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母差點把水倒在自己身上。

    孫芳的眼皮子重重一跳, 她偷偷瞥了眼沈珠, 立刻擺擺手：“小姨, 你記錯了吧, 我們什麽時候攢了幾十萬。”

    小姨怔了下, 接著說:“上個月月初的時候不是說讓老劉物色商鋪嗎，說能給四十多萬的首付。”

    “小姨，沒有這樣的事。”孫芳立刻加高聲音，“我們哪兒有錢買商鋪啊？”

    小姨才不信：“你還想騙我，你爸手藝好，你們家的飯館生意又紅火, 前幾年買房雖然花了些錢，這幾年也夠存幾十萬了。”

    孫芳真想堵上小姨那張喋喋不休的嘴巴。

    沈母膽戰心驚的看著沈珠，魂不守舍。

    沈珠譏諷地笑了下，手上的動作倒是不停, 慢慢削蘋果。

    “小姨, 我們家還養兩個娃, 花錢的地方多著呢, 這兩年根本沒存下錢來。”孫芳語速非常快。

    小姨搖搖頭，看向沈母：“大姐，你看看你媳婦，我又不問你們借錢，這激動個什麽勁兒, 你們有錢我又不貪還高興呢, 小餘這病要是攤到別人家, 還不得哭天搶地，你們家最起碼不用擔心錢的事啊。”

    沈母悻悻地笑笑，明顯有些慌亂。

    切好的蘋果分成很小的小塊，沈珠給沈餘喂了一芽。

    “小姨，我再說一遍，我們家沒有錢。”孫芳再次重申道，嗓音因為急躁而顯得有些氣急敗壞。

    她聲音太大，引得旁邊病床家屬有些不滿意：“唉唉，你這樣會影響我兒子休息的。”

    小姨放低聲音：“唉唉，我和你這些幹什麽，我是來看小餘的。”說著，小姨把自己提包裏的玩具拿出來，逗著沈餘玩了玩，之後臉色不太好的離開。

    而這段時間，沈珠發現一道若有若無的目光看向自己，她暫且權當沒看見。

    等沈母送小姨和她女兒離開，沈珠和孫芳在病房裏，沈珠表現的很淡定沒質問她，忐忑的孫芳還是忍不住解釋：“珠珠，你別相信小姨的話。”

    “哦。”沈珠把紙巾遞給沈餘，讓他擦擦嘴。

    孫芳見她如此安靜沉默，不禁鬆了口氣，但心中隱隱約約有些微妙的感覺。

    這股感覺在沈母回來的時候得到證實。

    沈珠給沈餘捏了捏被角，而後對沈母道：“我有事問你，我們出去說。”

    “我”沈母緊張地搓了搓手，支支吾吾。

    孫芳心頭不妙：“珠珠，有事你問我，問我。”

    沈珠看都不看她一眼，看著沈母說：“我找你，隻找你。”沈珠轉身離開病房。

    等沈珠走了出去，孫芳扯了扯沈母的袖子，沈母拉開她的手，腳步沉重的跟著沈珠走了出去。

    沈餘人小，不懂大人之間的彎彎腸子，躺在床上玩九連環。

    樓梯間光線暗淡，連帶著在現在樓梯間的人變得陰沉。

    沈珠輕輕開口：“你們說隻有一套住的房子，買了給沈餘治病，其他人活不下去。”

    沉默久久，沈母抬起頭，戰戰兢兢看向沈珠，她表情淡淡，沒有憤怒激動，冷淡沉靜，卻比從前對他們的歇斯底裏來的更加令人心悸。

    “珠珠，我……”沈母不知道怎麽說。

    沈珠望定她：“兩套房子，幾十萬存款是真的吧。”

    沈母的喉頭動了動，喉嚨裏發出含糊的音節，她解釋道：“我也不想騙你的。”

    “但你還是騙了我。”沈珠嗤道，她傻乎乎的拿錢，他們這群口頭上說是自己親人的人是不是把自己當傻子啊。

    沈母張著唇，她不想這樣的，沈樂自幼健康。沈餘從生下來身體不好，一直是她悉心照顧，即使這樣，還經常住院吃藥，每年在他身上要花小幾萬，這次...心髒病，不僅風險大，有可能人財兩空，就算痊愈，以後也和常人不同，身嬌體弱。他爹娘開始糾結治不治。

    後來來a市檢查後，孫芳想起沈珠，讓她給沈珠打電話，她當時也很猶豫，但孫芳和沈慶隨時可能放棄沈餘的治療，自己的兒子他們心疼，可沈餘對他們來說，像無底洞一樣，同時，他們還有一個健康活潑的兒子。

    她打了這通電話，其實剛開始她沒抱希望，打算打完電話交差，萬一他們兩個真不願意拿錢出來，c市的房子有套是老頭子的名字，兩個人買了它也要給沈餘看病。

    但沈珠同意了，而且看過沈餘後，非常爽快的同意了。

    “珠珠，我錯了，我錯了。”沈母拽著她的胳膊。

    沈珠冷冷地：“會把錢還給我嗎？”

    沈母還沒說話，上方傳來尖銳的女聲伴隨著從樓梯跑下來的腳步聲：“沈珠，沈餘可是你親侄子，我們是你親人，你怎麽這麽無情！”

    無情，沈珠差點笑出聲，她拿錢花精力，現在在孫芳眼中她是個無情的人。

    “珠珠。”孫芳緩和下口氣，接著諂媚道，“沈西玩幾萬塊的玩具，家裏還有保姆照顧，幾十萬對你來說，九牛一毛而已，可對我來說，是一筆天大的數字，珠珠，我們賺錢起早貪黑不容易啊。”

    等她說完，沈珠依舊麵無表情，她知道就算說再多她也不會當真，雖然她其實比他們更沒錢，“我的錢是我努力賺來的，而且我本來沒有義務和責任掏錢，你的錢是血汗錢，我的又是大風刮來的嗎？”她冷笑一聲，看著沈母，“最過分的是，你一直在騙我。”

    她的語氣很平靜，整段話沒有太大起伏，沈母心頭一冷。

    沈珠卻比她更冷，她八歲學琴，天不亮起床練琴，還要上課，下課後練習到深夜，沒有周末沒有寒暑假，所有的空閑時間都給鋼琴，即使她有天賦，勤學不墮練習十多年，才有現在的結果。

    不然她能以鋼琴替身進組，然後又去《我們的時光》，她賺的錢都是她努力後的回報。

    “珠珠，我沒有這個意思。”沈母緊緊握著沈珠的胳膊。

    “你們就是這個意思。”沈珠扯下她的手，“不過用這二十多萬看清所謂親人的麵目，給我上了一堂課，也挺劃算。”

    “你什麽意思？”孫芳擰眉問道。

    “互不往來的意思。”沈珠冷漠道，“看見你我惡心。還有，今天把你們留在我家的東西搬走，不然我直接扔了。”

    孫芳見沈珠真的要扯破臉皮，著急道：“珠珠，你也真不管沈餘了，那可是你親侄子。”

    “你們當媽的，奶奶都不管，我管什麽。”

    聽罷，孫芳咬牙狠狠道：“你不拿錢，我也不會給他拿剩下的幾十萬。”

    沈母臉色一白：“孫芳，那可是你兒子，你親生兒子。”孫芳甩開她的手，沈母又看向沈珠：“珠珠，你……”

    沈珠看著孫芳，一個字一個字砸在孫芳心上：“隨便你們，我又不是觀音菩薩。”話落，沈珠轉身離開樓梯口。

    她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就這樣。

    沈母叫了兩聲沈珠，沈珠頭也沒回，沈母不禁抱怨道：“孫芳，我就說了這不行吧，你看看現在都，唉。”

    孫芳氣的狠狠跺腳。

    沈珠回到家的時候，沈西聽見開門聲，立刻衝到門口，沈珠一推開門就瞅見沈西的笑臉。

    半腔怒火悄然而散。

    “媽媽。”沈西跑過去幫沈珠把她的拖鞋拿出來。

    沈珠邊換鞋邊道：“謝謝西西。”

    沈珠拍拍手，靦腆道：“媽媽辛苦了。”

    抱過沈西，她在他頭頂上重重吧唧一口：“好了去玩吧。”說著，沈珠的目光看向在客廳裏玩...積木的沈樂身上，大人的事情她不會牽扯到孩子身上，但也隻限於此。

    “媽媽陪我玩。”沈西抱著沈珠的大腿說。

    沈珠垂下頭：“不過媽媽現在還有事。”

    “什麽事。”

    “換鎖。”

    想到孫芳手裏有自家的鑰匙，沈珠忍不住想給自己一耳光，既然從人品上否決她，沈珠不想留下任何隱患。

    兩個小時後，沈珠把新鑰匙給陳奶奶一把，其他的自己收好。不過這時候，孫芳還沒回來拿東西，她也不急，反正她們總會來，而她不想繼續為了無關緊要的人浪費精力。

    沈珠和沈西玩五子棋，玩著玩著，手機響了。

    “先停下。”沈珠對沈西說。

    沈西乖乖點了點頭，沈珠接通電話。

    “我現在在家休息。”低沉悅耳的聲音通過電話傳來。

    把手裏的黑子放在鍵盤上，沈珠坐在地上盤腿說道：“好好休息。”

    遲淵唔了聲，說道：“你那邊好嗎？”

    “我當然挺好。”沈珠臉上的笑容僵了下，漫不經心的說，“我能有什麽不好。”

    遲淵笑笑：“那和他們相處的怎麽樣？”

    “就那樣。”沈珠不想多說，沈西聽著聽著，忍不住湊過來；“媽媽，是遲叔叔嗎？”

    沈珠點點頭：“想講電話嗎？”

    “嗯。”沈西應道。

    “遲總，西西想和你講電話，我把手機給他。”沒等遲淵回答，沈珠把手機拿給沈西。

    房間裏隻有她和沈西，兩人離得近，遲淵的聲音全落入沈珠耳中。

    “西西，我有給你準備驚喜，明天拿給你。”遲淵笑聲溫柔。

    沈西雙手捧著電話，立刻驚坐起來：“什麽驚喜，我想知道。”

    “現在不可以，因為你媽媽說，我今天必須在家好好睡一覺，你知道的，媽媽是家裏的老大，我們隻能乖乖聽話。”

    遲淵居然有這個覺悟啊……

    沈西讚同地點點頭：“ 我也聽媽媽的。”

    聽罷，沈珠摟過沈西的脖子：“真是媽媽的暖心小可愛。”

    “那我是你什麽？”電話那頭傳來男人的聲音，又低又沉。(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