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抿住唇瓣。
    其他人開始準備掃墓了。
    女孩站在一邊。
    抬眼看向坐在墓碑上的墓鬼。
    為什麽？
    她的眼底滿是疑惑。
    為什麽爸爸、爺爺奶奶、外公外婆都說沒有阿飄？
    他們看不到阿飄嗎？
    為什麽？
    為什麽，阿飄？
    相較女孩滿腦子的問號，墓鬼卻沒有一絲的意外。
    本來就是看得到它的女孩特別而已。
    特別總是少的。
    看不到它的人類才是絕大多數。
    它也是差點忘記了這點。
    看到女孩，什麽都沒有想，就飄了過去。
    直到女孩把它介紹給她的家人、也要向它介紹她的家人的時候，它才反應過來。
    它甚至比女孩更快的注意到了那個人類表情的變化。
    一瞬的疑惑後，它很快就明白了原因。
    它飄回了墓碑上。
    也許，看著女孩，墓鬼略微有些抱歉，它大概為這個女孩添了些麻煩。
    這個女孩送了它禮物。
    它從女孩手裏收到了人類送給它的第一份禮物。
    即使在看得到它的人類中，女孩也是特別的。
    它並不想女孩因為它而陷入什麽困擾。
    墓鬼毫無變化的表情讓女孩隱隱間明白了什麽。
    阿飄是知道爸爸他們看不到它的嗎？
    這樣的情況是正常的？
    而看得到阿飄的自己才是不正常的？
    “囡囡。”
    外婆招呼似乎在發呆的外孫女，“過來給你媽上柱香。”
    “哦。”
    女孩甩了甩頭，向外婆走去。
    墓碑上照片裏的女子再熟悉不過。
    “媽媽”
    女孩輕聲呢喃。
    不由得在心裏問出了自己剛剛產生的疑惑，“阿飄為什麽爸爸他們都看不到阿飄？”
    “是需要什麽條件才能看到阿飄嗎？”
    女孩猜測。
    “媽媽”
    理所當然沒有得到任何回應的女孩露出了苦笑，“阿飄難道是你專門送給我的、獨屬於我的朋友？”
    “所以隻有我能看見？”
    照片裏的女子溫柔的笑著，卻無法給女孩任何回答。
    女孩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眨去了眼前的些許水霧。
    總覺得有些難受。
    一開始因為要見到阿飄的喜悅淡了幾分。
    ……
    離開的時候，女孩落在最後，轉頭看向後麵。
    她想要對阿飄說些什麽。
    她們難得見麵了，卻連個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至少最後，她想跟阿飄好好道個別。
    並且，約定下次的見麵。
    可是……
    “囡囡！”
    外婆發現女孩沒有跟上，轉頭看到女孩的樣子，臉色有一瞬的難看。
    她腳步急促的走到女孩的身邊，拉住女孩的胳膊，“走了。”
    “啊，外婆？”
    女孩被迫隨著老人的力道向前走去，著急的看向始終坐在墓碑上的阿飄。
    她下意識的掙紮，“可是……”
    “沒有可是。”
    老人態度堅決。
    而女孩有些慌亂的視線被隨即走來的男子擋住了。
    “囡囡，走路看前麵。”
    女孩的爸爸像是沒有發現女孩想要繞過他的身形看什麽的樣子，眉頭微皺，“讓你外婆拉著你走像什麽樣子？”
    “……聽到沒有？”
    見女孩沒有對他的話作出什麽反應，男子沉聲又問了一遍。
    “囡囡，聽話。”
    外公、爺爺紛紛勸女孩。
    奶奶抱著孫子走在最前麵。
    這時轉過身來，催促道，“還不快走？”
    “等下路上更堵了。”
    ……
    女孩停下了掙紮。
    所有人都在阻止她。
    就像之前所有人都說沒有阿飄，都拿奇怪的眼神看她一樣。
    她孤立無援。
    沒有人相信她的話。
    她咬緊了下唇。
    想最後看一眼阿飄，看到的卻仍舊是爸爸。
    “走吧，囡囡。”
    外婆牽著女孩的手，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剩下的假期好好休息休息，或者讓爸爸帶你跟弟弟出去玩玩。”
    “你爸爸沒空，外公外婆帶你們出去玩。”
    “隻是外公外婆年紀大了，去不了太遠的地方，也就是帶你們去附近的公園或者山上玩玩了……”
    “要不去動物園怎麽樣？”
    外婆靈光一閃，“動物園不錯吧……”
    老人一路絮絮叨叨。
    女孩不由得被轉移了注意力，慢慢跟外婆討論起去哪裏玩的問題了。
    ……
    這次，墓鬼沒有像之前一樣，跟在女孩的身後、直到女孩離開了這座山。
    畢竟，這次跟之前的情況不一樣。
    女孩不是一個人來的。
    有這麽多的人類跟她一起。
    ……
    墓鬼坐在墓碑上，目送著女孩。
    女孩之前投過來的目光它看見了。
    它想，女孩大概是要跟它說再見？
    它想要對女孩露出一個微笑。
    可是，正如女孩看向它的目光被男子擋住了一樣。
    它看向女孩的目光也被這個男子擋住了。
    它頭一次覺得，這個墓碑實在是矮了些。
    其實，它可以飄到半空中。
    這樣女孩就可以看見它了。
    可是，它沒有這樣做。
    它隻是看著男子的背影發呆。
    聽著那些人類一個個開口說了什麽。
    卻始終沒有聽到女孩的聲音。
    然後，它發現，停下的人類重新動了起來。
    然後，它聽到了女孩的聲音。
    好像在說什麽動物園的事情？
    好像……短短的時間裏，女孩已經忘了它一樣……
    墓鬼托著腮，眼神有些發愣。
    其實，忘了它也好。
    剛才女孩的遭遇它看在眼裏。
    一個人的看到並不是看到。
    當所有人都看不到，那麽，看到的人就算看到也要裝作沒有看到。
    ……
    真是一個笨蛋。
    跟那些看不到的人爭論什麽？
    他們說看不到就看不到唄。
    所以說，下次不要這麽多人一起來了。
    像之前一樣，一個人來不是很好嗎？
    墓鬼雖然喜歡聽人類講故事。
    卻不是很喜歡很多人類聚在一起的鬧鬧哄哄。
    聽故事是需要安靜的環境的。
    ……
    最後，墓鬼還是飄到了高空。
    它垂眼，尋找女孩的身影。
    山腳熙熙攘攘，人頭攢動，人聲鼎沸。
    喧囂而熱鬧。
    空氣中彌漫著香火的氣息。
    它粗略掃了一圈山腳的人群，沒有發現女孩的身影。
    它微微皺起眉頭，愈發用心的找了一圈。
    還是沒有。
    墓鬼眉間的皺紋更深了。
    就在它以為女孩已經離開、想要放棄的時候，它發現了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