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慕看著眼前的兩人微微一愣，便道：“請跟我來。”

    推開辦公室的門，白慕朝著座中的男子緩緩說道：“楚先生，有客人。”

    楚煜眉頭一挑，顯然有些意外：“這個時間？”

    白慕點點頭：“是新客人。”

    因為鄒念和蘇怏的事，白慕漸漸明白，新茂大廈三十二層，不是誰想踏入就能踏入的。

    “知道了！”楚煜擱下手中的書，低聲應道。

    引著兩人走近辦公室，離開之時，白慕不禁打量著眼前這個約莫十七八歲的少年，無奈暗暗歎了一口氣。雖然不知道兩人所求之願是什麽，但白慕清楚，必定不會是一個皆大歡喜的結果。她隻願不要如鄒念和蘇怏那般慘烈便是。

    將水杯輕輕放在桌上，白慕看到兩人的神態並無太大異常。隻是那少年一直低著頭，局促地揉搓著襯衫的衣角。

    “之前鄒念的時間排出來給他們吧。”楚煜沉聲吩咐道。

    “知道了。”白慕心下雖是一驚，但還是點頭應道。

    緩緩退出辦公室，約莫十分鍾後，兩人也從楚煜辦公室行出。女人一直微笑欠身，連聲道謝，隨即便帶著少年離開。

    “今天應該沒有別的客人，手中的事交給陳叔打理，你跟我去一個地方。”楚煜走出辦公室，朝著白慕吩咐道。

    車子行駛中。白慕不時從後視鏡裏瞥向楚煜。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今天的楚煜看上去似乎心情很是不錯。少了素日裏的陰鷙沉冷，他的臉上掛著若隱若現的淺笑。

    “楚先生”白慕輕聲低喚。

    “嗯？”楚煜挑了挑眉，從後視鏡裏迎上了白慕的視線。

    “今天來的那對母子”白慕猶豫了一下，便繼續問道：“跟您做了什麽交易？”

    話音剛落，白慕便瞥見楚煜唇角的笑意越深：“怎麽？你有興趣？”

    白慕慌忙避開視線，專注看著前方：“怎麽說，我現在也算是楚先生您的助理”不知道該怎麽說，白慕隻好用了“助理”這個詞。

    正當她猶疑著該如何問下去的時候，卻聽到楚煜幹脆的回應：“還不知道。那女人很有趣，總歸要先觀察一段時間再說。”

    聽到這話，白慕不知為何，暗自鬆了一口氣。

    在她看來，那少年還不過是個孩子，如果是他和楚先生做什麽交易，隻怕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你在擔心那孩子？”楚煜的聲音緩緩響起。

    白慕無奈地暗自歎了一口氣，她倒是忘了個幹淨，自從成為楚煜的血契之骨，他總能輕易看透她的心思。

    無法隱瞞和否認，白慕隻得輕應了一聲道：“畢竟他還小”

    話還沒說完，白慕便聽到了楚煜的冷笑：“人之欲望無關年齡，隻關乎於欲望本身之強弱”

    白慕沒再應聲，她知道楚煜所說不是沒有道理。

    半小時後，車子停在一處私人會所前。

    “下車。”依舊是命令式的吩咐。白慕漸漸已經習慣，利落鎖了車，便跟著楚煜走了進去。

    一入得內，白慕才恍然知道楚煜今天看上去心情很好的真正原因。

    今天，是周嘉的生日。

    整個會所被包場，人聲鼎沸，生日宴會熱鬧非凡。

    看到楚煜進來，穿著酒紅色長裙，已經喝到微醺的周嘉推開圍在身邊的幾個俊秀男子，上前便攬住了楚煜的脖頸，繼而遞過來一杯紅酒：“我知道，今天這麽重要的日子，肯定少不了你。”

    楚煜接過周嘉手中的酒杯，頗為難得的露出一絲淺笑：“自然是不能少的。”

    見兩人如此曖昧親密，白慕便知趣地退到了一側角落，細細打量起屋子的陳設來。

    上下三層的會所，厚重的窗簾隔絕了屋外明媚的陽光。略微昏暗的房間內，到處都是跳躍著光芒的金屬燭台。

    在微沉的光線裏，身側來往穿梭的人們，神情皆是迷幻又詭異。不時有幾個帶著麵具，穿著暴露短裙的女子走過白慕麵前，朝著她微微翹起紅豔的唇角，露出一個讓白慕毛骨悚然的笑意。

    不知道為何，剛才看上去還熱鬧非凡的生日宴會，此時在白慕眼裏倒顯得有些讓她恐懼。

    熱鬧喧囂的曲子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首低啞迷離的吟唱。白慕聽出，這便是之前，在黑貓酒吧裏聽到過的那首曲子。周嘉唱完之後，那個束著麻花辮的女孩便如同中了蠱。

    果然當這首曲子再度響起的時候，方才還在會所裏縱情搖擺的人們一個個似是受了蠱惑一般，神情瞬間變得呆滯，他們怔怔地站在原地，片刻之後，竟齊齊轉頭看向白慕，眼中赫然流出了血淚。

    驚嚇之中，白慕大叫一聲便四下找尋楚煜的身影，可哪還能看得見。

    那些人的麵上血淚斑駁，隨即都漸漸歪著頭，咧嘴朝著白慕露出陰森森的笑意。

    白慕倉皇地朝門口跑去，肩膀卻突然被緊緊扣住，下一刻，白慕便站在原地動彈不得。

    那些留著血淚的人漸漸圍聚上來，卻在離白慕兩步遠的地方紛紛停下了腳步。

    “讓我瞧瞧，這裏竟然有個新鮮貨。”一個滑膩如同蛇一般的聲音鑽入了白慕的耳中。

    冷汗從背脊滲出，白慕的身體分毫動彈不得，也發不出絲毫的聲音。

    搭在肩上的手如同鐵鉗一般，幾乎捏碎了她的肩骨。隨著力道的變化，白慕察覺到那人緩緩走到了身前。

    然而讓她驚訝地是，出現在眼前的，竟然是一張俊美無比的麵容。

    高聳的眉骨，深邃的雙眸，挺直的鼻梁和白皙的皮膚，都在向白慕昭示著，眼前出現的這人，分明是個完美的混血美男。可偏偏他勾起唇角的笑意，讓白慕平生恐懼。

    指尖捏住白慕的下頜，男子微微湊上前來，閉上眼輕嗅著白慕身體裏散發出的氣息。察覺到白慕微微顫抖的身體，他臉上的笑意更甚：“充滿恐懼的血肉享用起來才更加美味……”

    聽到這話，白慕猛然睜大了眼睛，隨即便看見男子俯身朝著她的脖頸處湊過來。就在白慕幾乎感覺到他的牙齒輕輕觸碰脖頸皮膚的那一刻，男子卻突然停了下來。一聲冷嗤在白慕耳邊緩緩響起：“切！掃興！居然是楚煜的東西！”

    “既然知道是我的東西，還不拿開你的髒手！”楚煜的聲音突然響起。

    在看到楚煜的那一瞬，白慕懸著的一顆心瞬間便安定了下來。下一刻，她的身子便解開了束縛。

    急急跑到楚煜身側站定，便見楚煜冷著一張臉看向男子道：“利特，這麽久不見，你還是老樣子！”

    隻見利特笑了笑，聳聳肩道：“是說我依舊美豔動人麽？”

    楚煜微微眯起眼，冷冷一笑：“不！還是一樣的倒人胃口！”

    “你！”利特泛著淡綠色的瞳眸微微一眯，怒氣頓時顯現。但很快他卻釋然一笑，將目光瞥向楚煜身側的白慕：“沒想到你竟然找了這樣一個小丫頭來做你的血契之骨。看來你離死在我手裏的那天，不遠了……”

    白慕訝異地看向楚煜，卻見他的臉上冷淡一片，波瀾無驚：“我們回去。”說罷，他便徑直朝前走去。

    方才那些神情詭異留著血淚的人，仿佛在一瞬間都恢複了正常，安靜地退避到了兩側，給楚煜讓出一條路來。

    白慕疾跑幾步，跟在了楚煜身後。

    正當大門緩緩開啟的一瞬，一聲淒厲地叫聲突然在兩人身後響起：“楚煜！”

    白慕回過頭去，便見周嘉頭發散亂地站在二樓，神情中似是有一絲淒楚和絕望。

    “楚煜，你該知道今天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日子，你一定要這樣離開麽？”周嘉少了往日的妖嬈嫵媚，神情楚楚，惹人憐愛。

    白慕轉身，將視線落定在楚煜的背影上，卻見他分毫不為所動，隻有冷沉的聲音緩緩傳來：“那你也該清楚，對我而言，今天同樣意義非凡。我沒有心情留在此處，我想你也明白……”

    說罷，楚煜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會所。

    新茂大廈，三十二層。

    楚煜坐在靠背椅中，一杯接一杯的飲著烈酒。白慕則站在書架旁，有些不知所措。

    她不知道楚煜和周嘉發生了什麽，去會所的時候，楚煜的心情分明顯的輕鬆異常，臉上也帶著淡淡的笑意。可是為什麽回來之後，卻似遭到了最沉重的打擊一般，沉默不語。

    失了往日的冷酷與尖銳的氣場，此刻的楚煜倒像是一個微醺的潦倒者，讓人擔憂。

    “去睡吧！不必守在這兒！”片刻之後，楚煜抬起頭，緩緩朝著白慕說道。

    白慕想要說些什麽，但隻是張了張口卻又作罷。轉身摁下書架上的機關，白慕回到了屋中。

    坐在床榻上，時間就那樣一點一點的流逝著。傳入耳中的，是玻璃反複碰撞的清脆聲響。

    楚煜不停地喝酒，從傍晚一直到暗夜。

    白慕躺在床上，怔怔注視著天花板，直到沉沉睡去……

    “你從不明白，你愛的隻是你自己……”

    “誰？”白慕站在一片黑暗裏，看不清誰在說話。

    有溫熱的氣息噴吐在耳畔：“無論過去多久，你都不會明白……”（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