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班老師找過來時, 段則淮額頭上的汗也擦了，已經穿上了外套, 對著電腦劈裏啪啦地敲著代碼，完全看不出跑過步的模樣。

    江晗也一樣, 專心致誌地坐在和段則淮隔了兩三排、靠後的座位上, 打開了編程軟件隨意地打了一串代碼。

    值班老師走進機房, 看到他們兩人，一男生一女生坐在教室裏, 神情立即嚴肅起來，問前排的段則淮：“哪個班的？在這裏幹嘛？”

    段則淮抬起頭，目光坦蕩笑容陽光，“老師，我是高二（16）班的段則淮, 馬上要信息技術競賽了，我和我同學在機房練習。”

    江晗也抬起頭來，“我也是高二（16）班的，我叫江晗。”

    值班老師可能沒見過段則淮和江晗, 但絕對不會沒聽過段則淮與江晗這兩個名字, 這兩個名字可是到現在還掛在學校大門口的橫幅上呢。

    故而, 值班老師在聽到他們兩個報上姓名後, 臉色立刻由陰轉晴, 笑眯眯地對他們點了點頭, “好好, 你們繼續, 不打擾你們了。”

    完全沒有任何追問，他似乎從來就沒有想過，這兩個尖子生就是逃跑的一對小情侶。

    值班老師走出教室前，還回頭問了段則淮一句，“你們剛才有沒有看到一男一女從這裏走過？”

    段則淮臉不紅心不跳地胡謅著，“是剛才老師追的兩個人嗎？他們本來是在五樓的走廊上，我看到過，剛才老師叫了一聲後，他們就往那頭跑了。”他指指西側的樓道方向，“之後我就沒見過了，應該是跑下樓了。”

    值班老師自然是深信不疑，點點頭，“好我知道了，你們繼續學習吧！”說完就走出教室離開。

    值班老師離開後，江晗便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給段則淮豎了個大拇指，“沒想到你這個好學生，說起謊來也能那麽順溜。”

    段則淮聳聳肩，“小菜一碟。”

    “我要回教室了。”江晗關上了電腦說。

    “現在？”

    “不然什麽時候？”

    正巧，此時下課鈴聲也響了，這是第三節晚自習下課，也就是放學回家的鈴聲。

    “行吧。”段則淮下耷了嘴角，語氣還有些失落。

    江晗沒去管他善感的情緒，隻說：“我們分開走吧，要將不熟進行到底。”

    段則淮：“……”

    段則淮挺不樂意的，但兩人一起下樓恐怕碰到一個老師就要遭受一次盤問，且未必像在機房那般可信，所以，也隻能先讓江晗離開，過了十分鍾後，他才也出了機房，關門下樓。

    今晚算是有驚無險地度過了，好歹是沒被值班老師抓個正著，隻不過，段則淮心心念念的想在周日把江晗約出來，終究還是泡了湯。

    然而，當晚他們算是有驚無險，但後續卻並不是那麽順利了，正如江晗所料，值班老師後來果然去查了監控。

    因為十二中對早戀抓得非常緊，緊到連一男一女在學校裏同行都會被揪住詢問一番，更別說這次是在晚自修撞見人煙稀少的實驗樓裏一對男女了。

    值班老師們對此都很重視，當晚，他們逮人失敗後，就加班加點，去了監控室查看監控。

    他們先調出了這對小情侶逃跑時的監控，然而因為燈光昏暗，他們一個戴著帽兜一個故意低著頭避開錄像，並沒能看到臉，也沒法知道是哪個班的。

    然後，他們就開始查了整個晚上的監控，看哪些人來過實驗樓。

    可以說，江晗的運氣還算不錯，今晚到實驗樓的人，並不止是她跟段則淮兩人。

    十二中雖然是省重點高中，全省排名也能在前五，但不管是多麽好的學校，裏頭總有那麽幾個不愛學習的學生，有家裏有錢有勢塞進來的學生，有本身...就不愛學習、不需要用高考來博出路的體特生，總而言之，十二中內，特別是普通班裏，不愛學習、晚自修逃課的，還是大有人在。

    而今晚的實驗樓，確實幾個人來過，有過來偷偷抽煙的，也有一對偷偷幽會的小情侶。

    隻是，所有今晚出現在實驗樓監控下的人中，值班老師們比對來比對去，還是覺得段則淮和逃跑的人最吻合。

    江晗因為戴著帽兜，遮得嚴嚴實實，根本看不到一點臉，哪怕是身高身形，因為她是處在奔跑中，畫麵模糊燈光又暗，並非刑偵出身的值班老師們分析不出來。

    而段則淮隻是低了個頭，從攝像頭下跑過去時，側臉還是能看到，雖然模糊，但通過比對，還是能看出一些來。

    所以，段則淮被鎖定住了。

    被尖子生欺騙的值班老師們尤為痛心，將事件經過與調查結果悉數轉呈到了教導主任處。

    事關尖子生的問題，教導主任很重視，次日一大早，孫寧就被叫了過去。

    段則淮沒有被直接叫過去是因為，教導主任覺得私下裏處理比較好，不能大張旗鼓而影響到段則淮學習以及即將到來的信息技術競賽。

    這就是尖子生異乎尋常的待遇，連學校領導來處理早戀問題，都要小心翼翼。

    所以教導主任沒有罵段則淮，反而把孫寧罵了一頓。

    孫寧從教導處回來後，整個人氣壓低落，生氣又擔心，卻也是怕刺激到段則淮，並沒有第一時間把段則淮找來，反而使用了迂回戰術，先把江晗叫過來詢問情況。

    昨晚江晗跟段則淮一同在機房裏，孫寧覺得，沒準江晗知道那個女生是誰，她跟段則淮是什麽時候好上的，現在到了什麽樣的程度。

    但也不知道為什麽，孫寧就是沒有考慮過或許江晗就是那個女生，可能是因為江晗的長相太具有欺騙性，她就是覺得江晗不像是會在值班老師撞見他們後逃跑的人，孫寧的第一反應便是，段則淮被普通班某個不愛學習會化妝染頭的女生給勾引了。

    江晗被叫去辦公室時，還心中惶恐，覺得是昨晚的事兒東窗事發，孫寧要來興師問罪，把她跟段則淮分別叫過去談話，做到逐個擊破。

    走去辦公室的路上，江晗還在阻止著語言，要如何解釋。

    結果，她卻聽到孫寧問，“昨天你跟段則淮一起在機房是不是？昨晚上實驗樓的動靜你也是知道的吧？有沒有看到跟段則淮幽會的女生？”

    江晗：“……”

    有那麽一秒，江晗的腦袋是卡殼的，孫寧的問題實在是……太出乎她意料了！

    隨即，江晗的大腦就飛速轉動起來，用最快的速度弄清目前情況：段則淮已經被鎖定住了，但老師們並不知道女生是誰。

    這要得益於校服的帽兜。

    不顧段則淮死活隻撇清跟自己的關係並不是江晗的風格，但聽孫寧的語氣，段則淮似乎已經完全暴露沒有任何懷疑了，江晗好像也並不能為他打掩護。

    江晗覺得目前的狀況很難辦，非常難辦。

    她遲疑片刻，決定打馬虎眼，說：“昨天段同學絕大多數時間還是在機房裏寫代碼的。”

    孫寧皺了皺眉，再次問：“你看到那女生沒？”

    江晗：“……”她默了默，片刻後，昧著良心說，“沒有……”

    “對這事兒一點都不知情？”孫寧很懷疑。

    江晗：“……是不是弄錯了？段同學學習一直都很認真，昨天寫的代碼也非常完美。”

    “不會錯，監控都拍到了，雖然模糊，但我能確定就是他。”

    江晗沒話講了，段則淮拉著她狂奔的畫麵，無論如何都是洗不幹淨。

    孫寧見在江晗這裏問不出什麽，揮了揮手，“行了，你回...去吧，幫我把段則淮叫過來。”

    江晗轉身離開，剛走兩步，忽的又被孫寧叫住，“等等，你不是沒參加信息技術競賽嗎？怎麽也去機房了？”

    江晗心一提，幾乎提到了嗓子眼，剛要解釋，旁邊辦公桌的王成林已經開口道：“江晗，就算以後想要讀計算機專業，那也是上大學的事情，我告訴你，你可千萬別學段則淮一樣，也給我退出集訓隊，一月份國家集訓隊就要第一次集訓了，期間會考試，會淘汰人，你這個時候，就不要搞什麽編程了！”

    感謝王成林，一句告誡無形中替她解了圍，江晗忙不迭點頭，“我知道的，昨天就是段則淮的代碼出了一點問題我過去一起探討了一下，王老師您放心，之後一直到集訓開始的時間，我都用來練習imo試題。”

    王成林點頭，“你心裏有數就好。”

    孫寧也就放了江晗離開。

    江晗是在早自修結束就被叫到辦公室的，也就沒跟著班級去早操。她在教室等到同學們回來，就拽著段則淮把他拉出了教室，來到走廊拐角人少處，“昨晚的事情孫寧已經鎖定你了，剛才還把我叫過去問見沒見過和你幽會的女生。”

    江晗三言兩語將情況說明白，又頓了頓，頗為心虛地瞧了段則淮一眼，“……我說沒見過。”

    但轉念一想，昨晚的事情全是由段則淮折騰出來的，她心虛個什麽勁兒？江晗輕咳了聲，又說：“孫寧叫你去辦公室，你是不是考慮一下掩護我啊？我真的很無辜誒！”

    說完，江晗還擔心段則淮不樂意，又補充：“當然了，我也不是完全沒義氣的人，你要是覺得你一個人說不清楚，那我跟你一起過去好了，咱們就說昨晚隻是在討論代碼，被值班老師這麽一喊，被驚嚇到導致第一反應就是跑，其實什麽也沒有。”

    段則淮噗嗤一笑，“咱們要是不心虛跑個什麽勁兒？孫寧又不是傻。”

    “那不然呢？咱們總不能承認吧？而且我們本來就沒什麽，”江晗道，又特意強調了一聲，“什麽都沒有。”

    “好好，什麽都沒有。”段則淮笑著說，他好像一點都不擔心，語氣反而像是在哄著江晗。

    江晗更覺得別扭了，手一甩，“唉算了我不管了，隨你怎麽說，大不了坐實早戀，我還能背處分不成？你快點去孫寧辦公室吧，她在等你的。”

    段則淮環顧了周圍，見沒什麽人，又伸手捏了捏江晗紅彤彤的臉蛋，“不用擔心，我怎麽可能會把你招出來？”指尖滿滿的都是溫軟的觸感，段則淮心情都變得更加愉悅起來，勾起了唇，“你要是被孫寧罵，我會心疼的。”

    江晗：“……”

    她猛地拍開段則淮的手，緊接著抬腿就向他踹去，“段則淮你真的活膩了！捏臉捏上癮了還怎麽的？”

    可惜抬腿的速度不夠快，段則淮又早有防備，笑嘻嘻地給躲了過去，“好了好了，我去辦公室了。”說著，便飛速跑了開去。

    神他媽的小奶狗，江晗覺得自己簡直瞎了眼。

    段則淮指尖的涼意似乎還停留在她臉頰上，江晗使勁兒搓了兩下臉，再一次由衷希望自己的嬰兒肥趕緊褪去。

    隻不過，因著段則淮一力扛下的行為，江晗倒是覺得，他還挺有擔當。(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