顏墨月不敢保證青燁不會滅口。

    這人一向不把人命當命，更別提區區幾個下人了。

    青燁立在原地，見著顏墨月的動作，並沒有太多意外，隻是回頭看著火一道“去找今天春風樓當值的人過來，讓他們好好解釋解釋。”

    火一點頭，身子直接消失在原地。

    玉華法師道“顏墨月，我倒還可以理解，那兩個丫鬟……”

    “不過兩個下人罷了，分不出什麽大浪花。”青燁道。

    “可是……”玉華法師欲言又止，“這可不像是你的作風。”

    青燁沒說什麽，耳邊浮現出顏墨月那日對自己說的話來，一片黑暗中，那女子的聲音清脆而明亮。

    她說那兩個丫鬟是自己的家人。

    活了這麽多年，從來沒見過把下人當自己親人的。

    沉默了一會兒，青燁緩緩開口“管好你自己就行。”

    公良玉宇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光頭，心裏歎了口氣，道“我能有什麽可管的，一個出家之人罷了。”

    青燁瞥了他一眼，並沒有做聲。

    這一地的血色看著也著實煩躁，是以當春風樓的管事人來了之後，立馬著手替青燁換了件幹淨舒暢的房間，繼而豪爽地道重新換了些貌美的女子進來服侍，才連連道歉，隻道是自己疏忽了。

    話雖如此，那人的雙腿還是止不住打顫。

    他也實在是想不明白在整個明齊到底是誰膽大包天的敢刺殺攝政王，你刺殺就刺殺吧，還偏偏選擇自己的春風樓，這要是等主子回來知道了，非扒了自己的皮不成。

    出乎意料的錢也並沒有過多的為難此人，隻是一揮手讓他下去，才對著門口似笑非笑地開口“再不進來，本王就當你跑了。”

    門外顏墨月不由得歎息一聲，看著好不容易被自己安撫了情緒的兩個小丫鬟，讓她們兩個乖乖地等著，才一推門，緩步進了屋子。

    這間房間也比不上剛剛的萎靡奢華，卻也是個上好的，顏墨月四周打量了一圈，直接無視掉那些賣弄風騷的女人們，落在了公良玉宇與青燁的身上。

    “攝政王若是無事，臣女便先告退了。”

    說著顏墨月一抬手，將手裏的劍直直的射向青燁。

    青燁挑了挑眉，並沒有動。

    那劍臨著快到青燁身邊，突然好似失了力道，直直的下落插進了地板中。

    “你倒是大膽，攝政王麵前也敢舞刀弄槍，當真不怕，哪天就沒了小命兒？”公良玉宇的視線落在那女子的身上，聲音清冷。

    顏墨月看著這個玉樹臨風的光頭男子，眸子裏也不知是嘲諷還是不屑“那也比不上大名鼎鼎的公良家族進京裝和尚。”

    “你——”公良玉宇氣急，盯著顏墨月，愣是半天沒能吐出一個字來。

    此刻看來顏墨月，不但藝高人膽大，觀察力更是驚人，就剛剛墨城隨口一說，她竟然就記住了，並還借此參破了自己的身份。

    這樣的女人，還是離這遠一點為妙。

    顏墨月回給玉華法師一個大大的微笑“我很好，不勞法師惦記。”

    公良玉宇握緊了拳頭，徑直看向青燁，語氣裏滿是不可置信“這丫頭如此牙尖嘴利，你為何沒有早早地宰了她？”

    青燁抬了抬眼，頗為愉悅地樣子“與本王何幹？”

    公良玉宇又是一憋，他看了看顏墨月，又看了看青燁，冷哼一聲，不再吱聲了。

    房間裏一下子陷入了安靜，顏墨月見青燁沒有反對的意思，剛欲轉身離開，背後的門便被打開了，緊接著進來一群畫好妝容的戲子。

    顏墨月不由得愣了愣，經過這事兒，這人竟然還有心思聽戲。

    青燁的視線無形間掃過顏墨月，唇角勾了勾，對著她招了招手“來都來了，不如本王請你聽一場戲再走，也算是感謝你今日救本王於水火之中。”

    顏墨月在心裏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她哪有本事救這男人於水火之中，分明是他實在閑來無趣，自己跟刺客鬧著玩兒罷了。

    然，也不知怎的，顏墨月欲往後撤的步子就收了回來，鬼使神差地走了過去也不客氣，一屁股坐在了青燁旁邊的凳子上。

    她總有預感，青燁想要告訴她的事，似乎不隻是墨家那一件。

    那些唱戲的見人都坐好了，也不再磨蹭，其中一人上前，微笑著報幕，隻到今日這場戲正是時下最流行的一場戲。

    說完，那戲便開腔了。

    那男人就在身邊，也不知怎的，身上若有若無的氣息就傳到了顏墨月身旁，她腦子裏回想起之前與這男人的接觸，耳根子不由得發熱。

    可是顏墨月很快就沒有心思再胡亂想了，隨著戲劇的展開，顏墨月的臉色愈發凝重，到最後幾乎已經聽得入了神。

    這哪裏是一場戲，這分明便是自己死後的北寒京城。

    表麵上一派欣欣向榮，實則風雲湧動。

    那些自己熟悉的，自己不熟悉的，自己認識的，自己不認識的，無一保留地，淋漓盡致地，生動形象地展現在自己麵前。

    一曲畢，顏墨月深吸了一口氣，她保持著沉默，並沒有開口，直到心底的情緒平複了幾分，這才壓下了眼底的冷意，轉過頭去看著青燁，第一次，她眸底染了幾分真誠

    “謝謝。”

    僅僅是兩個字，可從那女人說話時微微顫抖的聲音便能感受到顏墨月心底的複雜與變化。

    “嗬嗬……”青燁對著顏墨月擺了擺手，一副不耐煩的樣子，“看完了就走吧，本王對你一個平平之人，可提不起興趣。”

    他的聲音雖然輕柔而好聽，可偏偏刻意將平平兩個字加重了語氣，同時眼神落在了炎某月的胸口，其意思不言而喻。

    顏墨月眼底浮現一絲羞惱，心裏暗罵一聲，直接起了身，大步朝著門口邁去。

    臨著門口，那水藍色的女子卻突然停住了步子，轉過身來，一雙美眸澄澈透明，宛若水晶。

    她手一揮，一個白色的東西便飛了出來，直直的落在了青燁手中。

    “攝政王身上有傷，這藥雖不是什麽名貴的，卻能幫點忙。”

    說完女子便不再猶豫，推門走了出去，門外隱隱傳來兩個小丫鬟的聲音，還有女子急促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最後歸於平靜。

    首位上的男子沒有出聲，一屋子唱戲的人便也不敢再多言，規規矩矩地退了出去。

    青燁的掌心放平，手心處一個白玉做的瓶子靜靜地屹立著，隱隱散發著寒氣。

    男人就那麽默默的盯著那瓶子，也不知想到了什麽，一低頭，看到了自己手腕處細小的傷口，他挑了挑眉。

    墨家的墨城雖然蠢了點，暗器用的倒是爐火純青，這傷也不知是什麽時候留下的，他沒有一絲察覺，當然，他本身也察覺不到。

    公良玉宇不由得搖了搖頭，有些意外，更多的是警惕，他一把抓過那瓶子，將之打開聞了聞，又弄了一點塗在了手背上，眼底閃過一抹驚歎“這藥倒是上好的，雖然隻是簡單普通的治療外傷的藥，可單憑它的功效，放在江湖上也算是難求了，也不知這女人從哪裏弄到的。”

    其實這藥正是顏墨月按照《玉丹錄》配出的，也算是顏墨月研究著做出來的第一瓶藥了，她自己還沒來得及用就隨手給了青燁。

    青燁的視線隨著玉華法師的話兒落在了遠處，並沒有將之放在心底，內力湧動之間，自己手腕上的傷口便緩緩愈合，最後消失不見，隻留下尚未幹涸的血跡。

    “留著吧。”

    男子緩緩道。

    ＊

    顏墨月帶著兩個小丫鬟出了春風樓，直到重新回到了胭脂樓，從雪胭脂那裏拿到了信，顏墨月才帶著兩個丫鬟上了將軍府的馬車，向著將軍府駛去。

    一路上兩個丫鬟，顯然還沒有從剛剛震驚的一幕恢複過來，仍舊有些呆滯。

    顏墨月歎了口氣，那種場麵任誰看了都會受到巨大的驚嚇，這兩個丫鬟沒有瘋掉，已經算是心理素質較好的了，她握了握兩個丫鬟的手，聲音裏帶著一絲慎重與滿滿的警告

    “有些事情可以記得，有些事情可是永遠也記不得的。”

    這話莫名其妙的，香兒和彩玉的身子同時顫抖了一下，過了半晌，香兒最先回過神來，她聲音還是十分沙啞，卻堅定的看著顏墨月“奴婢知道了，奴婢今兒什麽也沒看到。”

    顏墨月知道這兩個丫鬟還沒有從恐懼中恢複過來，也沒有再多說，默默閉上了眼，也不知在思考著什麽。

    約莫著又過了一會兒，馬車才停下來，車夫的聲音響起“大小姐，到了。”

    顏墨月睜眼，有些疲憊地揉了揉額頭，也不知是自己的話起了作用還是兩人已經反應了過來，彩玉和香兒對視一眼，同時上前，一個替顏墨撩開了簾子，一個扶著顏墨月下了馬車。

    時間已經接近傍晚，路上的行人熙熙攘攘，神色匆忙，顏墨月和兩個丫鬟一同進了才進府，便感覺氣氛有些不對勁。

    下人還是那些下人，見到自己依舊恭敬地行著禮，隻是眼底不時流露出的那種看好戲的模樣讓香兒有些不悅。

    “看什麽看，趕緊幹活去。”香兒嗬斥了一句。

    那些人便連忙轉過身去，各幹各的，不敢再私下用眼神交流了。

    顏墨月的表情並沒有過多的變化，隻是淡淡道“先回落雪閣，然後去齋佛堂。”

    一路進了自己的院子，進屋換了身衣服，顏墨月才出了門，正碰上花兒和彩蓮回來，此刻兩人臉上都有些憤怒，見到顏墨月，花兒雙眼一亮，道“小姐，你可算回來了。”

    顏墨月擺了擺手，示意兩個丫鬟跟著自己，又囑咐香兒和彩玉好好休息，才帶著兩人出了院子，一邊問道“是顏卿卿和顏如雪都被放出來了吧？”

    花兒臉上閃過一道驚訝“您怎麽這麽快就知道了？”

    顏墨月微微一笑，並沒有言語。

    算算日子，顏鴻才應該沒有幾日便到京了。

    不論出於哪方麵的考慮，顏心元必定會將顏卿卿和顏如雪放出來。

    這倒沒有什麽可驚訝的，隻是顏如雪給餘氏下毒這事兒可沒有那麽輕易的翻篇，縱使安寒梅想盡千般辦法，事實就是事實是怎麽也改變不了的。

    此刻的顏心元心底應該已經徹底厭惡了這個才華灼灼的二女兒，今日之舉也不過是麵子功夫罷了。

    “走吧，”顏墨月的聲音裏帶了絲不屑，“總歸是翻不出什麽風浪來的。”

    彩蓮和花兒對視一眼，兩個丫鬟誰也沒有再多說什麽，默默地跟在了顏墨月身後。

    總覺得今日小姐回來之後，周身隱隱散發著源源不斷的冷意，混著那絲若有若無的殺意，讓人心裏不由自主的恐懼起來。

    自餘氏中毒之後，齋佛堂的戒備便是更加森嚴，裏裏外外多了不少丫環與小廝，生怕老夫人再出點什麽意外。

    顏墨月進了院子，見著門口守著的人，不由得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將視線落在這人身上。

    “許久不見，桂嬤嬤倒是精神了不少。”

    桂嬤嬤眼皮一跳，看著顏墨月心裏就直哆嗦，她四下望了望見，沒有什麽人注意到這邊，才笑著迎上來，冠冕堂皇地開口“老奴參見大小姐。”

    “桂嬤嬤客氣了。”女子的聲音淡淡的。

    桂嬤嬤連忙搖頭，同時壓低了聲音，悄悄道“老夫人醒了，此刻老爺，夫人，三小姐和喜嬤嬤正在裏麵守著呢。”

    安寒梅？

    顏墨月眼底閃過一道意外。

    桂嬤嬤識趣地解釋道“安家剛剛來人，說是為老夫人養身子，送來了兩支百年人參與數不盡的上好藥材。”

    難怪……

    顏墨月滿意的看了一眼桂嬤嬤，又看向彩蓮，彩蓮立刻會意上前，悄悄地將一個荷包塞到桂嬤嬤手裏，又假情假意地與桂嬤嬤寒暄了幾句，才跟著顏墨月一同進了屋子。

    餘氏的房裏突然多出這麽多人，顏墨月作為掌家的，怎麽也不該缺席才是。

    女子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冷笑。

    －－－－－－題外話－－－－－－

    感謝隻有此生的守衛騎士啊，請見真的受寵若驚！給你一萬顆小心心！

    最幸福的事莫過於有你們一直陪著我了吧，真誠的感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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