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早上外麵還是一陣濃霧，可滿臉不知所措的文光塵卻是早已經在回桐柏山的路上，以往擔心的流民悍匪現在都不怎麽擔心了，盡管隨著大批象州流民跨過五勝關，潤州本還算是勉強的治安更一步惡化，可文光塵後麵跟著的五個郡兵可不是吃素的。

    文光塵看來眼後麵要麽一瘸一拐要麽缺指帶繃帶但是眼中凶光依然不少的郡兵有些不可思議，他一路迷糊的被拉了壯丁又稀裏糊塗被軍司馬入了軍籍，現在又是被稀裏糊塗的授以從九品的試副巡檢一職，雖然隻是“代”的從九品官，可好歹是跨過無數人蹉跎一生的未入流這個品級，起碼文國貴聽說文光塵授官後差點喜極而泣，到現在還在郡兵後麵的一種桐柏山人麵前炫耀，他文光塵一個稀裏糊塗的體製外人怎麽就這麽容易的過了這道坎？

    似乎是瞧見文光塵的困惑，隊伍最前麵的胡文有些好笑的對文光塵說道：“文巡檢有什麽困惑嗎？”

    胡文是隨著後續隊伍來五勝關宣讀任命的，同時他也是文光塵的上司，正兒八經的桐柏山巡檢司——鑒於象州流寇入境，郡裏下令成立桐柏山巡檢司肅清山中流寇。

    麵對上司問話文光塵這個官場新丁自然是老老實實說出了自己的困惑，胡文是一個三十來歲的老官吏，撫了撫嘴下的山羊胡嗬嗬一笑：“文巡檢看來是真不懂官場對於修士這一套體係的關係。”

    文光塵哪懂這些，在劉老爺子手下學習就是姥姥不疼舅舅不愛，也沒怎麽出過遠門。胡文也是好脾氣，見這個副手懵懵懂懂的便耐心的解釋起來。

    文光塵頭一次知道十裏箭除了傳遞消息意外還有記錄的功能，隻是十裏箭品質低劣這功能隻有激發靈力的時候才能使出，所以無論是張凱還是周旅帥這些外行人都不怎麽懂，恰好在青岩關上文光塵發出那個沒什麽傷害的火球短暫激活了記錄功能。

    頭一次戰鬥的時候橋頭、車馬關損失慘重，郡尉報告傷亡和戰功的時候總不能就報告兩個吧，那要是以後郡守不重視的青岩關出事了下麵人不好交代，軍司馬順便就把文光塵的功勞算了上去，文光塵這個新人也就享受了一把火線提幹的待遇。

    胡文給文光塵耐心講解著一些官場套路讓他很是受用，胡文見文光塵有些客氣和拘束便又笑了一聲：“我到桐柏山還得多靠你協助。”胡文也是第一次外放任職一把手，文光塵這個副巡檢懵懵懂懂也算好事，如今製度崩壞，聽說隔壁郡的王副將就是靠暗殺上司上位的。

    文光塵後麵跟著的是五個乙團七隊隊正席山虎的手下，那席山虎是文國貴早年的朋友，隻是隨著兩人身份地位的差距變大少了來往，可席山虎還是記得文光塵這個人，如今席山虎聽說文光塵好運自然也要幫一把，送上五個有點殘疾的老兵既是精簡了自己的部下又能讓文光塵記得這個人情，在舊部地方上又多了條路子，三全齊美何樂而不為？

    那老兵也是桀驁，慢慢走在官道上見到大隊流民隻是握刀警備，遇到小股流民則欺上去毆打這些可憐人搜刮盤剝最後一點東西，流民本就饑寒交迫，受了這一番下來恐怕也是挨不了多久。

    文光塵雖然看不下去，可身邊除了郡兵就隻剩下胡文身邊兩個佐吏，還有桐柏山一夥人在，那郡兵隨他桀驁但也對正副巡檢帶著些臉麵上尊敬，文光塵在橋頭關上被席山虎一頓教訓也不敢挑什麽刺，畢竟在這還沒成立的巡檢司裏，這五個郡兵默認是他的人。

    郡兵們還算是有眼力，文光塵跟席山虎有舊又是長官，如今天下雖然已經有了武夫為尊的苗條可秩序還在，郡兵就連身後的桐柏山人也沒影響。

    可吃人的老虎畢竟是吃人的老虎，在官道上就開始打劫流民的郡兵伍長張端在剛剛踏入桐柏山山道不久就發現了獵物——一群明顯是誤入山中的流民。

    張端是輕車熟路的騎著馬匹從流民隊伍中間撞了過去，沒有刻意壓製住的聲音就算是麵有菜色的流民也都注意到了，流民飛快的分散開來，見伍長動手了其他幾個郡兵自然也不手軟，四處出擊很快就把流民分散開來。

    旁觀的幾人中胡文是見慣了生死的老官吏，文光塵是在五勝關上見過流民潮洶湧的人，桐柏山眾人也是底層廝混的見過不少世麵，算來算去也就胡文的兩個佐吏露出於心不忍的表情。

    文光塵看著張端指揮郡兵分隔包圍控製乃至最後叫上桐柏山鄉民一起管製流民的場景有了些感觸——無論是冷熱兵器的戰爭都離不開分割包圍等戰術，隻是熱兵器攻擊範圍遠隻能在戰略層次上實現，冷兵器攻擊範圍近可以在小單位上實現。可文光塵一想到具體怎麽操作卻是有些犯難了，這麽指揮、協同，多遠攻擊都是難題。看來回去之後得好好看看席山虎送的幾本兵書。

    就在文光塵出神的一刹那郡兵已經控製住了形勢，連文光塵的老鄉也一起上去控製住了流民——這可不是官道附近，桐柏山是大夥生活的地方可不能讓象州人給禍禍了。

    胡文看著那些出力的鄉人很是高興，本地人守土有積極性他這桐柏山巡檢就好做工作，微笑的對剛剛回過神來的文光塵說道：“文巡檢，要不我們在這磊一座京觀吧！”

    文光塵腦子裏頓時炸了，他穿越前就曾聽過一個論調：底層人民中農業社會天然的要比工業社會殘忍，農民殺雞宰羊隻會高興有羊肉吃，可工人吃著流水線下的豬肉什麽時候見過血腥的宰殺場麵？如今聽到文質彬彬的胡文臉色都不變的說起這事，文光塵不自覺的冒出自己那怕穿越十八載可骨子裏還是把自己當現代人看的想法。

    胡文見文光塵久久不說話以為文光塵默認了，正準備喊張端動手卻被文光塵攔住，文光塵一邊歎息自己骨子裏還不是這裏人，他能看著麵有菜色的人從麵前走過那是因為他自身難保，可真要他眼睜睜看著手下屠戮無辜還是下不了這份心：“胡巡檢，這是桐柏山上下重要道路殺人磊屍就怕到時候有瘟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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