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媽媽一副欲哭無淚的樣子，站在原地跺著步子，喃喃道：“這可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

    聽聞樂音是從最西邊的廂房中傳來，紅木門半遮半掩的，葉彎彎從門縫看去，裏麵背對她，坐著一位手拿玉柄琵琶的女子，從背後看去身姿曼妙，應是個美人。

    裏麵聽曲兒的人發現了正在偷摸瞅著的葉彎彎，出聲道：“公子不如進來一同賞樂。”

    被發現的葉彎彎，堂而皇之地推開木門，抽出腰間折扇，晃悠著進了屋門。

    見那一同賞樂的人，也是一位身形嬌小的公子，葉彎彎彬彬有禮拱了拱手，一副貴公子的派頭，感謝道：“多謝兄台盛情，打擾到兄台雅興真是不好意思了。”

    “哪裏哪裏，諳白姑娘的佳音豈能隻我一人欣賞。”說話的這位公子，身著淡藍雲紋長衫，麵容俊美清蕭。氣質淡雅從容，眉宇之間，隱約一股子書生氣。

    手拿玉柄琵琶的女子，就是諳白了，她的樣貌，說不上傾國傾城，卻有風情萬種的美麗。但她的風情萬種，並無半點輕佻。

    諳白察覺到她的目光，蓮步款款，依舊抱著琵琶，緩緩蹲下，算是行了大禮，“二位請坐，接下來想聽個什麽曲兒。”

    主人請客，葉彎彎自然該謙讓些，“拙名葉夭頑，不知兄台如何稱呼？”

    “我姓宇，單字滴。葉兄不必與我客氣，想聽什麽自個兒點就是了。”

    葉彎彎聽他的聲音覺得有些奇怪，這位宇滴公子說話像是夾著嗓子，看他身板單薄。莫非，也是個女扮男裝的？

    猜想歸猜想，她沒展現出半點不自在，舉著桌前，曲單錦冊，賞了半天，才道：“那便來一首後庭花，辛苦諳白姑娘了。”

    聽著小曲兒，二人推杯換盞之間。

    葉彎彎看著麵前男子，舉止言談十分文雅，尤其是那拿著杯子飲酒的動作，柔了些，像是個女子，試探的問道：“宇兄是哪裏人？”

    宇滴看著諳白目不轉睛，隨意回道：“嘉禾人士。”

    看他話不多，葉彎彎也不再多說，隻是眼神總是若有若無地飄到宇滴身上。

    房間中有些熱了，宇滴鬆了鬆領口，葉彎彎盯著，看見那脖頸上確實沒喉結。嘴角噙起一抹淡笑，眼睛微微眯起，那樣子著實像個小人得誌的狐狸。

    一曲結束，葉彎彎從錢袋裏掏出一枚銀錠子拍到桌上。

    宇滴從懷中直接就扔出一袋碎銀，他掃了掃膝上散落的瓜子皮，向葉彎彎與諳白拱手道：“在下還有事兒，就先告辭了。”

    葉彎彎生怕這有著同樣癖好的女子離開，忙不迭地答話，“宇兄可願與我同行？”

    宇滴遲疑片刻，但還是點了點頭。二人一前一後走出屋門，劉媽媽看這活祖宗總算是離開了。嘴裏還念叨著：“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等出了金雀坊的大門，葉彎彎搖著折扇，看著和自己齊肩的‘公子’語氣中透著股笑意，漫不經心地說道：“宇兄可知，戰亂時期，朝廷派人去抓壯丁。有些農家為了保獨子性命，為男子換上一身婦人服裝，塗脂抹粉扮成女子，以逃避征兵？”

    這新鮮趣聞，宇滴也是第一次聽說，“哦？還有這樣的事情。真是新奇，可惜你我生在平安喜樂的時代，要不就能見見這荒唐瑣事了。”

    “那，若是女子變換成男子的模樣，為國出征呢？”

    “荒唐，更是荒唐，怎麽會有……”宇滴話還沒說完，才品出她話裏的意味。不禁為她折服，“公子真是聰敏之人。”

    “我非男兒身，隻是逃脫家中俗不可耐的大哥，出來尋點野趣。”葉彎彎道出自己是女兒身的事實，畢竟有相同愛好的人，在這個時代可不好找，不發展個閨中秘友就太可惜了。

    宇滴並未做出震驚的樣子，咳嗽了兩聲，恢複了本音，“葉妹妹要是無事，不如和我再去小酌幾杯？”

    那聲如玉磬的女兒家的軟調子，果真是嘉禾人，嘉禾在郴州以南。

    而南方女子談吐時的語氣總是圓潤軟糯的。縱使是生氣，罵起人來也覺得可愛。先前她夾著嗓子說話，愣是沒聽出來。

    宇滴看上去比葉彎彎年長了幾歲，果真是歲月不敗美人，那張膚白盛雪的臉蛋上，竟無半點流逝的痕跡。

    看她發愣，不知在想些什麽。宇滴在她麵前掃了掃，又道：“葉妹妹？”

    “啊，好啊，姐姐帶路。”葉彎彎回過神來，尷尬地笑了笑，忙回道。她出神的毛病從來都沒改過，還好宇滴姐姐大度，沒怪她。

    宇滴領她到了一處巷子深處的小酒館，人不多，但酒香彌漫四散，才走到巷口，就聞著了，直勾酒癮饞蟲。

    尋著，坐到二樓靠窗的位置，點了一壺花雕酒和幾碟小菜，兩個女孩子便熱火朝天的聊了起來。

    磕著花生，才咽下，葉彎彎就欣喜說道：“我真名為葉彎彎，不知能否有幸得知姐姐芳名？”

    “彎彎？”她說著，眼神中閃過一瞬的詫異，但隨後又恢複了自然的神情，“妹妹哪裏話，我名為雨花，無姓。”

    “雨花姐姐？你就是婁大哥的妻子？婁大哥可真享福，娶得姐姐這樣的佳人。”

    這妻子嫁娶幾個詞，在古代可是羞提的，聽葉彎彎這話裏蹦出來的，雨花俏臉騰得就紅了起來，“妹妹可真是直率，我聽玉簫提起過你，倒是真如他所述這般可愛。”

    雨花的誇獎，可使她難得羞起來了。畢竟是女孩子，聽到誇獎哪有不高興的，送了口酒下肚，想起婁玉簫，又道：“姐姐在這兒，那婁大哥也在這咯？”

    雨花恬淡輕笑，指了指來送酒的小廝，就再不說話了。

    葉彎彎細細看去，那小廝的身形與婁玉簫有三分相似，這才恍然大悟，噌地站了起來，指著小廝驚喜道：“婁大哥？婁大哥真是壞！”

    指著雨花，撅起小嘴，不滿地道：“雨花姐姐也壞，竟瞞著你們倆認識我，合著就我蒙在鼓裏！還當個小傻子似的介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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