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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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星雯再也說不出一個字,那些破碎的嗚咽從嘴裏溢出來,讓人聽得辛酸。

    宋遠之聽完,神情空洞地坐在一邊,半天沒有緩過來,那是他最終以的兩個學生,學識深厚,為人風趣幽默,結果卻因為自己的事物將性命葬送在了這裏。

    他不知所錯的站起身走了兩步,最後停在了辦公桌邊,桌前一個用樹皮做成的相框裏,還放著登時他們在金邊機場的合照,當時宋遠之在地下花了好大的力氣,才求的那些經緯將這張照片幫自己洗了出來,他認為總有一天,媽們一定能活著走出這個人間煉獄。

    宋遠之一把將照片扣上,目光凶狠地,朝外走去,盧晉安看狀況不對,目光一緊,一個建木衝到了門邊擋住了宋遠之的路,緊張地盯著他,問:“你要幹什麽。”

    “我找威廉。”宋遠之寒著一張臉,伸手去推盧晉安的肩膀:“你讓開!”

    “我讓開讓你送死麽?你這一把老命去送了,陸深和周芳言能回來麽?”盧佳楠一把抓過他的胳膊試圖將他往沙發上拖,宋星雯也收了哭聲,起身過來拉住宋遠之。

    “大不了同歸於盡!”宋遠之悲憤地大吼,眼淚奪眶而出。

    “同歸什麽於盡!”盧晉安大吼著指向門外:“你連威廉的衣角都摸不到就會被亂槍打死!老宋,報仇也得用腦子!死可以!不能白死!”

    宋遠之被盧晉安推了回去,心裏的怒火與哀慟無處釋放,於是一腳踢翻了腳邊的垃圾桶,神情痛苦地抓著頭發,蹲在地上。

    盧晉安覺得在這裏的這段日子,那天的夜晚,過得極其漫長。

    後來宋星雯將自己在這一個月裏了解到的地形,守衛輪班時間等所有的情況都跟他們詳細的說明,於是還告訴他們,柬埔寨的內戰愈發激烈,武裝軍企圖全麵占領金邊,如果有武裝軍闖進來,那麽逃跑的計劃就不太容易控製。

    於是接下來的日子裏他們一邊工作,一邊秘密計劃著逃跑。

    但是,逃跑的方案還沒定下來,就遇到了一場屠殺。

    當一群穿著柬埔寨武裝軍衣物的人出現在地下一層的入口處,執槍對著坑底瘋狂掃射的時候,盧晉安還在檢查玻璃儀器,槍聲乍然想起,盧晉安發自本能地貓下身,躲到儀器後麵,抬頭看去,入口已經被一群持槍的人堵住,身上穿的並不是基地警衛的服裝。

    那些人一部守住門口,一部分人衝到坑底,隻要見到人,無論男女老幼,一律擊殺。

    警衛發現,衝過來架槍反擊,但是幾乎所有的製高點都被那些人占領,警衛隻是被動挨打。

    盧晉安躲在後麵看的心驚肉跳,趁那些人還沒有走近,無聲地從儀器間穿過,奔向辦公室的方向。

    宋遠之和宋星雯還在辦公室裏,對外麵發生的一切一無所知,盧晉安推門而入,神情慌張,宋遠之看到一愣,問他:“怎麽了?”

    “武裝軍打進來了。”喘著粗氣,躬身床底下拿出早已準備好逃跑的背包,裏麵都是一些必需品,他將包背好,雖然盧晉安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可是驚慌還是會從眼底流露出來,他看著宋遠之與宋星雯:“快,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兩個人也立刻拿出自己得背包擺上,三個人立刻衝出了辦公室。

    外麵的槍聲在封閉的地下回蕩,那些閃爍的火光與孩童的慘叫交織衝擊著他們的視聽。

    盧晉安覺得自己的心跳飛快,滿腦子裏都在想如何讓離開這個鬼地方。

    入口處已經被堵住,躲避才有可能活下去,在製定計劃的過程中,他們曾將試圖挖地道逃生走,但隻挖出了十米就決定放棄,因為多出來的土沒有辦法掩藏,時間一久就會被發現。

    而如今這個未完成的地道,是眼下唯一的生機。

    他們躬身經過身邊的恒溫箱時,宋遠之突然輕聲喊道:“等一下。”

    盧晉安與宋遠之回過頭,隻見宋遠之竟然站起身,將保溫箱裏的那個之前被威廉送來的新生兒拿了出來,抱在懷裏。

    “你做什麽!快放回去!”盧晉安急了:“孩子要是哭了,會害死我們的!”

    “這是真正的沒有缺陷的變異體,不能白死。”宋遠之目光堅定地看著他:“而且還沒足月,要是真哭,我親手掐死她。”

    遠處的武裝軍逐漸逼近,警衛死的比活的多,眼下也不是僵持的時候,於是沒再多說,衝到了那個地道附近,偽裝用的泥板打開,幾個人先後跳了進去。

    十米長的地道並不寬敞,三個人擠在一起像是疊作一堆的魚罐頭,沒有人敢說話,裏麵安靜地都能聽見相互間的呼吸聲。

    有一瞬間,盧晉安甚至有一種置身在墳墓中的錯覺。

    那道偽裝用的是一塊木板,上麵黏上一層在地道裏的泥土,看上去足夠以假亂真。

    模板的隔音不好,他們能夠清晰地聽到外麵傳來武裝軍的說話聲與開槍聲,為首的人不斷在強調一句話。

    ——不要遺漏任何一個活人。

    黑暗當中,他們能夠感覺到彼此僵硬的身軀,黑暗中,人對時間的感知會被延長,所以具體在裏麵地道裏麵呆了多久,他們無法確定,外麵的聲音逐漸消散,三個人也沒敢出去,直到他們確定外麵沒有任何聲音的時候,他們才悄悄推開門板,走了出來。

    而當年看到的景象,在某一個午夜夢回,還會出現在他的腦海裏。

    遍地都是滑膩的血跡,溶液與玻璃渣,被子彈擊穿的儀器炸出一個巨大的活口,藍色的溶液已經流幹,置身其間的孩子毫無生機地窩在空掉的儀器底部,渾身是血,脖子上的腦袋被大口徑子彈轟的隻剩下半張臉。

    每一個容器裏,都是一樣的慘狀。

    盧晉安臉色慘白地從當中穿過,身後猛然傳來一陣嘔吐聲,眼前的景象血腥慘烈,宋星雯實在堅持不住,弓著腰吐了出來。

    宋遠之一隻手抱著孩子,另一隻手輕拍她的後背,臉色也不怎麽好看,盧晉安的視線落在了宋遠之手上的那個新生兒身上,孩子赤。裸的身體被宋遠之的衣物包裹,偶爾張合一下嘴巴,卻沒有任何的聲音。

    “她是唯一的一個幸存者了。”盧晉安的聲音輕顫,可悲地笑了笑,餘光瞥見宋星雯已經站直了身體,逼迫自收回所有的情緒,朝著入口走去。

    終於,能夠離開這個鬼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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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在院子裏聽完盧晉安還原完當年的事情,在場所有的人都陷入了沉默,謝簡的臉色從盧晉安開始回憶當年的故事的時候,就已經陰沉的能擰出水來。

    他們呢狗狗想象出當時的場麵有多血腥,但是盧晉安在描述的時候,語氣理智而平淡,像是在背一個故事。

    如果不是他在不斷的攪動著麵前的那碗粥,宋濡真的會覺得,盧晉安隻是在背誦一則故事。最終,還是盧晉安再次打破了沉默,他端起已經涼透的粥碗,沿著碗沿吸溜了一口,嚼了嚼:“所以你的預料沒有錯,你就是那個實驗體。”

    “為什麽爺爺不早告訴我?”宋濡像是水中的浮萍,單薄而無助地被事實拍擊的毫無還擊之力,連說話都沒有了力氣。

    “按理來說你應該叫宋遠之外公,你就沒想過為什麽他一直強調讓你叫他爺爺?”

    盧晉安明明知道答案,卻偏偏要她猜,等看到宋濡空洞的眼睛是我,就是到沒什麽希望能夠聽到答案了,於是說出了真相:“那是因為宋遠之心裏不想與你有任何血緣上的聯係,當年救你,單純是因為你很珍貴,但也隻像一個珍惜動物,或者是文物一樣的東西,世間少有,毀掉可惜,所以他希望你活著卻不想與你產生任何的連結。”

    宋濡心底最後一道防線被盧晉安毫不留情的摧毀,那巨大的無助感將她席卷,拋起,落下,連一點反擊之力都沒有。

    她想丟了魂兒似的從座位上站起:“我有些累,我去休息一下。”

    說完扶著桌子慢慢走遠,身形單薄蕭索,搖搖晃晃地走進了那仿古似的三層閣樓當中。

    謝簡側過頭看著她的身影在裏麵消失,回過身麵無表情地問盧晉安:“當時雇用你們去的公司是美國的希爾公司?”

    盧晉安點點頭。

    “那家公司當時找你們的人你見過麽?”謝簡再問。

    “沒見過,不過當年聽宋遠之說是他的一位故人。”盧佳楠琢磨了一下,又抬起頭來接著道:“他確實沒有跟我說過對方是什麽人。”

    “當年的那個基地在哪裏?”

    謝簡說完,對方就露出了一個“別開玩笑的”的表情笑著說道:“你要是讓我在地圖隻給你看我哪裏知道,要是直接過去的話還有可能”

    盧晉安話說一半,猛地住了嘴,驚恐地瞪著謝簡,隻見謝簡的眼中劃過一絲得逞的精光,眼底挑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那你就跟我們走一趟柬埔寨吧,左右你也怕被殺,在我們身邊,不是比在那幾個安保跟前安全多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