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念穀沉浸在回憶中，遲遲沒有開口，於白間也沒有催她，靜靜的等著她。

    屋子裏很安靜，隻有指針轉動的聲音，兩個人淺淺的呼吸聲纏繞在一起，分不清是他的還是她的。

    他們離得很近，近到一伸手就可以碰到她。

    可是即使離得這麽近，於白間還是看不透她，她把自己藏得太深了。

    其實本來是不想把這件事說出來的。

    隻是他不希望她總是一個人去承受這麽多，他也想替她分擔。

    即使使用了這麽卑鄙的方法。

    但是，他不後悔。

    良久，何念穀才開口，也許是回憶太過悲傷，聲音沙啞的不成樣子。

    “在我十四歲那一年，我親眼看見他出軌。”

    何念穀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呷了一口，輕咳一聲。

    接著說，“曾經的我真的很恨他，恨不得這一輩子都不要再見到他，因為他用了十三年的時間建立起我對他的信任，卻又一夕之間親手摧毀了我對於他的尊敬乃至崇拜。”

    轉頭對上他的視線，一行淚從臉頰劃過，“可是你知道嗎？他真的很愛我，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我都能很清楚的體會的到，我有時甚至都覺得自己配不上他這麽沉重的愛。”

    於白間緊緊抿著唇，伸出手幫她把臉上的眼淚拭去。

    在她眼淚掉下來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他舍不得了。

    他舍不得暗自保護了這麽久她因為他而流淚。

    明明有更好的方式讓她解開心結，他卻選擇了一個對她而言最殘忍的方式，殘忍的揭開她最不想提起的傷疤。

    何念穀輕咳了一下，胡亂抹了一下臉，眼淚卻止不住的往外流，苦笑了一下，“我知道他對我的好，我也知道他對不起媽媽，可是我能怎麽辦呢？我不能去打他，不能去罵他，因為他是我的爸爸。”

    何念穀淡淡的看著他，眼神平靜無光，不似往常的神采飛揚。

    或許這才是她真實的狀態，平靜的讓他心疼。

    指尖輕輕的觸及到她的眼睛，慢慢的覆蓋上去，觸到溫熱的眼淚，手指忍不住微微顫抖，那悸動一直傳到心尖。

    “對不起。”

    “我很害怕被人知道他，我怕被人瞧不起，我怕所有的努力都白費了，這些年來，我一直努力的變得優秀，隻是希望大家可以不會排斥我。”

    聲音越說越小，最後就像是低低的呢喃。

    “念念，不說了不說了，都是我的錯，我不應該逼你的。”

    “對，就是你的錯，你為什麽要見到他，為什麽要去調查他，為什麽要過來揭開我的傷疤。”

    於白間猶豫了一下，身子往前傾，把她往懷裏帶，手臂緊緊的錮著她，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大手一下一下的撫著她的脊背，在她耳邊留下無數個“對不起”，安慰著她也在安慰著自己。

    何念穀整個臉都埋在他寬厚的胸膛裏，那近乎呢喃的語氣更是戳中了她的淚穴，溫熱的淚水不斷從眼眶中流出，打濕了他的衣服，留下了一大片水漬。

    很久沒有哭過了，多久了呢，她也不記得了。

    不敢在媽媽麵前哭，怕媽媽會每天都是一副開心的樣子，

    屋子中隻剩下男孩的呢喃聲和女孩的嗚咽聲，不知過了多久，她才抬起頭來。

    何念穀對著他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

    “說出來了其實也沒什麽。”

    比一直憋在心裏強多了。

    於白間看著她染了色一般的薄唇，想到了那一次偷偷觸碰她嘴角時的感覺，喉嚨微動。

    於白間微微側臉，不敢看她淚眼婆娑的樣子，忍不住想再次把她放到懷裏。

    低低應道，“以後有事不要一個人扛著了。”

    何念穀點頭，可憐兮兮道，“那你以後可別嫌我煩。”

    “不會的。”

    一時之間，又不知該說些什麽。

    何念穀偏頭瞥他一眼，幽深的眼睛直直的盯著前方，眉毛擰成了一股麻花，表情凝重，不知在想些什麽。

    算了，左右他是因為自己的事情煩心，還是原諒他吧。

    抬起腿踢了他一下，直接說。

    “喂，帶你看我偶像的新電影吧。”

    於白間回過神來，看她臉頰上還有淚痕，卻還在努力的調節氛圍，忍不住笑出聲來。

    真是情緒來的快，去的也挺快，不過，沒事了就好。

    含糊不清的開口，“我都行啊，隨你。”

    何念穀轉了轉眼珠，哼唧了幾聲，就抬腿去電視機前找影片。

    於白間沒有聽清她說什麽，也沒在意，反正百分之九十九是罵他的話。

    “電影名叫什麽？”

    “《我懷念的》。”

    於白間拿出手機去網上查了一下，是一部青春愛情片。

    抬眼看了下盤腿坐在地上的女孩，果然符合她的風格。

    視線重新回到手機上，主演……

    主演：許秉直。

    “許秉直”這三個大字映入眼簾，頓時身子一僵。

    有點不爽，不，是非常不爽。

    剛剛說是她偶像的新電影，他沒有在意，怎麽還忘了這一茬。

    何念穀汲著拖鞋站起來，走到他旁邊，問他，“你要吃東西嗎？”

    看電影一定要配點吃的，這樣才過癮。

    於白間繃著臉搖搖頭，沒有抬頭，一心隻想著那個什麽偶像了，實在是沒有什麽心情。

    何念穀也知道他不喜歡吃這些東西，也隻是順口問了句罷了。

    汲著拖鞋踢踢踏踏的往廚房走，從冰箱裏拿出上午買的零食，又順帶著拿了一盒冰淇淩。

    在地毯上隨意的盤著腿坐下，背靠著沙發，把零食一股腦的放到前邊的茶幾上。

    剛調整好姿勢，本來端端正正坐在沙發上的於白間也湊了過來，和她一起坐在地毯上。

    何念穀手裏捧著一大盒冰淇淩，挖了一大勺，放到嘴裏。

    隻是還沒到嘴邊，手臂就被一股力量控製住了，往一旁偏去。

    “哎哎哎，你幹嘛呢，要吃自己去冰箱拿，別搶我的。”

    何念穀的目光順著那股力量移動，果然是於白間那張黑色的臉。

    於白間麵無表情的把冰淇淩搶過去，放到一旁的地板上，回應她。

    “你忘了剛從醫院出來了。”

    何念穀嘟著嘴，延伸哀怨的看著他，不高興的哼唧。

    於白間麵上神情冷漠的看著她，如果不是那粉紅的耳垂，但真讓人相信了。

    “沒用的。”

    何念穀不甘心的看了眼冰淇淩，歎了口氣。

    算了算了，等他走了就可以吃了，再忍一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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