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沉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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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被他踹得險些差點又撲在地上,向前跑了幾步才穩住了身形,慘兮兮的在前麵帶路,全然沒有了一分鍾前的神氣。
謝簡的腳步總是落下他三步,走在對方身後,藍短袖帶著自己在街道裏穿梭了五分鍾,走進了一家桌球店。
玻璃門外麵掛著打烊的牌子,裏麵隻有最中間的球桌還有人在玩,剩下的幾個人聚在櫃台前喝著啤酒,笑嘻嘻地不知在聊些什麽。
所以當藍短袖走進去的時候,所有的人都看向門外,看到藍短袖那張被胖揍的臉,先是一怔,接著又看到從藍短袖伸手閃出來的人,頓時一驚。
所有的人都發資本能去摸身上的槍支和武器。
隻聽得坐在櫃台後麵的看店的啤酒肚中年猛然間暴喝一聲:“放下武器!”
那些企圖火並,弄死這個陌生人的年輕人紛紛回頭,不耐煩地瞪著對麵的櫃台裏看店人,看店人緊張地看了一眼對麵的穿著休閑裝的男人,卻永遠都不會忘記當年這個男人穿上軍裝時的駭人模樣。
他環視了在場所有的小打手,出言警告,聲音緩慢而低沉,聽起來和十分嚴肅:“誰要是動手,我敢保證Mark一定會割下睡得頭送到你家人麵前。”
這個威脅令在場所有的人都將手從武器上移開,探究地打量著謝簡。
中年人看著謝簡,伸手抹去鼻尖上的薄汗,才伸手朝他示意:“我去叫Mark,你稍等一下。”
然後從臃腫的身體從櫃台後麵繞出來,向著樓上走去,沉重的腳步在木質的樓板上發出咚咚的巨響。
沒過多久,一個穿著花襯衫白褲子的感受老頭從上麵飛快地竄下來,花白的胡須將他脖子上掛的那個碩大的金佛牌襯得閃閃發亮。
“謝!”老頭咧嘴一笑,露出下牙槽的一排大金牙,向著謝簡走了過去,給了謝簡一個熱情的擁抱,一口中文說的極溜:“好久不見!朋友!”
“許久不見,你的另一隻眼睛還沒瞎。”謝簡淡笑著戳了下他做眼睛上的牛皮眼罩,那裏本應該有一個完整的眼球,不過在十年前就因為流彈崩進眼球,被謝簡親手挖了出來。
“我這隻眼睛,你想都別想!”Mark笑著拍拍他的肩膀,示意道:“走,上去坐坐。”
謝簡跟著上了樓,走進了一道紅漆木門,這裏是一間茶室,與一樓桌球室的額簡陋不同,環境安靜布講究,似乎耗費了主人不少心力。
兩個人對麵而坐,窩在沙發裏,Mark將還沒來得喝的大吉嶺紅茶給謝簡倒了一杯。
“說吧,什麽事。”Mark順手從桌上拿了快放蕩丟進被子裏,用銀勺緩緩攪拌著,抬眼等則帶著他的回答。
謝簡點了一支煙,喟歎般吞吐了一番,才開口道:“我要一批裝備。”
“你要重操你雇傭軍的舊業了?”Mark一愣,練劍般的動作都停了下來。
謝簡搖搖頭:“我要進山。”
聽完這句話,Mark連杯子都放下了,皺著眉頭問他:“謝,你不看國際新聞的嗎?你沒看到最近全世界都在報道最近柬埔寨開始爆發小規模的反zhengfu暴動嗎?你還去山裏,山裏都是那幫著了魔的家夥,那些人為了找我要武器,我自己都數不清來找了我多少回,我一柬埔寨數一數二的地下軍火商,都不敢跟他們對著幹,就你一個人上去,還不讓人打成篩子?
”
“不僅我自己。”謝簡想了想,接了句:“還有胡不安?”
Mark的眼神一冷:“你跟胡能不能不要總搞這種光看著就特別扯淡的事兒。”
扯淡這句話,還是謝簡教他的,專門用來形容一些不切實際,特別荒唐的事情。
“我上山又不是為了打仗。”謝簡探出身體,在水晶煙灰缸裏撣了撣煙灰:“要是真打仗,我未必會輸。”
Mark瞪著他,聽見謝簡這一般正經地回答,不禁氣笑“你要去哪裏?”
“距離金邊東北角一百公裏的一處密林。”謝簡重新仰回真皮沙發裏:“我要去找一個廢棄的實驗基地,從裏麵找點東西。”
“不行!”Mark果斷搖頭,那頻率連謝簡都不盡為他擔心,說不定會晃斷脖子。
Mark認真地告訴謝簡:“那裏剛好是叛軍駐紮的陣營,有些時候政府軍甚至會在大力發動大規模的進攻。謝,不管哪一方看到你,都會弄死你。”
他沉默地垂下眼簾蓋住了眼底的神情,再抬起時,那雙黑目泛起疑慮:“Mark你是不是舍不得你自己庫裏的那些東西,所以不想給我?”
Mark不禁瞪起了眼睛:“你這是什麽話,我說話向來算數,我這條金貴的命,難不成還比不上幾把破槍?”
“那你就別廢話了。”謝簡伸手將煙頭在煙灰缸裏摁滅,站起身,從褲兜裏掏出一張紙,遞給他:“這是我要的東西,一會兒錢給你打到賬上,裏麵還有你手下的醫藥費,等我來拿的時候你一定要準備好。”
“可是”Mark拿著被硬塞進手裏的紙條還想說些什麽,謝簡又裝模做樣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信任。
“不過有個事兒要真要找你打聽一下。”謝簡想起來當時在伏龍鎮的那個男人,又回身問Mark:“你知道投頗麽?”
“不入流的小角色。”Mark冷笑打開紙條用左眼掃了一眼,又收進上衣口袋,麵上是一副不屑的神情:“偶爾嗯中國人做走私生意,更多地是幹拐賣的勾當。”
謝簡了然,才知道MARK不屑的原因,拐賣這種事兒,在柬埔寨的這群牛鬼蛇神的眼裏,但凡是有些水平的幫派,都不會去做。
不過既然Mark知道,那就好辦。
“怎麽,你要找他?”Mark問道。
“你幫忙嗎?”謝簡淡笑。
Mark露出一種如同吞了死蒼蠅般的表情,接著掙紮了半天,虛弱地叉著腰對她擺擺手:“行吧,誰讓我欠你的。”
謝簡笑意漸深,沒再說話,轉身離開,背著Mark揮了揮手。
Mark看著他的背影在心裏罵了一句:瘋子。
不過,如果不是這個瘋子,當年渾身是血地背著自己跑了50多公裏,又幹掉了要殺自己的一堆追兵,自己也不會有今日。
Mark猶記得那個十八歲的少年,穿著雇傭軍的裝備,傷痕累累橫亙在自己與追兵之間,形狀漂亮的眼睛,神情鋒利陰涼。
地上已經堆疊了十幾個人的屍體,少年孤身一人,瘦身的氣場卻像是一整支軍隊,毫無懼意地環視著包圍上來的人,森然開口:“下一個是誰?”
謝簡沿著來時的返回酒店,午夜的風溫柔繾綣地籠著人的身體,湧進衣間,擦過耳畔,令人舒服。
邁進那條開滿酒吧的街道,四周各種各樣明晃晃的燈光在閃,紅的白的紫的,悉數鑽進眼底,耳畔是帶著些東南亞風情的歌曲,柔媚的女聲配合著奇特的鼓點,帶著一種奇妙的律動,像是咒語,讓你不由自主地辰晉在這片釋放欲望的地帶,跟著旋律搖擺。
謝簡的腳步依舊以一種不緊不慢的節奏緩緩前行,期間幾個招攬生意的妓女朝著他打招呼,勾著沿線的大眼睛像是磁鐵,吸走人的魂魄,用著綿軟的柬埔寨語說道:“要不要帶我出去玩?”
有些膽子大的,走過來試圖挽住她的胳膊,手連她的衣角都沒有夠到,就被謝簡不動聲色地躲開,接著側過臉瞥了姑娘一眼,又轉過身去揍他自己的路。
謝簡的身上像是有一層看不見的結界,似乎周圍的熱鬧與繁華,都與他沒有任何關係,他就像是一個站在世界之外的旁觀者。
他望著前方無盡的斑斕燈光與交織的人流,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一段畫麵。
那女孩倒在床上,依然是驚慌失措,卻在下一刻極力保持鎮定地看著自己,一雙眼睛澄澈幹淨,黑白分明。
記憶中凝白的皮膚,鴉羽似的長發,那具身體散發的如同清晨中的茉莉般的香氣與身體的溫度,素有的一切都開始變得具象化,在謝簡的腦海裏組合匯聚,最後成為一個鮮活的畫麵。
謝簡的呼吸猛然一窒,甚是能夠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胸腔裏的心跳,手掌你摳門收進成全,在身側攥緊。
這個畫麵似乎在某個不經意的瞬間鑽進了自己的腦海中,卻已經刻進他的記憶深處,越是強行忘記,越是記憶深刻。
他終於停下腳步,看著頭頂黑峻峻的天幕,繁星被燈火掩蓋,藏在那片姹紫嫣紅的光影中。
羅潘潘說什麽來著?那個小姑娘在出了機場的一瞬間,雷雨滂沱。
又是為了什麽哭呢?因為自己讓他回去,還是因為自己凶了她?
在閣樓的樓梯間,即便是意識模糊,當時他依然能夠感受到那個姑娘的最穿上帶著顫抖與不安,帶著體溫悉數渡給了自己。
謝簡重新邁出腳步,朝著賓館的方向走,無聲的舒了一口氣。
記憶中,那雙唇柔軟得足夠讓他窒息。
他麵無表情的向前走著,沒人留意到他身側的手越收越緊,指甲都嵌進了掌心。(m.101novel.com)