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動了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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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荊的眉頭蹙得更深了,他本想攔住沈戰,但男人跑得更快了。
到拐角,沈戰擦了額頭上的一把冷汗,雙手撐在膝蓋上,輕喘著氣。
他衣服上的緋紅又深了深,鳳眸男人從陰影中走了出來,扔給沈戰一瓶金瘡藥。
沈戰扶著牆,一瘸一拐地走著,屁股上的傷讓他疼得倒抽氣。
季鍾國與他並肩走著,將沈戰的胳膊抗在自己肩膀上。
“你知道你自己這個決定有多荒謬麽?”
季鍾國說。
沈戰輕笑著回答,“多久以前,我也覺得荒謬。但想想,有何不可。虞荊是個女人,我喜歡她,他若是個男人,我還是……喜歡他。”
季鍾國垂下眼簾,鳳眸中幽暗一片。
到門口,他放下了沈戰,鳳眸就這樣看著。
沈戰摸了摸自己的臉,還以為自個兒臉上有什麽髒東西,惹季鍾國這樣瞅著。
不知道為什麽,季鍾國這樣的目光他從未見過,還有些難以言喻的窘迫。
他又摸了摸自己的鼻頭,“我先繼續去蹲柴房了。”
說完,他攀上牆頭,躡手躡腳底走在屋簷上。然後縱身一躍,又回了柴垛裏。
周念寧的院子裏,黑白大狗失失落落地回了房間。裴順奉本是天天湊到虞荊房裏去的,而今她將自己的軟墊衘了出來,又回了狗屋。
虞荊疑惑地瞥了她一眼,嘴角還是上揚著,甜意洋溢。
他的身影在屋子裏晃來晃去,將包袱打整好。
裴順奉探出個腦袋看著白袍美人的背影,最終還是忍不住走到他的門前。
“喂……我放你離開,但你我之間的賭一定要作數。”
她說,藍眸微垂著不想再看虞荊。
高瘦的白袍男人手上一頓,才捏著一塊擦得一塵不染的懷表。他的眼睫抬了抬,桃花眸看向裴順奉。
“若是有一天,你發現這一切皆是虛妄,請跟我走。”
裴順奉又說。
不知有什麽扼住了她的咽喉,咽不下去,酸楚得厲害。
虞荊的薄唇微抿唇,桃花眸中像有什麽一點點化開,走向黑白大狗,揉了揉她的腦袋。
他的手還是如同以往,玉一般的冰涼。
裴順奉抬眸,看著男人玉白的麵容。
可虞荊的桃花眸像深潭一樣,她不能透過那層表麵的平靜去看懂。
“能不能留在這……”
她還是說出了自己心底最想說的話。
哪怕,她和虞荊實則都在做一場大夢。
“南風在哪,我就在哪。”
虞荊卻說。
裴順奉眨巴了一下眼睛,再次睜眸,眼底已經一片水霧朦朧。
“一口一句沈南風,離開沈南風就會死麽?”
她幽怨地看著虞荊,將心中不滿宣泄。
“你就不能有點自我,別人都不記得你,也未曾尋找過你,何必這麽執著!”
她大吼。
可不知道為何,說出這句話時,覺得於心不忍。
就像用一把刀子將虞荊割得鮮血淋漓。
果然,虞荊的瞳孔皺縮,然後他閉上眼睛,將包袱挎在肩膀上徑直從裴順奉身旁走過。
他的腳步聲越來越遠,裴順奉還怔在原地。等聽不見虞荊的腳步聲之後,她一下子趴在了地上。
她無精打采地垂著頭,念著三個字,
“對不起……”
多久,周念寧拿著一遝疊好的黃符從屋子裏走了出來。瞧見蔫嗒嗒的黑白大狗,他大步走來。
歎了一口氣,他正兒八經地勸道:“閣下還是放棄虞荊吧,他和沈家二少爺之間有命定的羈絆。”
裴順奉不管這些,抬眸對周念寧翻了一個白眼。
她也感歎,“想當初我可是孜然一身,如果不是攤上那個倒黴鬼,也不至於這麽淒慘。”
周念寧找了一個小圓凳坐在裴順奉的身旁,將手中的黃符封存在一個鐵盒裏。
起了大風,吹得裴順奉的黑白毛淩亂,周念寧指下的一張黃符被刮了起來,在天空打著卷。
周念寧也沒理那黃符,反倒又說了一句話。
“閣下如此,不過是動了貪欲。真正孜然者,是無可貪戀之人。”
裴順奉斜眼看了一眼周念寧,這清秀的男人杏眸平靜地眯著,迎著風,他的袍子拂動。
就差沒給他一個拂塵,一件道袍,一升仙蓮座了。
裴順奉嗤氣,“我貪什麽?”
周念寧垂下頭,將指尖的符紙邊角捏的平整,叩上鐵盒。
他又歎了一口氣。
“貪戀所不可貪戀之人,求所求而不得之人。”
話音落下,裴順奉一怔。
刹那她的腦海裏隻浮現了白袍美人的影子。
於是她不服道,“你真是假超脫,那你和周月容呢?我可覺得你也有貪戀的人。”
現在輪到周念寧怔然,他的杏眸顏色深了深。
正伸出一根食指要向裴順奉好好說道,兩頁報紙就被大風攜著,卷過了圍牆。
一頁扣在周念寧的臉上,一篇蓋在黑白大狗的腦袋頂上。
周念寧皺著眉頭,將報紙從臉上拿了下來。
裴順奉用爪子,將這輕飄飄的灰紙從腦袋上扒了下來。
首頁一則新聞,標題的大字顯眼極了。
——日寇進軍京都。
旁還有幾篇喚醒國人的文章。
翻頁,印著一張國民被槍擊而亡的黑白小圖。第二是城牆破碎,第三是山關被戴著頭盔的日寇占領照片。
裴順奉能讀懂大半的繁體字,她咽了一口唾沫。
上麵有新聞說,豐城百裏之外,倚山建立的吉城鄰邊前兩道防線已破。雖不是離戰事極危險之地,但唇亡齒寒。當地的華報社已搬離了總部,在一月以前到了安縣,往周圍發報。
看完這些,裴順奉又瞥了身旁臉色有些沉重的周念寧。
她和他都知道,暫時的安定已經破碎,時局要亂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