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記得那個老奶奶嗎？”待老人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後，蕭驍才收回視線，轉頭望向鴒鴢，問道。
    “她十四歲的時候見過你，你們還相處了一天。”
    “她當時還許諾第二天給你帶她親手做的餅幹。”
    蕭驍略略解釋了幾句，鴒鴢終於露出了幾分恍然的神色。
    妖怪的記憶一向是很好的，尤其是修為高深的妖怪。
    所以蕭驍稍稍描述了一下，鴒鴢就想起了那個女孩。
    畢竟能看到它的人類真的不多，而且它還與那個人類女孩玩了一天。
    雖然那隻是它的一時興起，卻也的確算是愉快的一天。
    原來當年那個小丫頭已經是白發蒼顏的老人了。
    時間，在人類身上的痕跡也真的是分外的明顯。
    想起剛才目光一掃之下所看到的老人臉上的褶皺、滿頭的白發還有微駝的背脊，鴒鴢不禁有些感歎。
    人類果真是生命短暫的生物，再次看到當年的女孩、如今的老人，鴒鴢在她身上看到了濃濃的死氣。
    當年的那個女孩已經命不久矣了。
    不過，這就是普通的人類，短短不逾百年的時光，要經曆所有的生老病死，最終塵歸塵、土歸土。
    蕭驍摸了摸那隻鳥的圖案，笑了笑，隨即打開紅色的鐵皮盒子，遞到前方，“喏，你的餅幹。”
    鴒鴢既然想起了那個女孩，自然也明白這個餅幹的由來了。
    默默的盯著餅幹看了一會，鴒鴢似乎有些糾結。
    蕭驍剛想說些什麽，卻一個眨眼間，再看向手裏的餅幹盒時發現它已經空了，隻在盒底留了一些殘屑。
    抬頭看去，蕭驍：……
    鴒鴢一副淡定的模樣，似乎什麽也沒發生，神情上似乎還透出了些嫌棄。
    但是，蕭驍抽抽嘴角，他都看到鴒鴢嘴邊的餅幹屑了。
    不過，低頭看看空著的餅幹盒，他又不由得笑了。
    算了，鴒鴢吃了餅幹就好。
    老人也該是開心的吧？不同於之前的無數次，這次她終於送出了自己親手做的餅幹，她也終於讓鴒鴢吃到了她所承諾的餅幹。
    ……
    蕭驍出了一會神，便笑著甩了甩腦袋，他已經做了他能做的，終歸是屬於別人的故事，他想這麽多幹嘛？
    還是做他的正事要緊。
    蕭驍抬起手腕看看時間，有些驚訝的挑挑眉，竟然已經快中午了。
    時間過得可真快。
    蕭驍靠著楓樹坐下，從包裏拿出自己的午餐——一袋吐司麵包加一盒牛奶。
    ……
    偶然有路過的遊人就能看到一個年輕的男子背靠著楓樹坐在地上，左腿支起，右腿伸直，姿態隨性散漫，正一手麵包、一手牛奶的吃著。
    卻沒有遊人看得到男子上頭的楓樹枝椏間有一隻紅若流丹、相貌奇異的鳥，長長的尾巴垂在男子的身側。
    男子的嘴巴時而開合，注意到的人也隻當他是在講電話。
    並沒有任何人上前，畢竟男子那裏的景色並沒有任何特殊之處，在香山的任何一個地方都能看到相似的景致，那麽又何必去打擾他人呢？
    寒風颯颯，吹起一地落葉，也帶來了一些隻言片語。
    “……蠱雕……凶殘的家夥……”
    “……受傷……人類……補品……”
    “……狐妖……附身人類女子……”
    “……吸食人類男子精氣……進境很快，幾乎沒有什麽瓶頸……易生心魔……每次都是九死一生……輕則修為反噬、損失道行……重則身死道銷……”
    “……尾巴很重要……”
    ……
    因為難得碰到鴒鴢，蕭驍在香山一直待到了日落西山，問了很多他心存疑慮的問題。
    到了最後，天色黯淡，鴒鴢都不耐煩了，甩著尾巴、卷起蕭驍就把他丟到了遠處的石階上。
    幸好當時附近沒什麽人。
    蕭驍無奈的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塵，這才發現夜幕已於悄然間降臨了，一輪暈黃的明月高懸天空，幾點寒星若隱若現。
    已經這麽遲了嗎？蕭驍看了看時間，快六點了，因為入冬了，這天就黑得特別早。
    不過他也該走了，不然工作人員就要來趕人了，已經臨近閉園的時間了。
    蕭驍最後望了一眼鴒鴢，一身烈焰般的紅羽在夜色中分外的奪目。
    “謝謝你的解惑，鴒鴢。”
    “再見。”
    ……
    蕭驍到最後也沒有向鴒鴢問出任何關於菩提心的問題。
    因為，他不確定，菩提心的珍貴程度。
    也不知道，菩提心隻是單單對狐妖有如此大的吸引力，還是對妖怪都有這麽大的吸引力？
    所以，他不敢冒險。
    他擔心自己的一個無心之言，就為蘇幽槿引來殺身之禍。
    雖然目前為止他跟鴒鴢相處的還不錯，但是那是在他們沒有利益衝突的前提下。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這點，相信妖怪與人也沒有什麽區別，甚至於麵對自身的，妖怪會更為的誠實而貪婪。
    即使蕭驍不知道菩提心是什麽？但他知道，菩提心絕對是比財帛更為珍貴的寶物。
    在寶物麵前，很多東西都是脆弱而易碎的。
    蕭驍不想去賭也不願去賭。
    況且，蕭驍也覺得，菩提心的存在，越少的人或妖知道越好。
    即使他也好奇，甚至想過不知道菩提心對於人類是否也有極大的用處？
    但是，妖怪可以毫無障礙的對人下手，而身為人類的他，怎麽可能心安理得的對同是人類、還是他同學的蘇幽槿下手？光產生這麽一絲想法，他就覺得自己簡直冷酷無情、腦子發抽了。
    所以，對於菩提心，蕭驍終究是選擇了緘默與遺忘。
    唯一有點擔心的是，不知道狐妖是怎麽發現蘇幽槿身上有菩提心的？
    既然狐妖能發現，那麽其它妖怪應該也能發現？
    但是，蕭驍轉念又想到，蘇幽槿活了這麽多年，才被一個狐妖發現了她身上的菩提心。
    那麽，應該還是狐妖比較特別吧？
    蕭驍覺得這種可能性是最大的，這樣的話，他倒可以放心點。
    而那隻狐妖現在失去了一條尾巴，連附身都做不到了，應該是能安穩很長一段時間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