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倏然抬頭，仍舊有些被嚇到了。
    “……驍驍？”
    老人愣了一下，才緩緩的叫出了對麵年輕人的名字。
    “是我。”
    蕭驍微笑。
    ……
    “那……”
    老人訥訥。
    她無意識的看向蕭驍的身後尋找著什麽。
    隻是很快，她的臉上露出了些許失望的神色。
    蕭驍的身後什麽都沒有。
    也就是說……
    老人的心裏一緊。
    “驍驍，那個……孩子……”
    老人換了一個稱呼，“妖怪……”
    “小兒鬼……”
    老人又換了一個稱呼，似乎是怕蕭驍不明白她說的是誰一樣。
    “它……”
    “它以後不會再出現在這裏了。”
    蕭驍接過老人的話。
    老人一愣。
    聲音有了些微的顫抖，“是、是嗎……”
    “它……”
    老人閉上了嘴巴。
    她有些不敢繼續問下去。
    結果她其實心裏是知道的。
    從她剛才選擇離開的那刻起，那孩子的結局便已經定下了。
    隻是……
    “那個孩子……”
    老人低聲開口，“陪了我很多年了。”
    “我失去了兒子、媳婦、孫子。”
    “老頭子也走了。”
    “整個家裏就剩我老婆子一個人。”
    “家還是那個家。”
    “裏麵的人卻都不在了。”
    “我很難受。”
    “難受著難受著……倒像是習慣了一樣。”
    “沒有那麽的難受了。”
    “我會到樓下走走。”
    “我喜歡上了喂貓。”
    “後來，那孩子來了……”
    “那孩子的樣子不好看。”
    “一開始我也有嚇了一跳。”
    “不知道為什麽，那孩子看到我嚇了一跳的樣子反倒像是很開心似的。”
    “我不知道那是誰家的孩子。”
    “之前從來沒有在小區裏看到過。”
    “雖然老婆子年紀大了，記性也越來越不好了。”
    “但是這麽有特色的孩子，隻要看到過肯定不會忘記的。”
    “但老婆子沒有在意。”
    “隻是想著這孩子這副長相、可能也不怎麽外出吧？”
    “第二天，老婆子去喂貓的時候又遇見了這個孩子。”
    “它隻是安靜的坐在老婆子的身邊，一臉好奇的看著老婆子喂貓。”
    “我開始跟它搭話。”
    “漸漸地，我們熟悉起來了。”
    “不過基本上都是老婆子在絮絮叨叨。”
    “難得有一個人有這份耐心陪在老婆子的身邊。”
    “我其實很高興的。”
    “尤其後麵我更是覺得這個孩子是不是我家的孫子放心不下奶奶，而換了一副麵貌陪在奶奶的身邊？”
    “它的年紀跟我孫子走的時候年紀差不多。”
    “連身高都差不多。”
    “不同的是，我的孫子可愛多了。”
    老人的臉上終於露出了幾分笑意，“見到的人都誇我孫子長得好、可愛。”
    ……
    “那孩子總是一個人。”
    老人嘴角的笑意淡去，聲音裏透出了幾分歎息，“我想，也許因為它的樣子，被其他的小朋友孤立了。”
    “而且我也一直沒有看到孩子的爸爸媽媽。”
    “我想，是不是這孩子的爸爸媽媽也嫌棄孩子醜、不喜歡它？”
    “這孩子跟我一樣，都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我對它就更多了幾分憐惜。”
    “我一直覺得它是個好孩子。”
    老人看著地麵上微微晃動的光斑，神色怔怔，“我身子不好。”
    “不能在外麵久待。”
    “往常我都是喂完貓就回去了。”
    “但是認識了那孩子後，我就想著多陪它一會”
    “我本來不想讓那孩子知道我身子不好的。”
    “可是……”
    老人苦笑，“我的身子可由不得我控製。”
    “有時候一吹風，我就咳嗽起來。”
    “咳得還挺厲害的。”
    “那孩子知道我身子不好。”
    “後麵見我待久了，就會自己離開。”
    “第一次的時候我還以為發生什麽事了。”
    “後來我也漸漸明白那個孩子的好心了。”
    老人的眼角微微彎起。
    “它還會坐在風口幫我擋風。”
    “有一次下雨，也不知道那孩子從哪裏摘來了很大一片的芭蕉葉，遮在了我的頭上。”
    她還記得自己當時的心情，又是忍俊不禁，畢竟那孩子那時的樣子真的很好笑。
    那麽小的身子、那麽大的芭蕉葉。
    她差點以為這片芭蕉葉是被風吹來的。
    誰想到底下還有一個小人。
    但是，比起好笑，她更多感受到的……是溫暖。
    她當時就想帶孩子回家。
    她家近，幾步路而已。
    讓孩子躲躲雨，也幫孩子擦擦被雨淋濕的臉跟身子。
    隻是那個孩子見她接過芭蕉葉後，就轉身跑掉了。
    她叫都叫不住。
    她以為那孩子是回家了。
    雖然有些擔心，卻隻能轉身回家了。
    那片芭蕉葉直到現在還放在她的家裏。
    每每看到那片芭蕉葉，她都會忍不住露出微笑。
    這是一個孩子對她的拳拳心意。
    ……
    “它真的是一個好孩子的。”
    老人喃喃，“為什麽……”
    老人伸手揩了揩眼角。
    眼圈微微有些發紅。
    明明是帶她走出喪失親人悲痛的孩子……明明是那麽體貼的孩子……
    “為什麽……”
    老人深吸了一口氣，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原來小區裏孩子莫名的高燒是因為它。”
    她在這個小區裏住的很久了。
    小區裏孩子的事她一直有所耳聞。
    有些擔心，卻沒怎麽放在心上。
    隻是有了孫子後，她就有些在意了。
    她曾在買菜回來的路上遇到過一位失去孩子的媽媽。
    過去她曾多次遇見這位媽媽早上牽著孩子的手送孩子上幼兒園。
    她跟他們沒有交集。
    隻是母子兩人大手牽小手的畫麵總是讓人忍不住微笑。
    她記住了這對母子。
    她還記得，前不久才見到那個孩子背著嶄新的書包、一臉明媚的笑容。
    那孩子升小學了。
    沒想到幾天後就傳來了噩耗。
    孩子的媽媽憔悴得不成樣子。
    紅腫的眼睛顯然哭了很久。
    他們要搬家了。
    離開這個傷心地。
    她當時隻是隔著安慰的人群看著年輕的媽媽，滿心黯然。
    沒想到，很快她也失去了她的孫子。
    不僅僅是她的孫子，還有她的兒子，她的媳婦。
    她的世界瞬間坍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