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無言，回到公寓陸南風連妝都懶得卸，換了睡衣便載入大床上連動都不動一下。

    沈西洲站在床邊望著她，黑眸深沉。

    口袋裏傳來來電的振動聲，他掏出看過屏幕，退出臥室。

    接通電話，那端的人以一口流利的德語道：“你要的資料我已經發給你，我一向佩服你們中國人所謂的義氣，這次這個叫沈一安的男人尤其講義氣重感情，我用各種方法招呼他他都死不開口，直到我把你讓我轉達他的那句話帶給他，他才鬆口。”

    沈西洲沉吟了會，同樣以德語問：“他現在怎麽樣了？”

    “你放心，你吩咐過的，我怎麽會要他的命，好著呢。”

    “你記下，我欠你一個人情。”

    沈西洲又說了幾句便掛了電話。

    他返回臥室的時候，陸南風已經睡著，被子滑了大半落在地上，身子蜷縮成一團，柔和的燈光下，她好看的遠山眉微微蹙起，臉邊還殘留有淡淡的濕痕。

    他走過去，俯身拾起被子給她蓋好。在為她擦拭頰邊的濕痕時，她忽地動了動，而後雙手伸出來一陣亂抓，他猜她是做了噩夢，去捉她的手想安撫他，卻反被她揪住了襯衫。

    “歡歡？”他喚她，聲音夾雜一絲難得的溫情。

    可陸南風聽不到，她糾結著眉，拽著他的襯衫一陣無意識的低喃，“沈西洲，放過我……”

    聽她連在夢裏都求他放過她，沈西洲的呼吸忽然一窒，仿如胸口被人狠揍了一拳一樣。

    他盯著她緊閉的雙眼，一點點扳開她的手指，將她的手放入被子裏，然後安撫她再次沉沉入睡。

    不知過了多久，他突然想起什麽，看了眼熟睡中的她，然後起身離開她的公寓，回到公司接收一份重要的資料。

    而在他離開一會後，陸南風被一陣強烈的饑餓感餓醒。

    環顧一周也不見沈西洲，她猜想他是離開了。

    側頭看了眼床頭的時間才剛過淩晨，她爬起來去廚房找吃的，打開冰箱看到裏頭空空如也，她才想起冰箱昨天就空了，而她今晚陪著他參加一幫發小的聚會，根本沒時間去超市采購食物。

    肚子餓得實在有些難受，她邊喝了些水抵饑，邊洗米煮白粥，然後回房洗澡卸妝，等出來，已經能聞到白粥的清淡香味。

    她往粥裏頭加了點糖，她把粥倒入一隻大碗裏，讓它快速散熱變涼。

    開門的聲音響起時，她恰好迫不及待的吃第一口，糯香的米粥放入口中，燙得她一下把舌頭伸出來，然後又縮回去，連什麽滋味都沒嚐到便囫圇一偶吞了下去。

    沈西洲走進來看到她這副讒樣，有些哭笑不得的走過來，把手裏的一個袋子遞過去，“吃這個吧，粥等放涼了再吃。”

    陸南風瞄一眼裏頭裝著甜品的袋子，哼了聲，自顧自的喝著自己的粥。

    沈西洲傾一下嘴角，拉過椅子在她身邊坐下，從袋子裏拿出一盒芝士蛋糕打開，拿起其中一小塊遞到她嘴邊。

    陸南風瞪著嘴邊在燈光下顯得尤其色鮮剔透的芝士蛋糕，下意識做了個吞咽的動作，卻很有骨氣的別開眼。

    沈西洲挑眉，“還在氣我帶你去參加聚會？”

    陸南風不吭聲，想起聚會中的自己難堪的處境，眉心不自覺蹙起。

    “明天還上班呢，別氣了，吃了安心睡覺。”他哄她，雖然一點都不溫柔，卻莫名讓陸南風紅了眼眶。

    他就是這樣，時而強硬，時而溫柔，但隻要說些服軟的話就能輕易牽動她的情緒，讓她怎麽都氣不起來。

    “我知道你今晚是故意帶我去和你那幫發小碰麵的。”她忽然開口，聲音有些發啞。

    沈西洲靜靜凝望著她，聽她繼續說，“我不知道你為什麽突然變得這麽放得開，好象一點也不擔心別人若知道你我之間的關係會怎樣看我們，我好想知道為什麽，可你總不告訴我。”

    沈西洲聽得出她內心的掙紮和惶恐，他把蛋糕放入她口中，傾過身去不顧她的掙紮將她抱到自己腿上坐著。

    “歡歡，我現在沒辦法給你任何答案。但你要相信我，我不會傷害你，你要做的隻是百分百的信任我，按照我說的去做，其他什麽都不用想，把一切都交給我，我會給你幸福的未來。”

    幸福的未來？

    陸南風默念著這幾個詞語，明明口中的芝士蛋糕甜得發膩，可心頭卻一片苦澀。

    以她和他之間的關係，他們怎麽可能會有未來可言？更何況是幸福的未來，這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沈西洲從她的表情中窺到她的質疑，也沒多做解釋，隻是說：“給我一段時間，等我把所有事情處理好，到時候我帶你去國外散心。”

    “我不要。”陸南風拒絕，“我要和小白在一起。”

    “當然是帶小白一起。”

    聽他這麽說，陸南風抬眼斜他：“你不是答應了我爸要給小白找個爸爸嗎？”

    沈西洲神色一僵，摟著她沒回話。

    “我要睡了，你也回去吧。”她拿開他環住自己的手，剛想起身，他的手又環上來。

    “趕我走？”他斜睨她，輕哼了聲將她抱起走向臥室。

    陸南風怕自己掉下去，雙臂勾住他的脖子，知道自己不論說什麽，他都不會離開，也懶得再說什麽。

    沈西洲把她安置好，自己也脫衣進浴室洗漱，然後在她身邊躺下。

    天氣日益轉低，陸南風又極其怕冷，一個人窩在床上半天都熱不起來，可沈西洲一上床她便能感覺到自他身上散發出來的熱源，吸引著她不自覺的一點點往他那邊挪，最終不用他動手，自己主動鑽入他懷裏，汲取他身上讓她感到溫暖舒適的熱量。

    其實冬天有個人給自己暖被窩也是不錯的，陸南風在意識模糊時心裏感歎，之後便一片空白。

    渾然不覺有雙眼睛，望著她熟睡的樣子，徹夜未眠。

    “我晚上可能沒時間陪你一起吃飯。”早上沈西洲送陸南風去醫院時，對她說。

    陸南風點頭。

    “其實不隻是今晚，也許明天或者後天晚上，我都沒時間陪你。”他又補充一句。

    陸南風依舊點頭，目光卻轉向窗外，掩飾自己臉上不自覺浮現的失落。

    有時她真是痛恨這樣的自己，口口聲聲要他放過她，卻總是貪戀有他陪伴的美好。如同上了隱一般，越是想抗拒毒品的誘惑，就越想要。

    “你不問我去做什麽？”沈西洲抽空看她一眼，問。

    “我問你就會告訴我？”

    “不會。”

    陸南風撇嘴，“那我為什麽要問？”

    “我以為你多少會對我有些不舍。”他語氣促狹，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

    陸南風詫異的回頭看他，他神色冷峻，一點也不像是在和她開玩笑，讓她懷疑剛才說話語氣促狹的那個男人到底是不是他。

    車子還在醫院大門口，陸南風便喊了停車。

    沈西洲停下來，看她安靜的打開車門下車，在她關車門之際喊住她，“離周北城遠一點。”

    陸南風一怔，隨即苦笑著關了車門，轉身走開。

    沈西洲望著她遠去的背影，從置物格裏拿過手機撥通一個號碼，接通後開口道：“給我訂晚上飛往倫敦最早一班的機票。”

    今天是顧明朗手術的日子，早上九點，沒一會兒的功夫，顧明朗已經換好了手術服，王管家在旁邊顯得很擔心：“今天手術一定會順利的。”

    護士給顧明朗做好了術前準備，麻醉師在一旁說著一些注意事項，顧明朗始終是麵無表情，看不出一點情緒。反倒是王管家，顯得比他還要緊張幾分，一直用手用力的摁著心口。

    陸南風安撫她：“王管家，放輕鬆，放輕鬆。”

    王管家罕見的沒有多話，反而笑了笑，露出白燦燦的牙齒，做了一個深呼吸的姿勢。

    王管家安靜地守在手術室外，氣氛很壓抑。醫院的走道，清冷而安靜。王管家不知道自己的腳步是不是非常焦躁、淩亂，他隻覺得，這樣的腳步聲顯得異常心顫。

    手術中的牌子一直亮到中午，陸南風終於走了出來，對著王管家微微一笑，“手術很成功。”

    王管家終於送了一口氣，眼圈甚至都有點微紅，他握著陸南風的手，怎麽也不肯鬆開。

    陸南風寬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離開了手術間。

    晚上下班的時候，陸南風想了起來，今天上班的時候，沈西洲說了要出去幾天，還不如再去看看顧明朗，真好陸南風因為王管家的關係，都隱隱有點不放心，還是想再看一下顧明朗，也好放心一點。

    她推開顧明朗的病房門，厚重的窗簾遮去了原本就微弱的月光，橙黃黯淡的壁燈，光線弱不可視。

    模糊的人影坐在床邊，昏沉的燈光籠罩在他的臉上，迷蒙出一層一層的黑影。

    他向那道人影走去，一身藍白條紋的病服褶皺散亂，微顯蒼白的麵容。他閉著雙眸，唇緊緊抿著。

    陸南風緩緩的在他跟前蹲下，一瞬間，他的身體全然僵硬，驀然睜開雙眸。（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