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玻璃窗，隔著五層樓的高度，梓瞳望著自己的頂頭上司，他的聲音從手機裏傳出來，“梓瞳，你沒事吧？”

    “噢，我沒事！”梓瞳驚醒是自己在發呆，忽略了剛剛陳東升後來的話，並沒有接茬，陳東升有所察覺才會發問。

    梓瞳看到陳東升向著上麵看過來，這一下，她再無法鎮靜，匆匆側了身子，隱到了牆後麵，心裏卻有些驚悚，一些她一直忽視的東西，突然間，在這個上午，在這個平常的瞬間，讓她感覺到了，即而是無法逃避的麵對，她對自己說，不會的，是自己多心，是自己憂人自擾。

    “沒事就好，一會兒開會兒時見！”陳東升說道，聽到有人在向他打呼，原是他人已經進了大廈。

    手機掛斷了，梓瞳慢慢轉過身子來，繼續看著窗外，人來車往，明明是熱鬧與喧囂的，但隔了一層的玻璃，那一切，就如同靜了音的動畫，最近她常常感覺累，感覺到力不從心，腦子裏與身體裏，有一根弦，繃得太久太緊，她都感覺到了一種要繃裂的危險。

    柔柔這時又走了進來，“老大，你要的東西，還有，馬上要開部門經理會議了，你不準備準備？”

    門再開些，小丁探頭進來伸著大姆指：“老大，聽說你終於擺平了那個趙炎，佩服佩服……”

    梓瞳看著他們笑笑，有什麽好佩服的，美色加美酒，奉承與拍馬，有什麽擺不平的，何況，自己昨天也是接了趙炎那一將，給足了他的麵子，以後再見麵，衣冠楚楚，誰又知道誰暗夜裏的禽獸樣子。

    坐在會議室裏，有人見梓瞳進來，就打了個口哨，是個年輕的男同事，曾經追過過梓瞳一陣，未果，不過，人是爽朗的，見了梓瞳，從沒有一點的記恨，“這下，你又要風光一陣了，真是佩服你呢，趙炎那隻老狐狸，就乖乖的簽了……”

    “還沒，下午我去找他簽正式的文本！”梓瞳說道，坐到自己固定的位置上，這個同事走過來，親昵的倚在她的身邊，向著她的耳朵裏說著：“聽說沒，咱的頭兒要調走了？”

    “什麽？”真的是驚詫，梓瞳回過頭來，對方見她的驚訝，便笑得有些得意，很是為著自己是第一個告訴梓瞳這個消息而高興的，他剛要說什麽。

    有人敲了下他的頭，“開會！”中正而嚴肅的聲音，他伸伸舌頭，見陳東升走過去，才悄悄對梓瞳說：“看來，真的不能背後說人啊！”

    說完，忙著撤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

    梓瞳還不及把剛剛的驚訝吞下去，再看陳東升，滿麵春風的臉，坐在那裏，有大權在握的威嚴，調走？調去哪裏？為什麽之前一點兒的風聲都沒有呢？

    共事三年了，習慣了陳東升的公正嚴明與體恤下屬，還有他的雷厲風行與大刀闊斧。

    梓瞳是他一手提拔上來的人，一直被公司裏的人傳作是領導的心腹，可是，他要走了？卻要經由別人的嘴她才知道。

    會議的內容是本季電視台裏的節目調整與人員安排，這些與梓瞳的關係不大，她純是個旁聽者，隻偶爾做樣子的記下筆記，不過，要是有人認真來掃一眼，就會看到，她在本子上，所畫的卡通人物，雨絲淩亂的街頭，燈光使得雨絲纏綿，有一條暗巷，有個男人正走出來，一身光華，即使是暗夜，即使是雨，也掩不住他身上的優雅絕勝的氣質，他頭項的傘使他的臉，半在明處，半在暗，她的筆尖輕掃，一邊的巷角，一叢罌栗花，在雨裏搖曳著，花旁有個小女孩抱膝坐在那裏，花遮住她的臉，抱得那樣緊，那糾緊的手指，讓人感覺到她心裏的恐懼。

    下一幅，那把傘遮到女孩子的頭上，女孩子抬起頭來，卻是沒有臉的，該有鼻子眼睛的地方，卻是空白的。

    一張畫，因著那沒有臉的一瞬而變得詭異。

    梓瞳打了個寒戰，將紙頁撕下來，揉成團，正扔到牆角的垃圾筒，卻聽到陳東升說道：“散會吧，梓瞳你留一下……”

    同事都陸陸續續的走了出去，門最後被關上時，還晃晃的，漸漸的，走廊裏一點的腳步聲都聽不見了，梓瞳整理著桌麵上的東西，正要收起筆記本，突然感覺到肩上一沉，當她意識到是陳東升時，他卻已經遞過臉來，側著頭，與她自己的貼近著：“我一直好奇呢，剛剛你一直心不在焉，在記著什麽？”

    梓瞳感覺到他的呼吸都要噴到自己的臉上了，“台長……”梓瞳要站起身來，躲開，可是，陳東升的雙臂卻沒有撤開的意識，反而卻更用了力，他輕笑道：“其實我比你大不了幾歲，你叫我東升就好了……”

    他順勢一邊的捏住梓瞳的手，一邊翻開梓瞳的筆記本。

    手尖那樣的痛，像被蛇咬住了一樣，悄無聲的，卻是帶著毒性的，梓瞳感覺到陳東升越來越低下來的重量，他整個身子都要壓到自己的身上了。

    陳東升今天好高興，調令已經下來了，就在他的辦公桌裏，下個月，他就可以走馬上任，錦城新區開發區的地方書記，握有實權，升值空間大。

    人一高興，就容易衝動，眼花耳熱，潛伏了這些年的暗欲，洶湧而至，他無法刹住他那衝動得要泛濫成災的荷爾蒙，伊人在懷，清香猶在，她的手，瘦削而纖長，惹人愛憐，她沒有戴首飾的嗜好，隻右手食指上，套了個單圈指環，別致，賞心悅目，他覬覦已久，隻是遲遲未得手……

    那如蛇一樣讓梓瞳惡心與懼怕的手，一直的向上，順著她的小臂，摟上她的手肘，與此同時，陳東升的臉貼到了梓瞳的臉上，慢慢的磨娑，“梓瞳……梓瞳……，從我第一眼見到你的時候……”

    劈哩啪啦的，連凳子帶人，陳東升倒到了地上，他沒有想到梓瞳會推開他，更想不到，她的力氣會如此的大。

    “我一直尊敬你，台長！”梓瞳說道，她手撐著辦公桌麵，就連趙炎那樣的侮辱過她，也沒有眼前的男人，帶給她的震驚多。

    陳東升慢慢從地上站起來，抹了抹手上的灰，他嘴一裂：“梓瞳，我以為，你一直知道我的心！”

    “台長，我隻知道您一直是個盡心盡力工作與關心下屬的領導，請您讓我一直保持這個印象好嗎？”梓瞳說道，她親眼所見的，這個社會的烏雜還少嗎？為什麽，總在她對它懷有感謝與憧憬的時候，給她狠狠的痛擊呢。

    梓瞳慌忙的從會議室裏跑了出去，身後，陳東升懊惱的爬起來，他緊緊皺了皺眉頭，一切都功虧一簣，他豎立起的威嚴，在她的麵前男人的尊嚴，卻在瞬間崩塌，也是他自己一下子擊毀的。

    他沒有想到梓瞳會有這麽大的反應，他隻是想試一試，三年了，他還記得自己到台裏來報到時的情景。

    那是周二下午，電視台例來的調試日，大廈裏靜悄悄的，他是自己一個人來的，想來看看，自己將會工作的新環境。

    走到三樓上時，他終於聽到一點的動靜，他從半開的門裏彎進頭去，格子間裏，兵荒馬亂的，許是中午大家出去的時候都有些急，所以，淩亂的椅子，攤開的記事本，已經變成屏保的電腦屏幕，不停晃蕩上下移動的微軟圖標，他聽到聲響是從裏麵傳來的，他走進去，隻見一個清麗的背影，半蹲在電腦主機旁，聽到腳步聲，那女孩子頭也不回的說道：“把扳手遞我！”

    陳東升愣了下。

    “哎，我說扳手，那桌子上的！”女孩子頭也不回的用手一指，纖長而細嫩的手指，陳東升愣了下，回頭看了下，果然一個桌麵上攤著個簡易工具箱。

    他找了個扳手遞過去。

    女孩子悶聲不吭的，自己蹲著弄了一會兒，終於叫了聲“OK”，她站起身子來，陳東升發覺她個子很高，足有一米七吧，總之在自己麵前時，竟讓自己有點壓迫感。

    她回過頭來，才看到身後的人，有些驚咦的說了句：“你是誰？”（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