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失望與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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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戰站在自己院落中,房間裏的油燈還亮著,從窗戶泄出一方昏黃,照著他手中的信封。
他遲疑了很久。
大概是微風吹拂發了新芽的梨樹,他才緩緩動手,撕開信封。
沈戰邁步進了屋,坐在窗前看著信紙上熟悉的字跡。
他的手微微顫抖,垂下杏眸。
——一盒沉香,一盒丹紅胭脂,愛寵舊疾,三兩壁虎尾作藥引。
季鍾國在旁做了翻譯。
沈氏,丹氏。壁虎斷尾再生,寓意重生。
這暗語是要送到楊參謀那的,而最近秦浩明投降,可有很大功勞歸屬於楊參謀的妙計。
按理說,若內奸沒了價值,沈順稷一定是會除掉的。所以現在秦浩明應該成了一個死人。
隻不過季鍾國不清楚那丹氏的奸細是金蟬脫殼,還是真死了。
後麵的信紙,是虞荊送去的脫身暗語。
沈戰揉著太陽穴,突然站起身,抓狂地將信紙撕的粉碎。
他垂下頭,看著被碎紙屑弄得一片狼藉的桌麵,一拳砸了上去。
碰!碎紙屑隨之飛起,沈戰的眉心已擰成了川子形。
虞荊騙他。
沈戰又想起前些天,他和虞荊說趙程的事。
如果不是對沈家這些敵友關係了解清楚,怎麽能隨口建議,趙程可利用。
虞荊若不是奸細。為何會知曉得這麽清楚,為何還要去查。
沈戰抓著頭。
虞荊若不是奸細,為何在今夜被捉了個正著。
他絞盡腦汁去想借口,可腦子一片混亂。
最終沈戰抬起頭,杏眸已經緋紅一片。他抓了一把碎紙,疾步走出了屋,直奔醫館。
才是五更,街巷安靜極了,男人有些急促的呼吸聲清晰。
沈戰一腳踹開了醫館的門,驚醒了正在打瞌睡的小藥童。
他直直邁進了裏屋,大吼出口。
“虞荊!”
趴在虞荊床邊黑白大狗瞬間醒來,看著暖黃燭火下,沈戰陰沉無比的臉。
床上身形修長的男人微動了動,礙於傷,動作還有些僵硬地坐了起來。
虞荊的桃花眸靜靜地看著沈戰。
沈戰的氣勢忽然沒有進來時那麽壓人,但才過一秒,他的杏眸又竄起了火焰,恨不得將一切焚燒殆盡。
他的大手朝著虞荊甩出殘缺的信紙,碎紙紛紛揚揚地落下,一張落在了裴順奉的鼻尖,她竟然不自覺地鬥雞眼,認真分辨著信紙上的字跡。
是鳳荊舟的。
虞荊寧靜地看著落下的信紙,伸手撚住一頁。看過內容,他的神情還是一如既往的平淡,桃花眸有些不解地盯著沈戰。
“這些可是你寫的?”
沈戰問。
虞荊的薄唇翕動。
“是。”
沈戰的聲音又更沉了一分。
“這些暗號,是你給楊參謀的?”
虞荊又說了是。
沈戰的拳頭已經攥緊,看著虞荊的視線越來越涼。
“你是內奸?”
虞荊回答:“不是。”
他伸出大手,捏住了虞荊的脖子,兩人的距離拉近。
“你騙我。”
虞荊的桃花眸沉靜地盯著沈戰,又說了兩個字。
“沒有。”
話音落下,沈戰的額頭的青筋已經微微顯現,他目眥盡裂地瞪著身下的白袍男人。手中的力道越來越加重。
看著虞荊原本偏白的臉色越發蒼白,連唇也有些微微發紫。
沈戰猛然鬆了手,衝虞荊嘶吼。
“我那麽信任你,你對得起我!”
虞荊的劍眉微蹙,雙手撐在床上,桃花眸受傷地看著發狂的沈戰。
“我沒有騙你。”
他的桃花眸凝視沈戰,還是堅持著那句話。
但沈戰不信。
可這句話太蒼白。
高大男人的拳頭已經青筋突起,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哦?是麽,沒有騙我?”
沈戰故作平靜地反問,可越壓抑,暴風雨醞釀得就越巨大。
“沒有騙我,你為何查沈家!”
“沒有騙我,你為何跟楊參謀勾結!”
“沒有騙我,你為何助秦浩明逃脫!”
他連問三句,猶如暴怒的獅子。虞荊蹙眉凝望著他,桃花眸裏已泛起一抹水澤,手指捏得發白。
虞荊動了動薄唇,還沒等到他開口說一個字,沈戰已像暴戾的野獸,拿起旁邊的木凳,朝著虞荊砸去。
砰!
一聲悶響,那木凳擦著虞荊的青絲飛過,撞在牆上,四分五裂。
虞荊的桃花怔怔地看著沈戰,他被紗布包紮的手還在微微顫抖,
“沈戰……”他喚著他的名字,聲線猶如哀憐的樂音,他告訴他,這樣太傷人。
可沈戰就先出鞘的怒劍,他每軟弱一分,沈戰便用刺去抵抗。
“你知道內奸是必死的……”
男人的杏眸底是無比陰鬱,沈戰的聲音也帶著微顫,指著虞荊的鼻尖。
虞荊伸手扯住了沈戰的衣衫,他的動作太大,扯裂了傷口,血如梅花綻放在紗布上。
“我從未騙你,我不圖沈家什麽!”他急急道。
沈戰卻重重地將他的手打開,瞧見他指尖的淤青,瞳孔驟縮。
“夠了!”
他像個極度在抵抗什麽而痛苦不已的孩子一樣,對虞荊隻有避得遠遠的。
畢竟,內奸是會蠱惑人心的。
“我姑且放你苟活,從今以後你給我滾出豐城!”
他嘶吼地像個心髒破碎的野獸。
從一開始接近他就是騙局。
可笑的是,他居然失心了。
沈戰轉身就走,沒有再看虞荊一眼。
虞荊怔怔地看著高大男人離去的背影,他還著睡衣,衣衫不整,短發淩亂。
但沈戰走得決絕,沒有一點回頭的意思,即使感受到身後人的受傷目光。他的腳步也隻是遲疑了片刻,握緊拳頭冷哼一聲。
沈戰背向虞荊,他的唇線緊繃,杏眸裏隻剩下一片冰冷。
床底下,裴順奉咬爛一隻布鞋,沈戰走後,她才發出釋然的嗚嗚聲。
黑白大狗,從床底下爬出,看著坐在床上的男人。
虞荊還看著剛才沈戰站著的地方,呆呆地說出口。
“寡人……也是為你好。”
她看見牆麵的坑窪,還有灑落在榻上的散架板凳。
虞荊說完這句話,垂下了眼簾,桃花眸清幽。
她將腿搭在了榻上,寶石藍的眼睛瞧這虞荊。
她拚命忍著,才沒有衝出來咬死沈戰。
“你若難受,且將我當作沈戰,將剛才未說完的話繼續講完吧。”
虞荊的嘴角勾了勾。
裴順奉像是能與他身同感受那種苦澀,漫至心底難以開口。
可她就是儈子手,要讓虞荊死心。
虞荊伸手,輕撫過她毛茸茸的腦袋,聲音如潺潺流水。
“可惜南風與我擅長不同。在這亂世,我願盡力讓南風一往無前。”
說著時,他歎了一口氣。(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