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女的眼睛微微睜大。
    雨聲愈發大了，水汽翻湧間始終有香氣若有若無。
    “嘶嘶”
    有蛇鳴隱隱傳來。
    一道比此時昏暗的天色還要黝黯幾分的身影慢慢走近。
    左耳上與左臂上的青蛇咧開嘴角，露出的獠牙在水霧中閃過森寒的白光。
    梅女微微眯眼。
    它的凝視引起了對方的注意。
    雨師妾偏頭看來。
    右耳與右臂上的赤蛇吐出了猩紅的蛇信子。
    ……
    梅女抿了抿嘴唇，四條蛇的視線讓它有些發毛。
    一時間，它隻覺得耳邊蛇鳴大作。
    壓下了此時的風聲、雨聲。
    它好似被群蛇包圍了一樣。
    它有些心悸。
    周邊的枝椏無聲無息間伸長了幾分，隱隱間把它護在了朵朵盛放的梅花後方。
    ……
    但是，一瞬的目光閃躲後，它沒有移開目光。
    它看向了雨師妾的臉。
    與它截然相反的黝黑的臉。
    卻有一雙純白的眼。
    ……
    雨師妾也沒有移開視線。
    毫無波瀾的神色讓梅女看不出這隻妖怪此時在想些什麽？
    又是怎樣的情緒？
    兩隻妖怪默默的對視了一會。
    梅女突然緩緩翹起了嘴角，莞爾一笑。
    是它對這隻妖怪好奇在先，自然該由它主動示好才是。
    雨師妾：……
    看著收回視線就要轉身繼續前行的妖怪，梅女：……
    它不由得伸手撫了撫自己的臉，清冷的五官微微皺起。
    難道……它剛才笑得很醜？
    不過現在不是思索這個的時候，耳邊的蛇鳴漸漸遠去，黑色的身影也快要與遠處的黑暗融為一體。
    心急之下，它不由得出聲叫道，“請等一下。”
    看到黑色的身影真的停了下來，梅女在心裏鬆了一口氣。
    它還真有些擔心這個妖怪無視它的挽留而徑自離開了。
    隻是叫住了對方。梅女卻一時間不知道接下去該怎麽做了？
    看著對方純白的眼眸，它有些無措與尷尬。
    突然，它想起了蕭驍大人與它的第一次見麵。
    它猶記得蕭驍大人喚它梅女，然後
    “你好，我叫蕭驍。”
    梅女眉眼微彎，映出了下方院外的妖怪模樣，“你好，我是梅女。”
    “抱歉，也許有些冒昧。”
    “因為下雨天的時候總能看見你從巷子裏經過……”
    梅女抿了抿嘴唇，“……能……跟你做朋友嗎？”
    梅女化為人形不過一年，並不善言辭，也不喜多言。
    它之前為了現在做了很多的預想。
    也打了很多的腹稿。
    事到臨頭卻發現，之前反複確認的東西它都忘得差不多了。
    結果還是隻能靠自己的臨場發揮。
    剛才的那些話是它的極限了。
    它有些緊張的盯著下方的妖怪。
    這是它第一次主動跟妖怪說想要跟對方做朋友……
    要是被拒絕的話，它大概會覺得太不好意思而有一段時間不會現身了。
    畢竟，現在整個院子裏的妖怪們都在關注著這件事呢。
    ……
    “它點頭了。”
    梅女想到當時的場景忍不住眼裏泛起了幾分柔軟的笑意。
    ……
    雨師妾愣住了。
    大概是第一次遇到要跟它做朋友的妖怪。
    接下來是一段長時間的沉默。
    梅女都已經做好被拒絕、不，被無視的準備了。
    就在她失望的垂下眼瞼的時候，卻突然若有所覺的抬起了頭，眼底有光亮起。
    ……
    “雨要停了。”
    一道有些低沉又透著錦緞般華麗感覺的嗓音。
    是雨師妾的聲音。
    梅女眉眼微彎，“嗯。”
    “我們下次下雨的時候見。”
    “……好。”
    雨師妾轉身，黑色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暗色中。
    雨聲漸弱，蛇鳴已經幾不可聞。
    ……
    “然後，我們就……應該算是認識了。”
    梅女的頰邊露出淺淺的梨渦。
    每次下雨的時候，雨師妾會過來。
    也不會久留。
    相較之前也就是稍微停駐了一會而已。
    它們都不是愛說話的性子。
    有時候不過是一起坐在梅樹上賞了一會雨，便互相道了別。
    這樣的相處它們都覺得很好。
    明明才認識不久，它們卻已經頗有了幾分的默契。
    “幾次見麵後，我們成為了很好的朋友了。”
    雖然雙方都沒有說什麽，但就是有這種感覺。
    梅女抿嘴而笑。
    但是很快，它的眉頭微微蹙起。
    “最後一次見麵的之前幾次見麵，即使它沒有表現出任何的異常，但是，我知道，它有心事。”
    “它有些心不在焉。”
    “我雖然察覺到了卻什麽都沒有問。”
    “因為它沒有表現出任何傾述的意向，還在我的麵前裝做若無其事。”
    “既然如此，我便也裝作沒有發現它的異常。”
    “最後一次見麵的時候，我其實並沒有發現它受傷了。”
    “天下著雨，尤其它的身邊，水汽濃鬱，還夾雜著若有若無的香氣。”
    “我的身上也有香氣。”
    “在我看來，它跟之前幾次見麵的時候沒有什麽區別。”
    “仍舊有些心不在焉。”
    “好像發呆的狀況更嚴重了。”
    “我有心想問。”
    “卻不知如何開口。”
    “它又來去匆匆。”
    “但是，等它離開後，天馬告訴我。”
    “它的身上有血的味道。”
    “我很吃驚。”
    “也有些不安。”
    “我迫切的想再見它一次。”
    “卻到現在都沒有等到一個雨天”
    梅女的嘴角略微有了幾分苦澀的味道。
    “不知道它有沒有事？”
    “雨師妾的話，我想你不用太過的擔心。”
    蕭驍也不是純粹的安慰梅女，而是真的這麽覺得，“它很厲害。”
    寥寥的幾次遇見都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以那隻妖怪的實力，就算遇到厲害的敵人也足以脫身。
    “嗯。”
    梅女輕輕點了點頭，“它很厲害。”
    這點梅女從第一眼看到對方就知道了。
    “但是”
    梅女抿住了唇瓣。
    它受傷了。
    雖然從梅女坐在它身邊都沒有發現這點來看，傷勢應該不重，也許隻是一個小口子。
    但是，受傷就是受傷。
    究竟是誰傷了它？
    梅女有些難以想象能傷得了它的妖怪，或者人類。
    蕭驍大人可以。
    但是，蕭驍大人不會無緣無故的傷害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