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他和他才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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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順奉在床下看不全這一幕。

    但她知道沈戰來了,心口淌過暖流,又為虞荊鬆了一口氣。

    很意外,沈戰竟然來了。

    沈昂的雙目幾乎竄出火焰,收回手槍,朝自己身旁的高大男人冷笑道。

    “表弟跟我爭一個戲子幹什麽,你可是有未婚妻的,正妻未過門,姨太先過門,舅舅一定不會同意。”

    沈戰的嘴角上翹,淡淡一瞥沈昂。

    “怎麽,堂哥要跟我爭麽?我又沒說要娶她,就是放那擺著看,我也樂意。”

    兩人的談話,讓虞荊剛上揚起的嘴角又沉下去,他緊緊盯著沈戰,又垂下眸。

    捏著自己的繡龍白袍,他想這該是南風的權宜之計。

    沈戰這麽說,沈昂從鼻子裏冷哼一聲,惡狠狠地瞪了班頭一眼。

    他抬腿要走。戲班頭才起身擦了擦自己的冷汗,卻沒想到走到門口的男人又回頭,從腰間取出手槍,對著他毫不猶豫地扣下扳機。

    砰!

    響徹耳際的槍聲,驚了屋簷上的鳥。虞荊的身體一抖,眸底像泛起漣漪的湖,又緩緩歸於寧靜。

    槍響將床下的大狗條件反射地嚇了出來,裴順奉控製不住自己驚慌的嗷嗷聲。

    誰讓她處於一隻狗子的身體裏呢。

    沈戰還沒細細打量著眼前的戲子,注意力就先被這床下竄出來的狗吸引去了。

    虞荊下了床,站在了裴順奉的身前,勾唇一笑。

    “朋友的狗,不必介意。”

    沈戰點了點頭,眯眼打量著麵前的高瘦人兒。

    虞荊的身形並不纖瘦,但因為這張俊美的臉,人們更願意相信他是一個風情獨特的女人。

    傳言說這位戲子舉止優雅,堪比大家閨秀。

    回想起剛才虞荊臨危不亂的一幕,沈戰摸了摸下巴。

    地上還躺著班頭的屍體,殷紅的獻血從老頭的腦門下溢出,他皺巴巴的眉心有個彈孔,雙眼還睜得老大,殘留著身前的驚訝。

    “你自由了。”

    沈戰攤了攤手,眼底是對麵前美人的敬佩之意。

    很少有女人見了殺人還不害怕的,即使在這兵荒馬亂的年代。他的直覺告訴他,麵前的美人不是一般人,但從氣魄上看就知。

    說完這句話,沈戰一揮手,讓堵在門口的沈家兵撤退。他邁開修長的腿,正要走出房間,卻聽身後的人急急喊了一聲。

    “等等,我跟你走!”

    偏蘇如潺潺流水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絲心急。

    沈戰回頭,看著虞荊,勾唇笑了。

    方才沒有見她心急,這時卻為這點小事而慌張。有趣。

    裴順奉在旁邊看著,視線在兩人之間流轉,咬牙一腳蹬在了虞荊身上,嗷嗷叫了起來。

    “嗷嗚——”

    (媽的,你跟我走啊!他是假的!)

    在沈戰和虞荊之間,氣氛不能再和諧,她的頭頂仿佛頂了明亮的電燈泡似的。

    虞荊卻不理這發狂的狗子,拂去了白袍上的灰塵,躬身從一旁的班頭屍體裏摸出一塊懷表來。

    他用袖子將這懷表擦了又擦,再將它緊緊拽在手裏。

    沈戰看見這一幕,挑起眉頭。

    “你很喜歡這玩意兒麽?”

    虞荊抬起頭,桃花眸中笑意盈盈。

    “你送的我都喜歡。”他說。

    裴順奉在旁邊看著,又嗷嗷叫起來。

    這兩人之間的迷之和諧氛圍,她都快變成空氣了。

    狗子尖銳的叫聲,讓沈戰的劍眉蹙攏,嫌惡地瞥了這條黑白的大狗。

    他開口,“這條雪橇犬很煩,你可以去沈宅,但它不能。”

    話音落下,裴順奉瞪大了寶石藍的眼睛,恨不得衝上去咬死沈戰。

    還嫌棄她呢。

    旁邊,虞荊嘴角綻開笑,重重點頭。

    於是高瘦的繡龍白袍男人跟在沈戰的身後,才出了門,沈戰回頭,將虞荊腰間的麵具取下,幫他戴在了臉上。

    白瓷眉心一點桃花的麵具將男人的容顏遮住,沈戰覺得有趣地笑了。

    他沒注意,那麵具連個窟窿中的桃花眸,似夏夜螢火盤旋,貯藏著虞荊的所有溫婉。

    隻對於他。

    隻對於沈南風。

    看著眾人離去,裴順奉不得不承認,自己不僅被嫌棄,還被人扔在這了!

    她磨著牙跳出了窗戶,一腳踩在屋簷上,踢下去幾塊碎瓦。

    現實裏的鳳荊舟不是說了嘛,她是沈南風。

    為啥這裏的虞荊(鳳荊舟)還能被別人勾搭跑呢。

    又嗷嗚地仰天長叫一聲,裴順奉跑回了周念寧的院子裏。

    虞荊已經跟著沈戰走了,她也得跑去沈宅,時時看著那自欺欺人的鬼。

    裴順奉一腳邁入大院,就開始嗷嗷叫著。

    周念寧聽見聲音,放下手中沾著朱砂的毛筆,從裏屋走出來。

    黑白大狗吐著舌頭,一臉鬱悶。

    “你能想法子帶我進沈宅麽?”

    墨藍長袍的男人垂下眸,眉頭微皺,淡淡開口。

    “沈宅不好進。”

    裴順奉泄氣地坐在地上,幽怨地瞅了周念寧一眼。

    周念寧卻向她走近,伸手輕摸了摸裴順奉的腦袋,歎了一口氣。

    “這世間,有些偶遇並非偶遇,而是因果……”

    “你說得是命中注定麽?”

    裴順奉說。

    周念寧抿著薄唇,嘴角掛著微笑,澄澈的杏眸看向灰藍色的天際。

    整夜,周念寧失眠了,他起來點燃了油燈,又開始畫著符。

    與他同樣處境還有小木屋裏的一條狗。

    裴順奉趴在枕頭上,如何也睡不安生。她一閉上眼,就是那鬼的音容笑貌。

    往日,她洗了澡,鳳荊舟拿著小吹風飄到她的身邊,一邊問這“南風這……”“南風那……”

    而非現在警惕和疏離的模樣。

    也不知道多久,裴順奉迷迷糊糊地閉上了眼睛,在夢裏,她做著一個渾渾噩噩的的夢。

    大霧彌漫,與堆山屍體的戰場上硝煙混合,她眯著眼睛,看著自己穿著鱗甲跪在地上的膝蓋。手裏攥著什麽,好像是旗杆。破爛的紅巾隨著寒風浮動。

    她的喉嚨好像被什麽噎住了,應該是血吧。那寒風穿入了她的傷口,冷得徹骨。

    但她還是想說,拚命說出那句話……

    對不起,沒能。

    最終還是沒能……

    “阿奉……”

    周念寧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他不停地重複這兩個字。

    大狗的舌頭耷拉在一邊,眯著的眼睛裏不斷湧出淚水,周念寧摸著自個兒的狗子。

    大狗的身體不停地發抖,他連忙抱起裴順奉,叫了個黃包車趕去城裏唯一一個獸醫所。

    裴順奉迷迷糊糊地感覺有手在自己身上捏來捏去,她有些惱怒地蹬腿,爪子隻是微微一動。

    旁邊,周念寧擔憂地看著她,大手不停撫摸著她的後背。

    那個長著白胡子的老郎中給它喂了苦得要命的中藥,她幾番想吐出來,那老頭子卻給硬塞進了喉嚨。

    還一邊對周念寧說著。

    “周先生對這雪橇犬真上心。”

    在周小姐未遠嫁之前,也曾帶著這洋狗子來過他這裏幾道。

    而後,這洋狗子便由周念寧帶著了。

    穿著墨色長袍的男人低著頭,眉間的皺紋鬆了,看著蔫嗒嗒的大狗,薄唇又抿緊。

    “隻是風寒,好在周先生的狗已經成年,若是小狗怕是熬不過去的。”

    老郎中又說。

    周念寧點了點頭,杏眸中映著已經睡覺得黑白大狗,滿是心疼。

    這幾天裴順奉不好過,同樣不好過的,還有沈宅裏的四姨太。

    沈戰的院子分裏外兩院,麵積極大。外院東側是仆人們住的,西側是招待賓客的客房,以及外戚待的地方。

    內院則是姨太太,小姐少爺們的住所,還有一方四季如春的花園。

    四姨太百靈原來是住在大太太的院子旁邊的,誰知道她半夜發什麽風,竟然跑去大太太的院裏晃悠,惹了什麽髒東西回來,連續幾天都是擔驚受怕。

    沈家人都是知道的,沈順稷娶了兩次太太,原配生大少爺三年後就病死了。後又找了個門當戶對的繼母,結果生二少爺沈戰時,又難產死了。

    人們都暗地裏說沈順稷克妻,這麽二十多年沈順稷再沒娶一房正妻,一是找不到門當戶對的,二哪個大家閨秀聽了他克妻,還敢嫁過來。

    這死了兩次人的院子,沈家人自個兒也不太想待。

    這回四姨太百靈遭了邪,其他幾房姨太掩麵偷笑的不少。誰讓這女人得理不饒人,牙尖嘴利的。本來是老爺從青樓裏帶回來的,連個姓氏都沒有,名兒就如她的聲音:百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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