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母越說越氣，再接著想到以前過的日子，眼淚忍不住就一直往下掉。

    周思苦也沒有去勸。

    人的情緒都是需要發泄的。

    這麽些天來，或者說這麽多年以來，周母承受了那麽多委屈，可是卻從來都沒有人理解過她。

    趁著這一次發泄出來也好，省得一直悶在心裏，悶出病了怎麽辦？

    周爺爺沒有想到一向最為溫順的兒媳婦會突然質問他，心裏雖然有些不舒服，但也還是好言道：“我也不知道老婆子今天最近發什麽瘋，這你放心，我等下回去好好說說她。”

    “我也不是為了讓爸你去說媽，我隻是想著嫁到你們家這麽多年來，你們老兩口偏心也就算了。現在都已經分家了，我們一家人對你們也不算刻薄，為什麽還要做這種事情，難道非要全村的人指著我們一家罵才甘心？”周母哭道。

    周爺爺還想繼續息事寧人，誰知道房間裏麵的周奶奶卻憋不住了，跑了出來，高聲回罵道：“你說你孝順，從分家之後，你們說你們有幾次去老屋裏看過我嗎？別的兒子媳婦都會給老人家送東西，送菜送米送油，你呢？你們一家人給了我們什麽？口口聲聲說孝順，也沒見你們做過什麽事。”

    周思苦這會兒插了一句：“每天的豆腐孝敬你們難道還不夠？”

    “不要跟我說豆腐！”一說到這個，我奶奶眼睛都紅了。她指著周思苦罵道：“上次你爺爺給了你五塊錢，你還一直咬定她沒給你這個不要臉的，也不知道是哪種沒娘教的把你養成這種壞胚！”

    這就是在拐彎抹角的罵周母了，周思苦的姥姥姥爺很早就去世了，也沒有舅舅，周母背後也沒個靠山，所以才一直被人欺辱成這樣都不怎麽吭聲。

    周思苦就在這時候笑了，“奶奶飯可以多吃，話不能亂說。爺爺給了我錢但是你要鬧得全村都知道嗎？你要是想的話，那你現在完全可以出去到處去宣揚，我絕對不阻攔你。”

    這要是宣揚出去，她就不信她那個好大伯好小叔會放過這兩人。

    周奶奶頓時啞火。

    這時周家院子外麵有人進來了，是住在旁邊的鄰居，說是走過來問他們借點米。

    周爺爺頓時知道，是因為家裏吵架的聲音太大，鄰居都聽到了，這不接著借東西古來提醒他們呢。

    想到這裏，他也老臉臊得慌。等將鄰居要借的東西借給他之後，這才轉身回了屋子，把吵架的兩個人都嗬斥住了。

    周思苦也知道再吵下去也沒意義，也就不再費口水。

    不過隔了一堵牆的韓語新卻將周家這邊的動靜聽了個大概，然後和葉若琛道：“真是沒見過這樣的老太婆。”

    他周圍的人，大多都是再生氣也不會表現在臉上。哪怕背後使絆子再凶，臉上也從來都是笑容淡淡的。他看多了這些，哪裏還看不出來周奶奶究竟是什麽心思。

    人家都說當父母的一心為兒女著想，他覺得這個周奶奶卻不盡然。

    葉若琛想到的卻是周思苦冷笑的樣子，道：“那個女孩兒也不是好相與的。”人聰明不說，也不肯吃虧。和他周圍認識的人很不一樣，太過鋒芒畢露了歇。

    “是的。”韓語新有些唏噓，“我還是比較喜歡溫柔可人的女孩子。”這樣凶的，他吃不消。

    葉若琛見這兩人都明白各自的處境，也就不再多說什麽。

    因為門第觀念生出的悲劇實在是太多了。韓語新也算照顧了他這麽長時間，他不會讓韓語新陷入這樣的苦惱之中。

    ……

    三天後，男知青們的住處暫時搭建好了，算是勉勉強強能住。而天上的雨也小了一點，不遠處的湖泊終於不再繼續漲水了。

    所有人都覺得這雨應該會慢慢止住，雖然太陽還沒有出來，但是多日以來的陰霾卻漸漸從大家的頭上散去。小雨之下，走街串戶的人也漸漸多了起來。

    周思苦見狀，也重新開張了豆腐攤。

    他們家還有之前收的黃豆，現在下雨不方便收豆子，一時半會也影響不了什麽。

    不過，豆腐攤重新開張後，生意卻是一落千丈。

    “是大家不知道豆腐重新賣了嗎？”周娟有些奇怪，朝著外麵張望眼睛有些望眼欲穿。

    這些生意是他們一家收入的根本，這豆腐賣不出去的話，到時候可就折本太嚴重了。

    這時，門外突然走來一個人。

    韓語新。

    周思苦見到他，不由站了起來，因為這個家夥手裏拎著的正是豆腐。

    韓語新卻像是一臉都不知道一樣，拎著豆腐大大方方的走了進來，並且道：“前段時間多謝你們一家人的招待。今天我正好看到前麵那邊路口那裏在賣豆腐，想著你們家現在也沒開張，就買了點過來送給你們吃。”

    話雖然說得很好聽，但是周思苦卻是知道，他這是在告訴自己，有人在和他們競爭了。

    “路口那裏？”周思苦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那裏我記得不是一塊空地嗎？怎麽會有人在賣豆腐。”

    “現在那裏已經搭了個雨棚，說起來賣豆腐的人你也認識，是你大伯。你們家是不是祖傳做豆腐的，一家兄弟三個都在弄這個。”韓語新故意開玩笑道。

    原來是他們。

    周思苦愕然了一下，旋即明白過來。

    “謝謝你了，我知道了。”

    已經得到了答案，她少不得把這事告訴周父周母。

    周母聽到後，故意看了一眼周父，“我就說大早上爸媽怎麽不在家，也不知道是不是去那邊幫忙去了。”

    是的，他們一家早上醒來的時候，周爺爺周奶奶都已經離開了。跟著他們一同離開的，還有米缸裏新裝的米。

    周父這會兒額頭青筋都已經暴了出來。

    他雖然孝順，但是不代表他願意把自己的利益拱手讓人。父親母親這樣拿著他家的東西去喂他另外兩個兄弟，他又怎麽可能會做到心底平衡。

    為了讓這位便宜父親火氣再大一點，周思苦繼續道：“當初我們賣豆腐的時候，爺爺奶奶可沒來幫忙，每天還要到我們家來拿豆腐。不知道等到他們回來的時候，也會不會給我們帶點大伯小叔做的豆腐來給我們嚐嚐。”

    周思苦說完，本來還想再說點什麽。不過見周父坐在門口抽煙，也就住聲了。

    他們的隔壁，韓語新將新買的豆腐放進水裏，準備大展廚藝。可實際上，沒有了女知青的幫助，他們連個豆腐湯都做不好。

    “從前的時候都是馮娜娜她們做飯，我還嫌棄她們做的不好吃來著。如今看來，這就是報應啊！”韓語新一臉的哀歎，下廚什麽的，他真的不會啊。

    另外幾個也都差不多。

    最後沒法了，韓語新隻好同朋友們商量，“那什麽，要不我們還是和之前一樣去周家吃？到時候我們都交點夥食費，就算貴點也沒關係。”

    周家的飯菜好吃，多給點錢的事對他來說都不是什麽大事。

    “這樣行嗎？”大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去問問不就知道了。”韓語新話雖然這麽說，不過眼神卻是看向葉若琛。

    葉若琛點了點頭，“也行。”

    “好嘞，那我現在就去。”

    到最後，男知青這邊的三餐，以後就都放在周家一起吃了。至於他們付出的東西，自然是物有所值的夥食費。

    快到中午的時候，馮娜娜和李思思拎著一個籃子來到了男知青新住處，還沒走近呢，隻走到周家的院子牆外麵，就聽到裏麵傳來的笑聲。

    透過院牆，馮娜娜見到韓語新正和周思苦在說著什麽，兩個人聊得都十分開心的模樣。至於其他的人也都正坐在周家，中間的桌子上分明已經擺上了飯菜，很快就要開吃了。

    “這家人還真是狡猾！”馮娜娜想到自己怕這些人挨餓，特地送了飯菜過來，現在卻像是熱戀貼冷屁股一樣，心裏頓時又酸又澀。

    特別是韓語新看著周思苦笑得樣子，更是讓她覺得揪心。

    下鄉來的男知青裏，就屬葉若琛和韓語新最優秀。她從前也曾暗戀過葉若琛，但是隨著那件事，她就知道自己對葉若琛不過是癡心妄想，於是轉移了目標。在她看來，韓語新肯定對她也是有好感的，不然的話又怎麽會對自己那麽好。

    而現在又見到他對別的女孩子這樣笑，這讓她心裏不由生出些許被背叛的感覺。

    難道說韓語新喜歡上那個村姑了？

    怎麽可能！

    抱著這樣複雜的心思，馮娜娜反而不願意就這樣進去了。

    “我們走吧。”她拎著籃子轉身就走。

    李思思有些猶豫，“我們不把東西給他們送去嗎？”

    “算了吧，人家才不稀罕呢。”馮娜娜一臉的怨氣。

    韓語新側麵對著院子那邊，所以沒有注意到有人過來的事。不過周思苦卻是將那兩個人的背影都看在眼裏。

    不過她覺得無所謂，這兩個人對自己都沒什麽好感，她就不去招呼人家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