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關於同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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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靜, 最是讓人惆悵萬千時。
如風奉命外出之後,如影上前遞了一盞熱茶。夜色微涼, 這茶水騰起了白茫茫的霧氣,絲絲縷縷騰卷而上, 片刻消散在了半空。
見梁時擰眉望著垂掛在牆壁上的水墨畫, 久久沒有言語, 如影勸道:“大人, 已是亥時三刻,您早些歇下吧。”
梁老太爺走得早,梁時自幼就沒有鬆懈過,壓在他肩頭的是整個梁家的興衰。
而對他本人而言,他若不崛起, 如何能靠近那人?
轉眼已近而立, 他回頭所望,身後俱是費盡心機的謀劃。細細一想, 他這小半生走的太過匆忙, 所做的一切隻為兩件事:一個是她, 另一個就是梁家!
現在他失去守護她的機會了, 他算是一個失敗者, 沒有履行自己暗自立下的諾言。
梁時側過身, 眸子裏充斥著淡淡的血絲, 開口說話時, 有些啞澀, “那幾個探子都處理幹淨了?”
他指的是蕭湛這幾年安排在梁府外頭的人。
如影點頭, “回大人,屬下已經按著您的囑咐將人滅口了。不過,有一事屬下覺之奇怪。”
梁時往桌案那邊走了過去,捧起茶盞,剛要品茶時,卻又放下了。
這個時辰喝茶,他今夜定又無法睡下!滿腦子都是那人躺在冰棺中的可憐樣子,他是個冷硬無情的人,可獨獨見不得她受罪。
“說!”梁時將茶蓋重新合上,旋即踏出了書房門廊,步履匆忙。
如影緊跟其後,道:“蕭王府的探子似乎對夫人很在意,昨日夫人偷偷外出了一趟,一路皆有人跟著。”
梁時微微止步,蹙眉道:“是麽?繼續盯著她!”
蕭湛肯定已經知道那兩個孩子的身份,否則他是不會要借以娶了顏如玉之際,將兩個孩子也要回去。
他想幹什麽?
蕭湛是先帝的手足,他身上也流著太.祖.皇.帝的血,即便改為異性,他也照樣是權勢滔天的攝政王。靖王是當初的皇長子,也是蕭湛的兄長,蕭湛雖無法名正言順問鼎,可若是靖王留下的骨血......
秋風微寒,梁時的眉頭蹙的更深了,去寢房之前,又吩咐了一句,“吳家族學那邊不可掉以輕心,另外給我時時刻刻看著那小婦人!若有任何異常,立即來報!”
小婦人?
如影欲言又止,但一想到自家大人的英明與不可褻瀆的夫綱,如影還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大人,據屬下所查,這兩年來,隔壁楚二公子對夫人也甚是關切照拂,還有傳聞......”
蕭湛一個眼神掃視了過來,如影打了一個機靈,繼續道:“夫人此前的未婚夫也登門求娶過.......”
此時,夜色蒼茫,屋簷下的燈籠搖曳著橘黃相混的顏色,十分詭譎。如影總覺著長此以往下去,大人頭上這頂綠帽子是逃不掉了。
大人是何等英明之人,豈能讓一介婦人給毀名譽?
遂又道:“明日蕭府會辦雅集,夫人已經收到了帖子。巧在皇上明日秋獵,蕭王爺理應不會去蕭府.....”話說到這裏,如影無法繼續下去了,梁時的眼神已經不僅冰寒那麽簡單。
與此同時,還似乎透著“多管閑事”的意思。
梁時留著顏如玉自然有他的用途,可若這小婦人當真汙了梁家的門楣,他會親手將她徹底毀了。
至於蕭湛與楚遠,梁時心裏很清楚,那些逢場作戲的把戲,他豈會當真。
他更沒有將那小婦人視做妻子。
她的存在隻是暫時的,等到時機成熟,他自會放了她出府。
*
翌日清晨過後,秋光有些微熱。
... 炎帝喜歡狩獵,每逢深秋,都會帶著文武百官去城東的皇家獵場狩獵。前兩年,因著皇太後與梁時的死,炎帝一度消沉,便停了秋獵的儀式。
而今年,炎帝又一次著人安排秋獵一事,梁時也在陪駕名單之中,既然蕭湛都親自登門讓他入朝了,梁時此番肯定不會錯過了這場秋獵。
楚翹今日正要去蕭府參加雅集,她登上馬車時,就見梁時跨上馬背,正與楚遠一左一右出了恒順胡同。
阿福在一側道:“夫人,您瞧咱們二爺多健碩,尋常人家的老爺都是坐轎子,乘馬車出門,咱們大人與楚二公子站在一塊,當真絲毫不輸的。”
阿福腹中墨水有限,為了褒獎梁時,也算是賣力了。
楚翹曉得阿福的用意,她與梁時一日不舉案齊眉,阿福與梁溫等人便會一直這般灌輸下去,恨不能在楚翹麵前,將梁時誇做全天下最優質的男兒。
那次桂花林夜宿之後,梁時與楚翹再也沒有親近過,這讓十分關心侯府子嗣的阿福與梁溫等人甚是著急。
按理說,若是自家夫人容色欠佳,二爺不喜歡還情有可原。
可夫人這副俊俏模樣,就是女子瞧見了也會多看幾眼,怎的二爺他就沒上聽雨軒夜宿過?
“行了,休要再提二爺,蕭府那頭耽擱不得,現在就啟程吧。”
楚翹拉下薄紗丹青簾子,不再去看那駿馬的背影,她知道今日是秋獵的大日子,炎帝十分看重,梁時與楚遠俱是炎帝信任之人,他二人肯定會去的。
這廂,楚遠與梁時已經出了巷子,二人並不急著入宮與帝王的羽林軍隊伍匯合。
梁時穿著一身暗青色緞子圓領直身長衣,晨起時續髯被修整過,但並沒有刮幹淨,而是留著寸許長,讓他本就偏向魏晉風流的相貌平添了幾分成熟男子的魅力,同時也愈發威嚴。
其實,他這個歲數的男子最是容易惹得女子芳心初動。
楚遠比他年長一歲,卻是穿著一身團花紋淡紫色家常對襟長袍,麵若冠玉,總是不承認自己如今已經而立了,整日穿扮的瀟灑倜儻,外人隻以為楚二公子向來無所事事,是風月場上的頂尖高手。
楚遠扭頭看了一眼梁府的馬車,隔著一層薄紗簾子,還可隱約瞧見裏頭的人,楚遠笑了笑,痞態十足,“梁時,你應該知道我這兩年對你府上多有關照,有些閑言碎語,你切不可當真,我對......梁夫人沒有下過手。”
他以為梁時會介意,畢竟沒人一個男子願意被人給綠了。
梁時麵無他色,繼續踢了馬腹上前,“你多慮了,屆時我會放她大歸,你若喜歡,那也你的事。”
楚遠之所以不娶妻也是有緣由的,但他十來歲就嚐過.情.事了,即便如今還是孤寡一人,紅顏知己卻是數之不盡的,就連金陵城也有他的老相好。
可梁時就不一樣了,他十幾年前喪妻,等同於當了十幾年的和尚啊。
楚遠笑了笑,沒打算跟梁時客氣,“既然你都這麽說了,我也不瞞你,如玉其實是個好女子,就是偶爾犯渾了些。”
梁時沒有搭話,加緊了馬腹,直直往皇宮的方向而去,身後的隨從自是緊跟其後。
因為上次二人互毆了一場,楚遠原本還想借機致歉的,但想來梁時也不會計較這些,他們相識相知幾十年了,宛若親兄弟。
其實,若是兩年前梁時沒有主動請纓去苗疆,眼下內閣首輔的位置或許已經是他的囊中之物。
梁時看似無情,卻又是最重情的那一個,隻可惜他所用的法子不太對,以至於三妹她那樣的人根本無法明白梁時的良苦用心。
楚遠也不知道在笑什麽,梁時不喜歡顏如玉,他當真是歡喜的,一來是為了自家三妹,二來.....或許真有他本身的私...心在其中。
半個時辰之後,出城涉獵的護駕隊伍已經準備就緒,炎帝登基以來,鮮少有機會自己掌控出行,像今日這種場合也不例外,蕭湛早已將羽林軍與隨扈隊伍安排妥當,其中自是多半都是蕭湛的人。
當初太皇太後求著蕭湛輔政,是為了鞏固炎帝的皇位與朝中局勢,但眼下看來,卻養了一頭更難對付的猛虎。
楚翹是炎帝的繼母,楚家算是炎帝的母族,而楚遠自然就是炎帝的舅舅了。
見著梁時與楚遠前來,炎帝這才麵露放鬆之色。這天底下他最信任的人莫過於楚翹,而如今他隻有老師與舅舅了。
今日楚家世子爺楚坤也在場。
楚坤親掌京城禁軍,平時忙於政務,很少回府,他也太久沒有看見梁時了,二人隔著幾丈之遠,相視點了點頭,未作他言。
隨扈隊伍很快浩浩蕩蕩的出發,到了皇家獵場時已近巳時。
楚遠在梁時身側道:“因你之故,這片獵場已經閑置了兩年,如今肯定是猛獸雲集,你那百步穿楊的本事沒生疏吧?”
他習慣性的調侃,以往梁時還會與他多說幾句,眼下卻是無比沉默。
順著梁時的視線望了過去,楚遠看見一身常服的蕭湛,按理說今日射獵,都不該穿常服,可他們三人看似早就事先約好的,隻是將這場秋獵當做是很尋常的一件事,誰也沒有刻意要去奪彩頭。
炎帝正當血氣方剛,爭強好勝的時候,一聲號角聲剛起,炎帝就帶著自己的侍衛駕馬追逐獵物去了,臨走之前對梁時道了一句,“老師,你今日可要給朕長臉,休得再藏拙了!”
炎帝走後,楚遠突然嚴肅道:“就連皇上都看出來了。梁時,你應該振作了,早日回朝入閣,我會在暗中幫你!”
梁時側目看了楚遠一眼,他這人從來不做承諾,在看見蕭湛騎馬從另一條小徑離開後,梁時當即上了自己的棗紅馬,隨後跟上。
楚遠看著二人遠去的方向,讓宮人給他搬了把藤椅過來,“這打打殺殺的,太傷元氣,爺還是在此處等著吧。”
梁時與蕭湛二人遲早要一決勝負,楚遠給他們一個“獨處”的機會。
退一步說,他不敢保證會不會當麵與蕭湛撕破臉,他家翹翹的死,蕭湛肯定脫不了幹係。
傳聞楚公子就是這般遊手好閑之態,宮人與剩下的官員皆沒有多疑。
*
蕭湛與梁時同時看上了一頭麋鹿。
北直隸原先並沒有麋鹿,是從前.朝時候,皇家獵苑特意運過來飼養的,以供皇族中人打獵之用。
麋鹿血做成的酒更是上等的滋補物,故此,每至秋獵,麋鹿都是獵手們爭先驅逐的獵物。
因著身價太過可貴,所以也可憐,無論飼養的有多金貴,終有一日會成為權貴手中的盤中餐。
林中霧氣縹緲,如輕紗般漂浮在透著日光的半空上。
蕭湛手中的弓箭恰好對準了一隻麋鹿時,梁時的到來驚擾了獵物,那頭麋鹿感知到了殺意,突然躥開,瞬間不見了蹤跡。
越是位高權重的人就越是喜歡在獵殺中尋求感官的刺激與無窮的快.感。
蕭湛與梁時也不例外。
梁時踢了馬腹,緩緩靠近,輕笑了一聲,“下官打擾王爺了。”
蕭湛豈會不知他是故意的!怎麽?那個城府沉重,不苟言笑的梁大人如今也變得浮躁喧.淫了?
蕭湛調轉馬頭,少頃就靠了過來,他現在有些慶幸兩年前沒有對梁府趕盡殺絕,否則那兩個孩子......
既然已經查出了事實真相,想必梁時他也知道了。
四下無人,蕭湛遂道:“梁大人,本王欠你一個天大的人情,本王日後會加倍奉還,隻是.........本王的兩個侄兒,不知梁大人何時還給本王!”
如此斬釘截鐵,直白了當!
蕭湛是鐵了心要自己養大那對雙胞胎,而且他非但要養大梁雲翼與梁雲奇,還要將一切都告訴他們。
梁時也沒有繞彎子,隻道:“嗬嗬,王爺這話是何意?犬子雖是辯才無礙,德才兼備,那也不會是王爺的侄兒,他們是我梁時的兒子。”
蕭湛本就知道梁時不會這般輕易放人,那兩個孩子會不會認他還未必可知。
本來,他當真會娶了顏如玉,不管用了何等卑劣的手段,也會將兩個孩子弄到自己身邊來,可如今梁時回京了,蕭湛當真無計可施。
若是十幾年前那還好辦,可據他所知,梁雲翼與梁雲奇兄弟兩個的確是很聰明,有著自己的辨識與想法。
當日,隻因為程家公子詆毀了梁時幾句,那兩孩子對程公子大打出手,可見他們當真是父子情深的。
蕭湛劍眉蹙了起來,耐著性子問了一句,“你要如何才肯放人?”
既然已經打破天窗說亮話了,梁時也打算虛與委蛇,“王爺,他們一日是梁時的兒子,這輩子都是!”
說著,他手中長鞭揮起,朝著林子深處疾馳而去。
蕭湛緊隨其後,二人爭先逐鹿,誰都不敢輕易讓步半分。
梁時並不好武學,他之所以學了一身的本事,也都是為了時常能去隔壁的楚家,如果運氣足夠好,他一定會看見楚翹帶著一群丫鬟在楚府上天入地,無所不為,那家夥......她肯定沒有看過《女戒》。
林深處,霧靄縹緲不晰,麋鹿很快即被梁時與蕭湛包圍,陷入二人強勢的圍攻之中,它突然頓在原地,不知何去。
這時,二人的弓箭卻紛紛對準了彼此,而非中間的那頭鹿。
風歇,樹止,就在這一瞬,兩隻黑白羽靈箭自長空劃過,以電光火石的速度相撞,但並未同歸於盡,在頃刻間又相繼錯開,直直朝著弓箭的主人直射而去。
麋鹿受驚過度,又不知躥向了何處,而蕭湛被射中了左肩,梁時則恰好被射中了右肩。
整個過程也僅僅半個呼吸之間。
很顯然,二人都想置對方於死地,但與此同時,又因為某種緣故而強行將這種強烈的殺.欲抑製住了。
蕭王府的人很快趕了過來,如風與如影亦然。見此景,兩方勢力險些就打了起來。
梁時卻笑了,“久聞王爺騎射超群,看來日後還得加緊進益,下官今日獻醜了!”
蕭湛回以一笑,似乎不覺得痛,“是梁大人箭術精湛,本王倒是疏忽了!”
任誰也能察覺到這二人之間很是微妙,如風看了一眼梁時的傷勢,見他身上暗青色的袍服已經濕透了上半身,他憂心道:“大人,屬下先扶您回去療傷。”
梁時推開了如風遞過來的手,視線還在蕭湛身上縈鎖,他道:“不必了,我自己能行。”
緊接著又對蕭湛道了一句,“王爺的傷勢可有大礙?下官錯手誤傷了王爺,這醫藥調理的銀錢,下官願出。”
蕭湛話不多,他身邊的小黑看不下去了,“梁大人!你話是何意?”
蕭湛打住了小黑的話,再次回以一笑,“梁大人都無恙,本王又豈會有事,早知梁大人有這等本事,本王早就與梁大人切磋一二了。”
二人話裏藏針的說了幾句,便先後回了紮營地。
楚遠看見梁時與蕭湛負傷而來時,大約猜出了什麽,但今日這種場合,他並沒有多問。
炎帝獲知消息,年輕俊逸的臉上似有一抹笑意一閃而逝,但很快便正色道:“來人,傳禦醫給皇叔與老師醫治,朕不願意看到他們任何一人受傷!”
正當氣血方剛的炎帝自然用不著...鹿血鹿肉的滋補,他又吩咐道:“朕今日所授的麋鹿,一半賜給皇叔,另一半給梁府送過去。”
*
楚翹參加雅集回來,就聽說了梁時今日受傷一事,老管家已經在府門外盼了她良久,見楚翹下了馬車,他忙上前道:“夫人,二爺他傷了筋骨,現下正在寢房包紮,您倒是快去瞧瞧。”
老管家其實最想說的是下麵這一句,他又道:“那位花姑娘一早就守在二爺房門外了,她到底是個未出閣的婦道人家,如何能進二爺的寢房。夫人呐,您快些去,老奴已經讓廚房備了參湯,您直接端過去就是了。”
楚翹還不知梁時因何受傷,老管家恨不能將她推到梁時身邊伺候著去。
她發現闔府上下對她和梁時的事操碎了心,一致認為她會是賢妻良母,她到底幹了什麽事,這才造成了如此大的誤解?
楚翹進了府門,便問道:“古叔,今個兒二爺不是去獵場了麽?怎的受傷了?”
老管家也不知緣由,隻知道梁時回府時,炎帝還親賜了不少獵物與金銀,“老奴也不知,夫人您快些去吧。”
楚翹無法,隻好帶著阿福去了一趟梁時的寢房。當然,她不會空手而來,而是讓阿福將老管家準備好的參湯也端進了屋子。
如風和如影皆在,除了他二人之外,還有一個白發老者。
隻聞老者道:“二爺並沒有傷及要害,不過這一箭不可小覷,二爺這半個月切記不可碰水,老朽過幾日再來給二爺換藥。”
“有勞先生了,如風,送客周老先生回去。”
梁時端坐在錦杌上,他赤.裸這半個身子,身下是一條雪白色的褻褲,修韌的肌理毫不遮掩的展現在楚翹眼前,她仿佛看到了凸起的肌肉和那醒目的青筋,好像下一刻就要迸發出來,尤其是他胸膛的形狀,她從來都不知男人會長成這樣。
此時的梁時禁.欲陰沉,與衣冠楚楚的他截然不同。
楚翹驚訝的發現,梁時的膚色當真是白皙絲滑,沒有一絲一毫的贅肉,尋不出一分瑕疵出來......
來不及細看,楚翹當即移開了視線,她從未見過這副光景,確切的說她還從未見過裸著的雄.性.......
當梁時一個眼神掃視過來時,楚翹知道自己來錯時辰了,難怪就連他的貴客花木暖也在院中徘徊,而不敢進來。
楚翹就裝作沒看見,也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孟浪”。
在那位白發老者離開寢房後,楚翹輕咳了一聲,對阿福吩咐道:“二爺先歇著,妾身一會再來看您。”
楚翹曾經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如今這副容色也不是俗,她一個側身之間,下巴至脖頸處顯現出一條完美的弧度,白皙的肌膚上隱顯淡淡的,可疑的粉紅。
梁時一抬眼就看見了這一幕,他原以為這個小婦人惦記著外麵的老相好,所以才巴望著和離,現下看來也是個禁不住誘惑的。
梁時將中衣披上,很吝嗇於向旁人展現出他這副模樣,尤其是不能讓女子瞧見,這世上除卻那人之外,任何一個女子都不能這般看著他!他就是如此斤斤計較。
阿福將參湯放下,忙跟著楚翹出了屋子,迎麵就見花木暖提著荷花色滾流蘇邊的棕裙走了過來,她神色匆忙,卻有意強裝賢淑,以方圓幾十丈之內的人皆能夠聽到的聲音,對楚翹恭敬道:“夫人,您慢走。”
楚翹步子一滯,一臉錯愕的看著花木暖,即便她馬上離開,花木暖也不便進去看梁時的。
這裏畢竟是梁時的寢房,她方才來去匆忙,但也留意到了他寢房內的陳設大致都是陰鬱的暗沉色。沒記錯的話,好像還在桌案上看到了那隻似曾相識的木盒。
楚翹一頓,梁時竟然那麽在意那隻盒子,還從書房搬到了寢房?那裏頭究...竟裝了何物?叫梁時睡覺時也得盯著?
楚翹不得而知,她正要離開,又見梁溫與梁老太太自甬道走了過來。
看梁老太太睿智的神色,楚翹知道她大約又恢複正常了。
梁老太太聞訊而來,見著楚翹便問道:“子辰傷勢如何?”
楚翹哪裏曉得?她隻看到了綁著繃帶的赤.裸.上身,但見梁時神色堅毅,理應無事,遂道:“母親,二爺他無大礙,您可別操心了。”
這時,花木暖也走了過來,她本來是想看梁時的,沒想到楚翹前腳來了,梁老太太後腳也來了,她在梁府暫時沒有身份地位,做什麽事都得仔細謹慎著。
花木暖模樣乖順,對著梁老太太福了一福,“老夫人,您也來了。”
梁老太太瞧著花木暖還算麵善,而且又得知花木暖曾經照料過受傷在外的梁時,遂對她態度還算柔和,再者梁時身邊從來都沒有女子,這一點讓臉老太太甚是憂心,若是能收了花木暖當妾,日後再添個一兒半女也沒什麽不妥的。
梁老太太點了點頭,就見梁時已經穿戴完整的從寢房走了出來,他眉心蹙的厲害,似乎被人叨擾了,十分不爽快。一身簇新竹葉紋錦袍襯的身形挺拔如雪山鬆柏,根本不像重傷過後的樣子。
梁時也看出了眼下的梁老太太是正常的,“母親,兒子無事。”他淡淡道,眉目陰鬱,宛若全天下都虧欠了他的,一副逼仄冷漠之態。
花木暖的關切之心難以遮掩,但當著梁老太太與楚翹的麵,她還是忍住了沒有說出來。
她知道怎樣的女子才能在這樣的大戶人家站穩腳跟,她也知道自己的優勢在哪裏,眼下萬不是情義用事的時候。
梁老太太是個精明人,她自然是看出來了花木暖的良苦用心,但有些事她還得顧及著三綱五常,正式夫人沒有生育男嗣之前,她是不會同意妾室進門的。
是以,老太太道:“如玉,花姑娘,你們先回去吧,我有話與子辰說。”
楚翹自是巴不得離開,“是,母親。”
見楚翹頭也不回的走了,花木暖作為一個沒有名分的寄人籬下的女子,她自然也不好再拖延,隻能行了一禮,這便也離開了。
梁老太太讓梁溫與下人留在了外麵,她單獨讓梁時進屋。
梁時的寢房內還有淡淡的血腥味沒有徹底消散,待房門一合上,梁老太太眼眸一紅,冷喝道:“你給我跪下!”
這聲音帶著隱忍了已久的慍怒與怨恨,看得出來梁老太太眼下正當氣頭上。
她也不知道自己能清醒多久,梁時回來之後,她一直沒有機會與他說說話,這兩年清醒時痛苦,糊塗時卻又不記事。
梁時站在梁老太太跟前高大如山,自梁老太爺過世後,他變得少言寡語,或許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就沒有將自己當做一個孩子了。
梁時撩袍,跪在了梁老太太的跟前,嗓音平淡,並不打算認錯,“母親,兒子回來了。”
梁老太太除卻腦子不甚清楚之外,身子骨一直都很好,她抬手就是一巴掌扇在了梁時的側臉上,“回來了?你還知道回來?!當初我好說歹說,你非要一意孤行去苗疆!”
“翹翹那丫頭是我看著長大的,你非逼著我恨了她兩年!我也不想看到她死,可......可你明知救她的希望渺茫,你還是執意要去鎮壓反賊,你......你能回來是命大,你若是回不來......你讓我如何對得起梁家的列祖列宗!”
“還有如玉,她雖算不得出身高貴,但也是為了梁家嘔心瀝血的兩年,你回府又是怎麽待見她的?”
梁老太太以為梁時已經收了花木暖,隻不過礙於顏麵,尚且沒有將窗戶紙捅破。
她又道:“你要納妾也可以,先等如玉生下哥...兒再說,梁家總不能沒有後!”
那兩個孩子終歸不是梁家的骨血,梁老太太如今也就這點要求了,一言至此,她看著雙膝跪在他麵前的兒子,又是一番心疼不已,嗓音溫和了下來,道:“你起來吧,從今晚開始去如玉屋裏過夜,直到她懷上為止。”
梁老太太很清楚自己的狀況,或許明日又不清醒了,索性將要說的都說了個清楚,“我不管你日後打算如何,先給我留一個大胖孫子再說。你與如玉並無夫妻之情,這一點我心裏清楚,但她是我給你娶進門的妻子,嫡尊庶卑亂不得!”
梁時起身,他並沒有將男女之事放在心上,對於花木暖也隻是一種照拂,竟讓旁人有了這種誤會。
“母親,您想錯了,我會給花姑娘找一個合適的人家嫁了。至於顏如玉.....母親若是喜歡,就先留下吧。”
梁老太太被他這般敷衍的態度驚訝到了,且不論花木暖此人,但顏如玉就是她梁家的兒媳,她的名字可是已經寫進族譜中了。
“你盡渾說!我喜歡有甚麽用?你也不能一直晾著人家。惦記她的人可不少,此前咱們梁府勢弱,我也管不著,從今往後,你給我看緊了點。如玉沒心眼,被人騙了都不知道。”
梁時:“.......”他怎麽覺得隻有那小婦人騙別人的份!她何曾單純過?
梁時沒了耐心,“兒子知道了。”
梁老太太不放心,一心惦記著梁家的香火,“你若是傷的不重,今晚就去如玉房裏!”
梁時俊顏微沉,但到底還是隱忍了下來,“兒子送您出去。”
*
梁老太太命婆子將炎帝賜的鹿肉紅燒了一盤,用晚膳時,還特意囑咐了梁時多用一些。
飯桌上除卻花木暖之外,都是自家人,梁老太太就把話撂了出來,“如玉還年輕,三年抱兩不成問題,一會用了晚飯,如玉將大補湯喝了再回院。”
梁老太太不管是清醒著,還是糊塗時,對子嗣一事都是尤為重視。
楚翹一開始還沒當回事,直至梁老太太身邊的管事婆子親自送了她回院,她才知道梁時從今天晚上開始要宿在她這邊!
婆子寬慰了一句才離開,“夫人放心吧,一切皆有老太太做主,從今個兒開始,二爺每晚都會宿您這兒了。”
楚翹:“........”和離的日程務必要提前呐!(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