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慕忍著痛，輕聲應道：“成為血契之骨的那一天，便有了這樣的覺悟。我知道自己踏入的是什麽樣的地方，自然也知道生死都在一線之間。”

    察覺到楚煜的手微微鬆了勁，白慕深吸了一口氣，繼而又道：“不過在黑貓酒吧察覺到腕骨疼痛的時候，的確是嚇了一跳，還以為楚先生您……”

    “黑貓酒吧？”楚煜打斷白慕：“你是說你又去了黑貓酒吧？”

    白慕點點頭，從口袋裏拿出了手機：“您醉酒熟睡的時候，我收到了短信，隻有短短的黑貓酒吧四個字，但我想應該是周小姐發來的……”

    說到這兒，白慕猛然噤了聲。

    “怎麽？”楚煜微微皺皺眉，下意識地朝著白慕手中的屏幕上看去，卻見白慕抬起頭，怔怔說道：

    “沒有信息……分明沒有刪除，怎麽會不見了？”

    看著白慕焦灼疑惑的神情，楚煜緩緩摁住了她的肩膀：“是不是周嘉耍花樣，我會問個清楚。蛻皮換骨的痛可不是一時半會就能好的，你先休息，其他的事都不重要！”

    楚煜不容絲毫違背的語氣讓白慕愣了一愣，卻聽得他繼續說道：“之後每月的這個時候，你都會經曆同樣的苦楚……”

    白慕身子輕輕一顫。僅僅這次，她都覺得自己去地獄走了一遭，如果要一直承受這樣的痛楚，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撐下去。

    “血契之骨，意味著你不會被普通人所傷，更不會輕易死去。但卻要與我一並承受這樣的苦楚。”楚煜看向白慕，眼眸深邃宛如深井：“當然這也意味著，你的生命與我相連。所以，保護你自己，不要逞強。這不是憐惜你，而是命令你。我還不想因為血契之骨的愚蠢，而斷送了自己的性命……”

    聽到這話，白慕的臉微微一紅，雖然這是楚煜第一次詳細告知她血契之骨的意義，卻也不是第一次責備她的愚蠢和不自量力。

    “我記住了，楚先生……”白慕微微低垂著頭，順從應道。

    看到白慕這般模樣，楚煜心念一動，又淡淡撇下一句話：“自然，我也會護著你，不允許有誰傷到你，這也是作為血契之骨所能得到的交換！”

    不知為何，楚煜的話讓白慕心中微微一暖，許是很久沒有過被人關心和惦念，也或許是因為自小到大，她在別人生命中從來都是可有可無的存在。沒想到成為楚煜的血契之骨後，卻與他被一根看不到的絲線連在了一起。

    “睡吧！”楚煜的語氣又溫和了些許，隨即他便轉身要走。

    白慕卻下意識地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袖。

    “嗯？”楚煜疑惑地看向白慕。卻見白慕慌慌張張收回了手，低聲說道：“我在黑貓酒吧看到了辰逸……”

    楚煜唇角一抿，白慕便讀懂了他神色中的含義——哦？倒有些意思……

    “所以呢……”看穿了白慕的心思，楚煜開口問道。

    “他和一個男人出現在哪裏，看上去他們好像是……”白慕頓了頓。

    “情侶麽？”楚煜順口接過話，繼而沉聲一笑：“對了，我忘了你還不清楚秦素霏要做的交易……”

    見白慕神情略有些驚訝，楚煜接著說道：“秦素霏，辰逸的母親。要做的交易是，讓辰逸回歸到所謂的正常軌道來……”

    “所謂的正常軌道？”白慕疑惑。

    “不錯。”楚煜點頭：“你也看到了，辰逸喜歡男人。”

    “原來如此。”白慕低低應著，若有所思。

    “這兩人的事情，改日再談。”說話間，楚煜俯下身去，熄滅了台燈。

    黑暗籠罩的一瞬間，白慕看到牆上的青磚緩緩翻轉，楚煜踱步走了出去，他的身影籠罩在一層淡淡的光暈中，隨著牆麵的閉合，一切沉於黑暗……

    兩天後，S高中的操場裏，一群年輕的孩子們互相追逐，正在打著一場激烈的籃球賽。

    白慕站在操場邊上，蒼白的臉猶如大病初愈。

    “楚先生，為什麽要來這裏？”看向身側穿著黑色襯衫，眉眼深邃目光陰鷙的男子，白慕開口問道。

    楚煜的視線鎖定在辰逸的身上，淡淡說道：“你休養的這兩天，他拿著名片來找過我了。”

    白慕一愣，她很清楚，拿著名片來找楚煜便意味著——客人有了要與楚煜做交易的心願。

    那些心願來自於他們心底強大的念，隻有如此，周嘉才會在人群中敏銳地捕捉到，並引誘他們抵達三十二層。

    “辰逸想要的是什麽？”白慕的目光追逐著那個在籃球場上奔跑的少年，他看上去是那樣的充滿活力，青春飛揚。可是誰又能想到，他卻已經深陷泥潭，無可自拔。

    “到現在，你仍然覺得他不過是在和魔鬼做交易麽？”楚煜的聲音緩緩響起，沒有慍怒，雲淡風輕，仿佛隻是在說著一件毫不關己的事。

    白慕知道楚煜又在擅自窺探她的心，但她也並沒有否認。盡管在三十二層隻有短短一月的時間，可是白慕所看到的每一筆交易，卻沒有誰能夠全身而退。

    楚煜輕輕歎了一口氣：“人就是這樣，總是無視自己的心魔，卻一再埋怨受了旁人蠱惑你不懂，倒也不奇怪。可偏偏雲蕪也不懂”

    聽到楚煜突然提起雲蕪，白慕心念一動。那日醉酒之後的楚煜，口口聲聲喚著的，便是這個名字。

    側頭看向楚煜，白慕卻兀自愣在了那裏。說著這句話的楚煜，目光深邃地望著遠處，臉上卻是她從未見過的悲傷神色。

    到底雲蕪是怎樣的女人，竟然能讓陰鷙的楚煜露出這樣的表情？

    白慕剛要開口詢問，卻被一個聲音打斷。

    “楚醫生，慕姐姐，你們怎麽來了？”辰逸急步跑到了兩人身側，朗聲問道：“慕姐姐，身體好些了麽？”

    “嗯？”白慕一愣，慌忙應道：“好好多了”

    看著在陽光下展露著笑容的辰逸，白慕無論如何也無法將他和第一次見到的那個靦腆寡言的少年聯係在一起。

    “外出辦事，恰巧路過。”楚煜淡淡一笑。然而這笑容在白慕看來，卻有著難以言說的恐懼。

    “辰逸！”遠處有少年朗聲喚著他的名字。

    辰逸朝著兩人擺擺手，便笑著跑向了同伴。

    看著辰逸大聲回應著同伴，揮動著手臂跑遠，冷澈的寒意侵襲著白慕的身體：“楚先生，您做了什麽？為什麽辰逸變得和之前完全不同了”

    下一刻白慕突然覺得指尖一涼，楚煜竟然握住了她的手。大驚之下，白慕慌忙要掙脫，可一個冰涼的物什滑入她的掌中，她便愣在了原地。

    那是辰逸的耳骨

    眼前倏忽漫起一片濃霧，白慕看到辰逸坐在楚煜辦公室的椅中。沒有靦腆，沒有局促，有的卻是泛著怨毒的視線，他咬牙切齒地質問著：“為什麽所有人都要在我耳邊告訴我應該怎麽樣？我分明能看得清自己選擇的路。我不需要誰來說教！”

    “所以你的願望是”

    白慕看到座中楚煜的臉被籠罩在一片暗影之下，分辨不清。但她仍然猜得出楚煜的臉上定是掛著蠱惑又詭異的笑。那雙深邃的眼眸微微眯起的時候，會讓人沒有分毫的氣力抗拒。

    “咚！”辰逸的雙拳突然重重砸在了桌上，震得桌上的銀色沙漏微微一顫。

    光影下，他慢慢迫近的臉突然變得有些猙獰：“自由！我要絕對的自由！”

    “成交。”

    隨著楚煜的聲音響起，白慕踉蹌著朝後退去，卻察覺到肩上微微一暖，整個人便被楚煜穩穩當當地扶住。

    濃霧散去的瞬間，學校的操場漸漸清晰，孩子們的喧鬧聲複又在耳邊響起。然而白慕的身體卻不可自抑的顫抖著。

    “那不是辰逸，怎麽會是辰逸？”白慕無論如何也不願相信，此時在操場上揮灑著汗水的瘦高少年會有那樣一副可怕的麵孔。

    肩上，楚煜的雙手微微一收，繼而緩緩鬆開了她的肩膀：“白慕，清醒些。什麽都不聽，什麽都聽不進去，這就是他要的自由，是他自己所選的路。覺得他的麵目可怕麽？但那才是欲望的真相”

    白慕站在那裏，風輕輕拂過，將楚煜的話送到了她的耳中：“走吧。還有一筆賬，咱們也該去算算了。”

    “嗯？”白慕疑惑地看向楚煜，卻見他的眸色愈發深沉。

    黑貓酒吧。

    沒有了往常的擁擠，也沒有了往常的喧鬧。原木的桌椅淩亂的擺在店中，倒有了幾分打烊咖啡館的氣息。

    跟著楚煜走進店中的時候，白慕便覺得氣氛有些詭異。零零散散站在角落的幾個人，在看到他們的時候，口中發出奇怪的聲響，明明眼神中都充滿了敵意，但卻像是忌憚著什麽一般，不敢輕易上前。

    楚煜雖在前麵走得淡定，但白慕的心裏卻多少有些慌。這些人不由得讓她想到那日在周嘉的生日聚會上看到的一幕。這幾天時常在噩夢中糾纏著她。

    隻見楚煜緩緩走到一處包間前站定，包間的門便緩緩打開。周嘉略顯蒼白的臉出現在那裏，在看到跟在楚煜身後的白慕時，她的眸光微微一動。

    “楚煜”周嘉似是有話要說。

    不料楚煜卻隻是抬起手，冷冷製止了她：“今天的事，你最好不要插手！否則”

    楚煜還未說完，周嘉便神色一沉，微微垂下頭退到了一側。

    “白慕，進來！”楚煜側頭，朝著身後的白慕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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