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我討厭弟弟。”
    “為什麽我不乖了嗎？”
    “為什麽爸爸、爺爺、奶奶、外公、外婆總是要我照顧弟弟？”
    “說我是姐姐”
    “可是弟弟已經有這麽多人照顧了。”
    “我不照顧也沒關係的吧？”
    “可是，我答應媽媽要照顧弟弟的。”
    “我不想照顧弟弟”
    女孩陷入了左右為難的困境。
    她伸手用力抹了抹臉上的淚水。
    明明流出眼角時是滾熱的，讓她幾乎有一種被灼燒的錯覺，現在卻一片冰涼。
    “媽媽，你走後，我就沒有人要了。”
    “媽媽”
    不同於先前的聲嘶力竭，女孩這次哭的壓抑而倔強。
    她努力睜大眼睛，即使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
    她的眼前一片朦朧。
    她仍舊近乎執拗的看著墓碑上女子的照片。
    “媽媽，你知道我不想照顧弟弟了，是不是也會不喜歡我了？”
    “在家裏，弟弟哭了，我裝作沒有聽到。”
    “可是太吵了。”
    “小寶寶都這麽吵的嗎？”
    “我以前是不是也這麽吵的？”
    “後來奶奶來了。”
    “爺爺也來了。”
    “大家都來了。”
    “太不公平了。”
    女孩的眼淚一直沒有停下，“我站在那裏，沒有人看我。”
    “我發脾氣，他們說我沒有做姐姐的樣子。”
    “說我不懂事，說我任性”
    “我很生氣。”
    “又很傷心。”
    “媽媽說過的，我是好孩子”
    “好奇怪。”
    女孩鼓起臉頰，“明明以前不是這樣的。”
    “媽媽，我真的好討厭弟弟。”
    “真的好討厭”
    “最討厭他讓你離開了”
    女孩低下了頭。
    “你沒事吧？”
    墓鬼飄到女孩的身邊。
    女孩沒有反應。
    小小的身子卻在不斷的顫抖。
    “啪嗒啪嗒”
    淚珠不斷的落下，很快地麵上洇濕了一塊。
    墓鬼抿了抿嘴唇。
    它有些不知所措。
    它沒有多少跟人類交流的經驗。
    也不知道該如何與人類相處。
    它與人類的關係，大多數時候，都是它看得到他，他卻看不到它的狀態。
    所以，它什麽都不需要考慮。
    對方都看不到它，它考慮再多，也不過無濟於事。
    何必白費功夫？
    可是，這個女孩不一樣。
    她哭了。
    雖然後麵女孩說的一大堆話它不是很明白，但似乎……女孩一開始哭是因為……它不是幽靈？
    墓鬼覺得自己很無辜，也很委屈。
    它是不是幽靈，又不是它能決定的。
    “你不要哭了。”
    墓鬼有些呐呐的又說了一遍。
    人類真是太會哭了。
    墓鬼驚歎。
    這麽小的身子裏怎麽會有這麽多的水？
    這樣真的不會把體內的水流光，而變得幹癟嗎？
    幹癟的女孩？
    墓鬼想象了一下女孩的模樣。
    呃……
    好醜。
    墓鬼皺起了臉。
    所以，為了不變成那個樣子，“不要哭了。”
    墓鬼認真的看向女孩，“會變醜的。”
    ……
    女孩身子一僵。
    她舉起兩隻手胡亂的抹了抹自己的臉。
    “阿飄。”
    女孩聲音含糊，“你好討厭。”
    “我才不醜。”
    墓鬼有些不解的歪了歪頭，“嗯，不哭就不醜了。”
    心裏還在嘀咕，它怎麽討厭了？因為它不是幽靈？
    ……
    女孩抽噎著止住了哭聲。
    她打了一個嗝。
    隨即，女孩不好意思的捂住嘴巴。
    隻露出紅紅的眼睛。
    ……
    墓鬼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總算是安靜了。
    它飄到了墓碑上，手撐著下巴看著女孩。
    女孩放下了手，有些呆呆的看著墓碑上的照片。
    女子溫柔的笑容讓她的眼睛又有些發燙了。
    她抽了抽鼻子。
    “媽媽……”
    ……
    接下來的時間，女孩盯著墓碑上的照片發呆。
    墓鬼盯著女孩發呆。
    它有些疑惑。
    女孩怎麽突然這麽安靜了？
    之前明明那麽的吵鬧……
    哭得那麽厲害，又說了好多的話……
    哦，墓鬼恍然。
    是不是累了？
    人類就是脆弱。
    不過，墓鬼有些心有餘悸，這麽脆弱的人類哭起來卻是太讓妖頭痛了。
    比起哭泣的人類，它還是覺得笑著的人類更加的順眼點。
    大概是哭泣的人類它看得太多了，所以少有的微笑才更加的讓它喜歡。
    ……
    “阿飄，我要回家了。”
    女孩抬眼看向墓碑上的墓鬼。
    小臉上殘留著一道道淚漬。
    讓小孩顯得幾分可憐與狼狽。
    “阿飄，再見。”
    女孩轉身，深一腳淺一腳的向山下走去。
    墓鬼盯著女孩的背影看了一會，然後默默的跟了上去。
    直到女孩出了山。
    墓鬼停在入山口，看著女孩的身影消失在了道路盡頭，它才轉身回到了山上。
    ……
    墓鬼在女子的墓碑前停駐了一會，然後飄向了別處。
    它見到了這座墓的掃墓人，也聽到了不少不一樣的東西。
    特別是，那個女孩看得到它。
    阿飄？
    它低頭看了看自己，不由得咧開了嘴角。
    久違的跟人類交談，它的心情不錯。
    要是那個人類能少哭些就更好了。
    ……
    墓鬼在樹叢間穿梭，帶動枝葉搖晃，一隻隻鳥被突然的動靜嚇得紛紛振翅慌亂逃竄。
    “咯咯咯”
    墓鬼笑得大大的獨眼眯成了一條縫。
    咦？
    墓鬼眼睛一亮。
    它看到了一隻鬆鼠。
    它剛要過去，卻是心有所感的停下了身子。
    凝神細聽，墓鬼的耳朵微動。
    “……阿飄……”
    這個聲音，這個稱呼……
    是那個女孩。
    墓鬼很快想起了聲音的主人。
    她又來了？
    墓鬼有些驚訝。
    ……
    又是一個七天過去了，墓鬼總是有意無意的回到那座墓地，卻沒有等來女孩。
    它以為，再見到那個女孩，大概是要下個秋天了。
    就跟很多其他的掃墓人一樣。
    來過一次後，再次見麵就是一個四季輪轉了。
    ……
    墓鬼循著聲音飄了過去。
    “阿飄！”
    女孩有些驚喜的叫道，“我還以為你不見了。”
    “咦，阿飄，你為什麽白天能出現？”
    “上次也是。”
    不待墓鬼的白眼翻出來，女孩已經自己回答了自己的問題，“哦，阿飄你不是幽靈。”
    “我差點忘了。”
    墓鬼：……
    ……
    “阿飄，你看。”
    女孩從隨身的斜挎包裏拿出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