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的書生知道。
    ……
    從放榜的那天起，他的落榜就昭告天下了。
    ……
    “事實證明……”
    樵夫又看了一眼年輕的書生，“那隻生物不是什麽可以保佑金榜題名的祥瑞……”
    “就是一隻黑色的怪獸而已。”
    ……
    年輕的書生垂眼。
    ……
    “弟弟受到了雙重打擊。”
    樵夫繼續道，“一是考試落榜。”
    “二是他感覺受到了黑色怪獸的戲弄與欺騙。”
    “弟弟很生氣。”
    “他想找黑色的怪獸算賬。”
    ……
    高僧微微點頭。
    嗯。
    是這麽回事。
    ……
    “弟弟其實在考試落榜後見過黑色的怪獸兩次了……”
    樵夫再次看向年輕的書生。
    ……
    年輕的書生沒有看樵夫。
    ……
    “我不明白……”
    樵夫一臉的不解，“這還不夠嗎？”
    “弟弟還是一心想要再見到黑色的怪獸。”
    “為此大師你也看到了……”
    “吃不好。”
    “睡不好。”
    “整個人總是恍恍惚惚的。”
    “容易走神。”
    “魂不守舍。”
    ……
    “書都讀不進去了。”
    樵夫其實都知道。
    隻是他沒有跟年輕的書生說。
    答應了給年輕的書生三個月就三個月。
    在樵夫的能力範圍內，他允許年輕的書生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這不是我弟弟的作派。”
    “大師，你不知道……”
    “我弟弟對於讀書是有執念的。”
    “他真的很刻苦、很努力……”
    他想過在弟弟成功後，對讀書大概就不會那麽的拚了。
    但在成功前，弟弟是絕對不會放任自己這般的怠慢讀書的。
    “都是因為那什麽黑色的怪獸！”
    樵夫頓了頓。
    讓自己的情緒平複一些。
    “是那個黑色的怪獸害他！”
    “大師。”
    樵夫一臉的懇切，“您幫幫他。”
    “幫幫我弟弟。”
    “讓我弟弟擺脫黑色怪獸的糾纏。”
    “大師….”
    ……
    高僧看向年輕的書生。
    大概的情況他了解了。
    黑色的怪獸……
    高僧微微笑了笑。
    “這位施主，你相信黑色怪獸是真實的嗎？”
    ……
    年輕的書生一愣。
    他有些意外……
    高僧問得這般的直接。
    ……
    他……相信黑色怪獸是真實的……嗎？
    年輕的書生點頭。
    隻是抬起的臉上還是露出了些許的猶豫。
    ……
    高僧沒有像樵夫、女子一樣露出疑惑不解的神色。
    他大概能猜出其中的緣由。
    “你相信自己的眼睛。”
    “但你也相信自己的家人。”
    “你其實也很矛盾。”
    “是不是？”
    ……
    年輕的書生點頭。
    沒錯。
    都說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他看到了……
    還不止一次。
    這難道不是相信的最大理由嗎？
    他為什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但是……
    哥哥……
    爹娘走後，他唯一血脈相連的親人，他從小一起長大、最是喜歡依賴的哥哥……
    他向來聽哥哥的話。
    哥哥也很照顧他。
    以至於有人玩笑哥哥帶他跟帶自己的孩子似的。
    ……
    他怎麽會不相信哥哥？
    這個世上唯一不會傷害他的……
    就是他的哥哥。
    可是……
    他要怎麽說服自己……
    不要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看到的都是假的。
    因為哥哥沒有看到。
    ……
    他無法說服自己。
    卻也無法對哥哥的看法無動於衷。
    他很糾結。
    也很矛盾。
    即使最後他還是更相信自己的眼睛……
    但心裏，他無法對哥哥的想法視若無睹。
    ……
    短暫的愣怔後，樵夫其實不意外年輕書生的這個說法。
    他當然相信自己在年輕書生心裏的重要性。
    因為年輕的書生在他的心裏很重要。
    他唯一的親弟弟。
    他答應了逝去的爹娘會好好照顧的弟弟……
    他從來不懷疑自己在年輕書生心裏的重要性。
    從小一起長大的親兄弟，這點自信他自然是有的。
    ……
    所以得知年輕書生的糾結，一開始的驚訝後……
    畢竟年輕書生在麵對他的時候態度真的很明確。
    沒有絲毫的動搖。
    樵夫就有了幾分的理所當然。
    ……
    “可是我真的看到了！”
    年輕的書生忍不住低聲吼道。
    他伸手指指自己的眼睛。
    “我的眼睛看到了！”
    “很多次！”
    “它就是真實存在的！”
    “不是我的幻覺！”
    “不是我的臆想。”
    ……
    “那為什麽你的哥哥看不到它？”
    高僧沒有因為年輕書生愈發激烈的態度而神色有所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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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語氣平和的反問。
    ……
    年輕書生的氣勢倏然一滯。
    半晌……
    年輕的書生很是懊惱煩躁的低頭叫道，聲音裏透出幾分嘶啞，“我也不知道！”
    他真的不知道。
    他也很疑惑，很不解。
    他不喜歡被懷疑，被質疑。
    還是被自己最重要的哥哥。
    可是……
    他又無法向哥哥證明他是對的。
    他一開始還大言不慚的說要讓哥哥看見黑色的怪獸……
    經過那個晚上……
    他清楚的認識到了一個事實……
    不。
    他做不到。
    他沒有辦法讓哥哥看見黑色的怪獸。
    他連哥哥為什麽看不見黑色的怪獸都不知道？
    又怎麽讓哥哥看見黑色的怪獸？
    ……
    他一開始怎麽有自信告訴哥哥、說他會讓哥哥看見的？
    他要怎麽做？
    ……
    年輕的書生毫無頭緒。
    隻覺得自己像是一隻困獸，在四麵高牆的迷宮裏橫衝直撞都有幾分的茫然。
    ……
    “那你如何確定隻有你看到的是真實？”
    高僧一個問題接一個。
    ……
    年輕的書生被問得額頭不知何時滲出了細密的汗水。
    他的手掌攤開又合攏。
    手心裏有些涼涼的。
    手指接觸到掌心，有些粘粘的。
    他出汗了。
    年輕的書生遲鈍的意識到這一點。
    ……
    他……
    不知道如何回答高僧的問題……
    ……
    乍聽高僧的問題，年輕的書生覺得荒謬。
    他看到了……
    這還不是真實嗎？
    如果連看到了都不算真實……
    那要如何證明真實？
    ……
    年輕的書生張開嘴巴。
    想要質問問出這般顯而易見問題的高僧，但話到嘴邊，還沒有吐出來……
    年輕的書生就明白了對方這般問的原因。
    因為隻有他一人能夠看到。
    當一人的真實與其他人的真實發生碰撞的時候……
    更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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