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半夜無話。

    今tian huang上身體欠安，不上早朝，這是這位勤政的皇帝登基以來的第一次。

    一大早，皇後就伺候皇帝服藥：“萬事總有不順，皇上也別太過介懷，身體重要，來，喝藥。”

    皇上心疼的說：“你身體也不好，最近接連宣了幾次太醫，怎麽還跑來伺候我，你是後宮之首、還病著，有事差遣人來就行了，快回去歇息吧。”

    皇後：“臣妾知道你這幾天心氣不順，聽太監說昨夜還發生不少大事，皇上前半夜幾乎沒睡，你身體差、還病著，怎麽還這麽不愛惜身體啊！”

    皇上：“不是朕不愛惜身體，是那幫奴才太大膽！簡直無法無天，朕還沒死，要是朕死了那還得了？”

    皇後：“皇上消消氣，打江山難，坐江山更難，這麽多年不也這麽過來了？再說了，我看那林均瑤忠心耿耿，舍身飼虎，冒著生命危險也在為皇上著想，為大明江山出力，這樣的精忠能臣，總不會是個奸臣吧！”

    “你是來為林家求情來了吧？”皇帝略有不滿道。

    “皇上，臣妾不幹政！臣妾是來給你順氣的。那林均瑤雖說下手重了些、做事虎了些，但不都是為了皇家、為了大明嘛，再說了，均瑤才多大年紀，年輕人總該有些闖進、有些血氣吧。”

    “你也知道他下手重、做事虎？年紀就可以任意妄為？他不是普通人家的公子，他是手握錦衣衛大權的重臣，一言一行，半點都大意不得！我們天家也不能以普通百姓的情感來判斷善惡是非的！如果不是他行事太過肆無忌憚，怎麽會惹得內廷和朝臣聯合起來dan he他？”

    “臣妾知道……”

    “你知道什麽！你就知道寵溺太子！”皇帝越說越來氣，“江山社稷，容不得半點差錯，朕受命於天、傳承祖宗基業，不能不心、不敢不謹慎！林均瑤行事太過莽撞、思想太過乖張，如果不給他套上枷鎖、不把他的棱角磨平，朕怎麽會放心把錦衣衛交給他？怎麽放心讓他輔佐太子？你我百年之後，還有誰能製得住他？”

    皇後：“可是皇上，哪怕是普通百姓家裏的看門狗都要留幾分凶性，才能看得住大門，你就不怕把均瑤磨沒了血性，甚至……把均瑤直接給磨死了？”

    皇帝：“刀總有磨壞的，玉也總有雕壞的，如果均瑤被這麽一下就磨死了，說明他自己本身就不硬，不能怪磨刀石。要是磨壞了，換一把刀就是，林家能做這把刀、做這條狗，換一家也一樣能做。”

    “皇上！您這是什麽話！林家伺候皇家幾代人，一直忠心耿耿、死而後已。怎麽能把林家比作狗？請恕臣妾大膽妄語：您以前寬厚仁慈、尊臣愛民……不是現在這個樣子啊！”說著流下了眼淚。

    “哎，你不知道，朕最近老是覺得時日無多，如果不用些淩厲手段，怕是要給照兒留下禍患！朕接手皇位時就是個爛攤子，這些年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你又不是不知道！在照兒身上絕不能重蹈覆轍！這官場人心險惡、人性冷漠，朕坐了這金鑾殿就慈悲不得，朕在的時候能壓得住暗藏的旋渦，朕要是不在了，一不留神就讓心懷不軌的卒子過了河！朕受的苦，不能讓照兒再受一次！為了能讓照兒把這江山坐穩、為了給兒孫們鋪一條平坦的大道、為了這江山、為了給照兒留下郎朗清明的朝廷，朕不惜舉起屠刀、狠下心來拔芒刺、挖毒瘤，拔除所有隱患！這惡人，就讓朕來做吧。”

    “皇上不可如此說，你還正值壯年，怎麽胡說些不吉利的喪氣話！”皇後嚇壞了，“你要是走了，我也不活了！”

    “皇後不可胡說，朕就是說些氣話，朕的身子還硬朗著呢！”

    說著，皇帝的精神卻越來越差，此時已困倦的支持不住了，半醒半睡、迷迷糊糊的唱著一段戲文：

    諸臣未起朕先起，

    諸臣已睡朕未睡。

    何似江南富家翁，

    日高三丈猶批被。

    唱著唱著，皇帝就睡著了。

    皇後心疼的哭道：“皇上，你受累了！”皇帝昨夜沒怎麽睡，這會喝了藥，就撐不住睡去。

    皇後輕撫著丈夫的麵龐，疼惜的說著：“自從你登基以來，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沒有吃過一頓安穩飯，三更shang chuang五更起，禦座龍床下處處有明槍暗箭，累白了頭發、熬幹了心血，才掃清了奸佞，掌握了大權、使朝廷清淨。我以為終於可以一勞永逸了，誰知還是有一雙雙眼睛盯著你，那些人肚子裏的九九比牛毛還多，心懷叵測、掏空心思的鑽隙打洞，算計著大明江山，算計著你……你這一生過的比天下臣民都辛苦、比鄉野村夫都恓惶、比沿街乞討的叫花子都心酸……要是你我二人是平民百姓，與照兒放馬深山、你耕我織，遠離勾心鬥角、爭權奪利，遠離這腥風血雨、爾虞我詐，該多好……”

    正自念叨著，一個太監闖進來道：“皇上……”

    皇後連忙打眼色讓太監不要吵，但是皇帝已經被叫醒了，皇後狠狠的瞪了太監一眼。

    皇帝揉著眼睛道：“不妨事，朕就是眯一下……何事，說吧。”

    太監看看皇後的臉色，無比心的說道：“皇上，昨天半夜，幾百位江湖人士公然搶劫鏢局。”

    皇帝大訝道：“什麽？錦衣衛已經監管了鏢物，這幫江湖人竟然還敢公然搶劫！朕的眼皮子底下，竟然有如此駭人聽聞的事情，俠以武犯禁，這幫江湖人當真是目無皇法！”皇帝是真的被震到了，自從太祖和成祖打壓江湖、施行“禁武令”以來，武林逐年式微，已經好多年都沒有江湖人士集體公然對抗國法的事情發生了，才剛說要拔芒刺、挖毒瘤，怎麽就出現一個這麽大的威脅？

    太祖能贏得天下，就是因為有江湖力量的輔佐，所以朱家子孫都知道武林力量的可怕，這才一代一代不遺餘力的打壓武林，到現在都覺得武林早已經不足為慮了，誰知突然冒出來這種事，這說明武林勢力一直不曾消亡，一旦有機會，就會再次崛起！

    隻是一個箱子而已，就引的武林勢力聞風而動、爭相對抗朝廷，如果有改朝換代的強大吸引，他們豈不是翻天了？

    皇帝連忙問：“結果如何？”

    “回皇上，錦衣衛付出了很大的傷亡，協同鏢局守住了鏢物，當場擊斃了大部分賊人，逃走了十來個。”

    “林均瑤在詔獄中，錦衣衛還能有如此成績，已經很不容易了，說說，錦衣衛到底損失多少？”皇帝對自己的親兵特別在意。

    太監硬著頭皮道：“錦衣衛折損的人數，和賊人相等……”

    “什麽？錦衣衛竟然損失了百多人？”皇帝瞪大了眼睛，呼吸急促的喊道：“難道錦衣衛都是廢物嗎？”他登基以來，這是錦衣衛損失最大的一次，皇帝不可能不震怒。

    皇後連忙安慰道：“皇上，錦衣衛是軍人、不是武林人士，你年輕時也練過武，一般軍人的功夫，是絕對敵不過江湖高手的。”

    “但是這也太驚人了，都說殺敵一百，自損八十，錦衣衛是殺敵一百，自損一百啊！他們這麽多年白練兵了？他們的gong nu呢？火器呢？”皇上越說越氣。

    皇後答道：“現在是‘收鞘期’，錦衣衛的gong nu數量是十人配一弩，數量遠遠不夠；至於火器……已經封存多年了。”皇後並不知道林平之已經給錦衣衛配備了大量連弩；但是火器被封存，沒有裝備給錦衣衛倒是實情。

    皇帝語塞，“雪藏”期的錦衣衛，屬於半封刀的性質，大多數的武備都被封存起來，這是國策，沒有到特殊時期，決不能把錦衣衛這隻惡狼武裝起來。

    雖然皇帝已經認可了錦衣衛的成就，但胸中的這口氣仍然消不了，罵道：“錦衣衛作為朕的親軍，給朕丟了這麽大的臉，也不能輕饒了他們。”

    看太監欲言又止，皇帝沒好氣的喝到：“還有何隱情，敢隱瞞，朕要了你的腦袋！”

    太監打了個激靈，再次硬著頭皮道：“錦衣衛把逃跑的十人定罪為反賊，城衛軍在之後也參與了這十位叛賊的追捕，損失更大……”

    “說！到底折損了多少人？”

    太監已經豁出去了：“殘廢了三百多人，犧牲了五百多人，傷者還沒有統計出來……”

    “啊！”一聲，皇帝一口氣沒抽上來，險些背過氣去，皇後大驚，連忙傳太醫，皇帝急喘幾口氣道：“錦衣衛已經殺了大部分叛賊，隻逃出去了十人……才十個人，就讓城衛軍損失近千！朕的精英城衛軍、大明軍隊的驕傲，已經糜爛到這種程度了？”

    貨比貨得扔、人比人得死，這麽一對比，皇帝才明白錦衣衛比城衛軍強了多少倍，作為皇帝親軍，錦衣衛確實名不虛傳，但是江湖門派才是真的恐怖，一百多人就敢公然對抗錦衣衛；十幾人就殺得城衛軍大敗虧輸，要是這些人殺進皇宮呢？

    難道這些年朕忽略了江湖勢力，讓他們悄悄的恢複了實力？要不要把錦衣衛出鞘，讓朕的屠刀重新解封？皇帝權衡著，略一猶豫就否決了，錦衣衛不能出鞘，一旦解封錦衣衛就意味著血流成河，這對他在位期間的名聲非常不利，前幾任皇帝解封錦衣衛、搞得tian nu人怨、都背負了累累罵名，先皇們就是前車之鑒，這絕對會成為他一生的汙點……代價太大了，他是朝野公認的“中興明君”，日後一定會流芳百世的……皇帝咬咬牙，他寧願犧牲更多的軍隊去剿滅武林，也不願背負啟用錦衣衛的汙點。

    太監察言觀色，看皇上緩和了些，才繼續說道：“還有一件事，江湖各派爭奪箱子，在爭執不下時，有個神秘老人從中斡旋，提議比武決鬥，由勝者獲得箱子，眾人已經達成一致。而決戰的時間就是太子大婚時，地點……就在紫禁城最高處！”

    “什麽？”皇上大驚。（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