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河清淺，珠鬥爛斑，皎月從東而出，照的院宇猶如白晝，一道纖細飄靈的身影斜斜映照在廊下，

    月色美矣，伊人獨好，唐歌身穿以水藍色繡糾纏花枝對矜衫兒，白挑線裙子，腰間係一同色絲帶，輕輕一束，越發顯得腰肢纖細，她清靈的身影穿廊而過，留下一陣清風送來的淡淡流香和一股靈動自由的氣息，

    府中仆人們看見這樣一道精靈般的影子，眼睛裏且蒙上了一層迷蒙的迷離色彩，心中不約而同想：不愧是王爺傾心的人，瞧周身這股颯然自由的風采，

    有一種人，不論何時何地，縱使身處泥淖漩渦，周身卻始終有一種令人向往的自由不羈，不為世俗浸染的風采，令人癡迷留戀，

    不過，唐歌可不知道自己一下子成為眾人心中的偶像，她隻是著急想要見著李禊而已，一路過長廊，穿月門，走過拱橋，這才來到李禊居所——楓閣，

    楓閣院宇裝飾如李禊這個人一般，簡單不失精致，高貴卻無奢靡，唐歌每每看到便會感歎一番何為高端大氣上檔次，低調奢華有內涵，

    秋夜寒重，院中卻是一片昂昂綠意，一大片紅楓拱衛著閣樓，剪裁出零碎的月光，這是院中最多的綠色，時人最忌臥房周圍樹木枝幹過長綠葉繁密，因為這些茂密的枝幹亦是刺客藏身的最佳場所，然而李禊好像從不曾擔心這個，

    因為多少年來多少刺客在還未進入這楓閣百米範圍之內便被虔王府重重機關絞殺，虔王府暗處機關上不知埋葬了多少人的命，刺客的鮮血浸染了機關以至於虔王府中從不缺潤滑機關的東西，

    唐歌在聽見季風漫不經心的說這些話的時候眼角跳了跳，心中暗歎：這才是殺神的真正境界，同時也對李禊起了淡淡的憐惜，

    大步踏入房中，毫不意外的便看見李禊坐在西南角落裏紗窗下的一張紅色案桌上靜靜看書，見她到來，眉毛微微一抬，嘴角微勾，淡淡道：“來了？”

    唐歌輕輕嗯了一聲，這才走到李禊桌前坐下托腮不語，李禊觀她臉色便知道發生了何事，心口出生出一股灼熱，他微笑看著她，道：

    “去見玉千緣了？”

    “你怎麽知道？”唐歌驚訝，而後似是明白過來，道：“也對，這是你的虔王府，會有什麽是你不知道的”

    語氣裏充滿了不高興，李禊淡笑不語，默了片刻才道：“依你的脾氣，好不容易找到線索和機會，自然是不會放棄，一定會迫不及待的去追查，然而玉千緣此人亦正亦邪，深諳人心，善謀算計，你初來乍到，自然不會是他的對手，

    所以，本王一早就知道你會铩羽而歸，根本不需要府中人通報”

    唐歌臉色黑了黑，瞪著雙眼，咬牙切齒道：“你既然早就知道，為什麽還要讓我去？”

    李禊放下手中的書，眸光從長如羽扇的睫羽下掃過來，帶著淡淡的無趣，“本王不讓你，你便不去了？”

    唐歌：“……”好吧，這人倒真是拿捏準了自己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性格，

    半晌，她失落的垮下肩，一臉愁苦，“咋辦？那家夥寧死也不肯吐露實情，我已經把我知道的最殘酷的刑罰也用過了，還是沒有效果，且那家夥竟然想著自斷心脈，真是氣死我了！”

    待李禊日後知道何為唐歌的最殘酷的刑罰的時候，眼角跳了好久，此事後話，暫且不提，

    看著眼前人兒咬牙切齒一臉憤憤的模樣，李禊無奈笑笑，同時也微微感動半瞬，手掌一動，竟變戲法似的從案桌下取出一方食盒來，

    “折騰一晚累了吧，吃些東西”他語氣溫柔，悅耳又磁性的聲音帶著一絲別樣的情緒，隻是唐歌沒有聽出來而已，

    “哈！竟然有櫻桃畢羅，我喜歡！”唐歌早已大開雙手據在案桌上，兩眼亮晶晶的盯著食盒中散發著微微熱氣的茶點，“你不說我還不知道自己餓了呢”

    食盒是十分精致的那種，分上下兩層，每層中又分成三個格子，每個格子裏放置的都是時下最流行的糕點，櫻桃畢羅則是其中一種唐歌最喜歡的，

    唐歌捏起一塊便放進了嘴裏，絲毫不在意形象的問題，

    形象是什麽？那是對著外人表現的，對李禊，有必要麽？

    “真好吃，要我說呀，你們這裏的糕點可真真兒是好吃的不得了，比我們那使用各種添加劑防腐劑的保質期超長的零食好吃多了！”

    “哦？”悠悠的聲線帶著一絲哄誘，“你們那裏竟是這般麽？”

    “唉，那是，那裏的東西隻有你想不到的沒有黑心商家做不到的，連肉鬆蛋糕竟然都是用棉花做的，虧得我以前還最喜歡吃這個了呢”回答十分痛快，絲毫不覺得有什麽，

    “嗯……看樣子你以前待過的地方還挺特別，有機會帶本王去遊覽一番”

    “好說好說，等我找到回去的路的的時候……呃，”唐歌手舞足蹈的描述一番後才發現李禊以一種奇怪了然的目光看著她，

    慢慢放下擎著的手，她將最後一塊糕點吞咽下肚，又飲了一小碗蓮子枸杞粥，眼角悄悄覷著李禊，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心底默默歎了一聲，

    “呃……你查過李昭儀了沒？”打破沉默的隻有語言，唐歌轉了轉眼珠子後，便開始轉移話題，

    李禊抬眸看她一眼，複又拿起那本書重新翻開來看，一邊道：“此人久藏後宮，以父皇的能力不可能查不到，看樣子本王還是小瞧父皇了”

    “你是說李昭儀背後的人是昭宗？”唐歌驚訝，頭皮發麻，脫口而出道：“我勒個去，這麽一個妖精似的人物，你那父皇吃的消嗎？就不怕精盡人亡嗎他”

    李禊臉色瞬間黑如鐵鍋：“……你想多了”

    唐歌摸摸頭，尷尬笑笑，“哈哈，不好意思，聯想有點豐富，”

    “太子一黨近日活躍十分頻繁，朝堂上絕大部分人還是堅持正統思想，一心扶持太子，且父皇有心早日將皇位傳於太子，又擔心後宮中有勢力的妃嬪們背後掣肘，故而才將李昭儀這顆棋子擺到明麵上來，

    李昭儀便是父皇手中的一把刀，她母家勢力全無，在後宮內大開手腳折騰暗害妃嬪，毫不顧忌，做的好也是一人潑天富貴獨受皇恩，做不好便是父皇推出去令百官們消氣的替死鬼，”

    “這其中利害難道她不知道麽？”唐歌不解，“為什麽還要如此，即便她成功的替皇上折斷了縱橫亂生的枝椏，可是妖妃的名字必然會落在她的頭上”

    “所以說，我那父皇才是世上最風流的人，叫許多人為他瘋狂為他癡，再說了她本就是數年前令江湖中人聞風喪膽的毒辣妖女焰姬，做這些事擔這些惡名，有甚奇怪的，”

    唐歌點了點頭，對焰姬這種做法不知道該評論些什麽，不過，“昭宗這樣做，就不怕引起朝堂動亂，要知道過力的壓迫可能會造成相反的後果，”

    李禊微微一笑，道：“放心，我那父皇雖然不成事，但是終究是在龍椅上坐了多年的人物，帝王心術爐火純青，你不必為他擔心”

    “何意？”

    “一個國家想要發生動亂的根源在於大權旁落，父皇他近日長安城神策軍一半兵權在手，足以維持朝堂的穩定，他這般動作，所謀著自然是另一半神策軍兵權罷了”

    唐歌聽到此處，想到了什麽似的，失聲道：“神策軍不是在你的手上麽，怎麽會到了昭宗手裏？”

    李禊這才知道自己一時不察將實話說了出來，看著唐歌略顯焦灼的目光，李禊心中微暖，道：“放心，本王自有打算，且這兵權是本王自願交的，畢竟此刻朝堂風雲，我不適宜硬出風頭”

    “嗯？”

    “難道你沒發現，近日來父皇和太子的矛頭並不是指向本王了麽？”

    唐歌恍然大悟，道：“你指的是劉季述劉中尉，掌管神策軍的那個宦官？”

    “不錯，有點腦子，”李禊稱讚，

    唐歌無語：“比不上你，七竅玲瓏心肝，算計人心簡直到可怕的地步，”經李禊這番借力打力迂回婉轉，皇室一黨與宦官一黨勢必形同水火，到最後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果真是好算計，不過——

    “你就不怕那兩方爭鬥之後決出勝負，到時候一人獨大，槍尖可就指向你嘍，”

    “那也無妨，”李禊覺得口渴，端起方才唐歌飲過的茶盞啜了一口，才慢慢道：“神策軍不會攻擊自己真正的主人的”

    唐歌瞳孔微豎，睜大了眼，喃喃道：“你是說，神策軍裏……”

    “沒錯，前些日子神策軍來了一次大換血，新招的神策軍士兵全是本王的私兵，好像目前個個都成了軍中的小頭目，”

    唐歌心裏默默為昭宗和劉季述點了一炷香——這才是真正的殺手鐧，讓朝廷的俸祿養著自己的兵，最後昭宗不對自己動手則已，一旦動手，那後果，她不敢想，不過她仍有擔心的事情，

    “你就不怕那些人一旦進入神策軍，心生反心，投靠了朝廷怎麽辦？”

    “那也是本王禦下無能，成王敗寇，怨不得別人，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本王給予他們最大的自主權，世間抉擇——唯心矣”

    “……”唐歌心中對李禊悠然生出一種敬意，世間好男兒，當如是！

    “阿禊，你可真牛逼……”唐歌目光癡迷，口水淋漓，

    “……牛逼何意？”李禊蹙眉，心想這女人新詞可真多，真不知道她以前待的地方究竟是哪裏？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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